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罗氏
夜凉如水，天然居中却灯火透明，檀香轻扬，一阵缥缈的琴声袅袅回荡着，如珠玉落盘。一众雅客或跪坐于席上，或直接趺坐在地板上，酒盏在握，闭目聆听仙音。
可贵有一次，子歌率先开口向红裳问及环境。红裳忍俊不由地一笑，倒是故意要卖个关子：“歌儿你感觉，澄江王当如何措置此事？”
“以是你才遣人向那店东通风报信，让他尽早离城，又让我暗中出面，将马匹都低价接了过来。”红裳眼中暴露几分赞成之色，“方才我乘车返来时，刚好与一列官兵擦肩而过，想必到店中时恰好扑了个空。只是现在我们手头有几百匹马，又该如何措置呢？”
“嗯，只是那边毕竟做过马坊，还得好好重新修整一番。”子歌一手支颐，眉间微锁，“不但如此……我们还需想个别例，在城中一鸣惊人。”
满头青丝以发簪高束于脑后，子歌信手续续弹着，水葱似的玉指在古琴上挑摘、剔劈、勾托、抹挑。急弦动飞听，清歌拂梁尘。
“若罗氏出身常州，便与你父亲是同亲。你曾奉告隽隽她是‘久未会面的客人’，但是畴昔曾经在京中见过？”
“晓得你心软，我早已经叮咛过了。”红裳冲她安抚地一笑，将她面前的琴收了起来，“地主那边，估计很快也会收到风声。他必定巴不得从速把这店铺转手出去，又能送梁大人一个顺水情面，何乐而不为呢？”
子歌脸上那抹淡淡的笑容顿时僵住了，她低下头，将手中的册子攒得起了皱褶。“青书所言极是……是歌儿冒昧了。”
“那孩子……”红裳在她身边坐下，取了块糕点，“常日里感觉他恶劣不堪，总在一旁玩闹，但离了他，又感觉有点不风俗。”
“……我mm这几日只是一时起意，弹曲解忧，并非故意交友，各位公子请回吧。”
门别传来红裳决计进步的声音，像是有人无礼地拦了她的路。子歌神思被打断，一时停了弹奏，便听到楼下传来一阵欣然若失的感喟。红裳排闼而入时，有几人尚在门口探头探脑，想看看是何方人物，能奏得如此佳音。
“若真如此，他乡遇故知，你该欢畅才是。”红裳从她手中接过册子，猎奇地翻看着，却发明子歌在此中一句下画了重重一道。
“阳明二十年，罗氏染疾，垂垂危矣，后有江湖道人献药方愈……”她悄悄念出了声，然后昂首望向子歌。
宋青书起家，神采庞大地看了她一眼，然后径直回房去了。红裳见状，忙岔开话题道：“那卷罗溱的质料，你翻来覆去看了好几次，可看出了甚么端倪？”
“青鸾报里能人甚多，寻几人到山间辟个马场，圈养起来。马匹是军需，总会有效得上的时候。”子歌轻叹了口气，又加了一句，“宣武马坊的店家是无辜之人，让人好生护送出城，多给他些银两安生。”
子歌一字一顿地说道。
“常州罗氏，时年二八，很有姿容，时清河侯从衡水过，逢罗家招亲，罗氏以红绣鞋投之，中，遂成姻缘……”子歌摊开那本册子，轻声念叨。通篇读下来，便是一个平常女子攀上高枝成金凤的故事，红裳细谛听着，却感觉毫无马脚。
“莲儿招亲的檄文都已在阛阓上张贴出去了，他此时不归去，岂不是要寒了姐姐的心。”子歌慢条斯理地答道，“此番南诏亲派世子领团前来和亲，陛下却仍守着昔日科学，不肯让皇子娶穆氏巫族之人过门，明着却说无适龄皇族，要向中州各地选聘驸马。”
子歌瞟了一眼桌上吃了一半的定胜糕，淡淡答道：“归去了。我让隽隽到驿站去替我送一封信给穆离轩，但那信封是空的，想必看到他便懂了。”
“我阅太高湛这些年在朝中经手之事，他的手腕一贯狠绝。”子歌沉吟半晌，道，“多数他会寻个错处，将宣武马坊连夜查封，一应马匹尽数充公，明日再张榜公告，给店家安个莫须有的罪名。晚些时候再假装偶然地向清河侯提起此事，暴露一副恍然无知的神采，向他陪个不是便畴昔了。”
“在几次宫宴上见过，父亲的确与她相聊甚欢。”子歌仿佛回想起了甚么，纤长的眉毛几近拧成了川字。
“当年的巫蛊之乱差点激发朝局颠覆……即便十年畴昔，陛下内心那道伤口，恐怕也还是留有疤痕的。”红裳叹道，悄悄咬了一口定胜糕。
“这罗溱……并不是我当年见过的那小我。”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
红裳只笑不语，表示她持续说下去。
“高湛买这河曲马，本意是要示好清河侯卢仑，乃至还亲身到马坊中遴选，便是想闪现一番情意。却没有推测，几乎变成了大错。”子歌将耳畔一缕垂下的发丝笼于指间玩把着，缓声道，“我作为一个局外人，在罗氏耳边似有若无地一说，听者故意，自该道别想。如许一来，高湛的统统情意，便都成了别有用心。若要侯爷不见怪，他便只能把错处全都推在马坊店东身上。”
“如何样？”
宋青书拥剑立于一旁，冷静地听着，神采冷酷。那身粗布衣已换成了极新的胡服，是子歌命穆离隽趁他沐浴时偷偷更调的，他虽不甘心，但也只能乖乖换上。人靠衣装，颠末一番打扮，他看起来也清爽多了，只是一缕厚厚的斜刘海仍然挡住了他大半的视野，那双目光锋利的眸子便只能模糊窥见一二。
“你也别苦思冥想了，不急在这一时。”红裳为了转移她的重视力，用心惊奇地四顾道，“我便说本日如何格外温馨，隽隽到那里去了？”
宋青书