第40章
林黛玉也未去赴宴,在一旁听湘云如是说,嘲笑道:“这有甚么难明的。她是郡王妃,四下里的人少不得给她面子。”
宝钗想起薛蟠整日里号令着甚么从龙之功,就只感觉烦躁不安。但薛蟠正在兴头上,怎肯听信她那些劝止的话?就是薛阿姨,也一厢甘心肠盼着儿子好,更不想着如果失利了,该如何如何的。更让宝钗惊奇的是,自从薛蟠开端跟着冯大爷那班人混了以后,也不求着本身查账了,说是冯大爷那边天然有安妥的人。宝钗虽是免了抛头露面的烦恼,却也模糊有几分担忧,恐怕薛蟠不懂账目,被人蓄意利用了去,又不好明言,恐怕伤及贾珍、冯紫英等人的面子。她也曾就此事细细问过那看似无所不知的奥秘声音,偏那声音沉默起来,被逼问得狠了,就一味故弄玄虚。
探春点头道:“未曾。我们几个本不常来这些场合,都只在太太身边陪着看戏,倒是未曾了局。”
宝钗闻言,非常猎奇,忙问道:“莫非王妃也作诗了不成?”
湘云忙笑着奉告她原因:“这日倒是联的即景诗。诰命们本来都是坐在楼上那席听戏的,因传闻我们女孩家要联诗,都说王妃好文采,特特地恭请着她给起了几句。公然出口成章,用词新雅。据外头喝酒的公子哥儿们逐句评去,竟是起句为尊,连傅女人的联句尚排在背面呢。”
林黛玉却说道:“这话说的有理。文章本天成,妙手偶得之。如果拿着这个去沽名钓誉,倒是俗了。我们又有谁是要凭着这个才调的名头去争名逐利的人?”
宝钗晓得的却更多一些,心中倒对傅秋芳非常怜悯,只是不好跟姐妹们明说,正在这时林黛玉给她使了个眼色,宝钗会心,两小我一起走到里屋,黛玉就笑着问她:“这几日看你神情气色倒好,想是阿姨不生你的气了?我就说呢,母女那里有隔夜仇呢。”
谁知这日黛玉探春等人走后,薛阿姨就跟宝钗筹议,说想要把探春说给薛蟠,道:“我冷眼旁观了这些日子,三女人倒是个有见地的,模样好,品德也是不俗,言谈才调样样出挑,身子骨也结实,想来是轻易生养的。虽说有个外号唤作玫瑰花儿,脾气大一点,性子短长一点,但你哥哥那性子,恰是要讨个如许的娘子,方能管住他的。”
这时薛阿姨怕点心果子不敷吃,忙着清算了两攒盘的东西送出去,又拉住探春话家常,提及宝玉,探春笑着回道:“因这些日子书塾的十七爷爷回南去了,父亲就叫二哥哥在前头外书房勤奋呢。我常听他说跟秦小相条约好了,说要重新清算过书房,两小我一起读夜书呢。老太太听了欢乐得跟甚么似的。”
薛阿姨到底是在大宅门里糊口了几十年的,人固然有的时候在大事上胡涂些,未几时却也就想明白了关窍:王夫人当然是贾政明媒正娶的正头夫人,实则早在十几年前,就已经垂垂得宠了。现在在贾政面前得宠的恰是探春和贾环的亲娘赵姨娘。赵姨娘是家生子,目光见地有限,面貌虽不俗,辞吐举止却上不得台面,在这府里颇不受人汲引,但贾政却爱煞了她,常常宿在她房中,她行动有了差池也常设法回护。王夫人和赵姨娘势成水火,早成了贾府里心照不宣的奥妙。薛阿姨是王夫人的亲mm,却赶着求娶王夫人仇家生的女儿,这岂不是打她的脸?
世人听了,都感慨一回,道:“宝姐姐也太太谨慎了。现在京中正时髦这个呢。”
宝钗听了这话,暗道黛玉的忧愁公然不差,心中固然惶恐,却也早想明白了关窍,晓得这事儿成不了,口中向薛阿姨道:“母亲的设法公然高超。只是却有一条,三mm的婚事,怕是太太做不了主的,母亲请细想,那赵姨娘……。”
薛阿姨叹道:“我一时倒没想到这一层。好轻易看中一个,却偏又是说不得。如果香菱……”
世人皆知若论笔墨才调,钗黛二人当为其中俊彦,见她们都这么说,也就罢了。唯有湘云另有不甘之色,不解道:“我倒不明白了,如果有这等才调却不消出来,又和衣锦夜行有甚么别离?”想了想又道:“偏我不是个男人,我如果个男人,这做学问就是闲事了,任谁也批驳不得。倒比每日里学些针线烹调的活计,到底利落多了!”
探春点头道:“恰是呢。这位傅女人传闻是通判傅大人的mm,这几年在都城里是极驰名的,果然不负才女二字。只是传闻她年纪也不小了,屈指算来这一两年也该出嫁了。”
宝钗闻言,和林黛玉相视一笑,向湘云道:“并没有说甚么梯己话。”林黛玉却笑道:“偏是你爱说话,一刻也安宁不得。你‘爱’哥哥正在前头温书呢,何不寻他顽去。”嘲的倒是史湘云喜好咬舌头说话,原该喊宝玉“二”哥哥,却误叫成“爱”哥哥的糗事。湘云从小和林黛玉是玩熟了的,她性子又夙来大气,对这些话只是一笑置之,三个谈笑了一阵子,一起出去了。
实在宝钗说探春和薛蟠的事成不了,另有另一层意义。她素知探春是个有志气的,晓得她一定看得上薛蟠,就算贾府人也一定舍得她嫁的,薛家何必巴巴提了出来,自取其辱?只是薛阿姨一时贯穿不到这层深意,反扯被骗初香菱的事情,胶葛不休,总不是个结局,宝钗不好明说,只得劝道:“母亲何必如此?只要哥哥长进,有了本领,还愁娶不到称心快意的嫂子?”
宝钗也满面含笑答复:“母亲还是疼我的,这几日待我甚好呢。”
宝钗忙看了她一眼,笑道:“听闻这位王妃在家时候就是个喜好诗文的,文才是极通的,今上因念及北静郡王亦以吟风弄月为趣,才下了圣旨,配了这么一桩好姻缘。”又问:“你们可曾也联诗了?”
宝钗听到秦小相公的名字内心就是一格登,颠末薛蟠跟秦钟那么一闹,她如何不晓得秦钟暗里里做的活动,想来宝玉既然和他甚好,岂能出淤泥而不染的,更加对这些面上光鲜的所谓天孙公子不屑起来。
这一番话极是合了薛阿姨的心机,听的她眉开眼笑,连声向宝钗说道:“说的也是。现在你哥哥果然学着长进了呢。若端的把畴前的那些怪癖都改了,我做梦都会笑醒呢。”又道:“你哥哥现在整日里和珍大爷、冯大爷运营甚么事,说不定果然押中了宝,岂不面子?”
宝钗便道:“我有一言,不晓得妥不铛铛,现在说出来还请姐姐mm们想一想。自古道:女子无才便是德,总以贞静为主,诗词不过是闺中游戏。现在京中诗会蔚然成风,固然是一桩雅事,但闺阁笔墨就别的传,却也当慎之又慎。如果鼓吹开来,又有甚么意义?”
世人见她这个模样,甚是敬爱风趣,都忍不住笑出声来。探春也笑着说:“宝姐姐夙来深忧远虑,必有一番事理在。云儿年纪还小呢,怨不得她不懂。”
林黛玉点头,还想说些甚么,可巧这时候帘子开处,湘云从内里探进半个头来,向两人说道:“宝姐姐和林姐姐又在说甚么梯己话呢。我偏不依,倒是说来与我听听。”
宝钗又问道:“先前你们说的那傅女人,但是那傅秋芳?”
厥后几日宝钗忙着把手头买卖重新移交回薛阿姨,连王子腾之女王映华蜜斯建议的诗文宴会都未插手。听湘云、探春几个返来讲,宴会非常热烈,除诸贵女外,另有很多朝廷诰命、天孙公子都来恭维,甚么北静郡王妃,西宁郡王世子夫人,襄阳侯夫人,南安郡王的孙子,锦乡侯的儿子,保宁侯的儿子,林林总总,说了足足有十个八个名字。探春又死力赞北静郡王妃姿容风仪,说竟是平生罕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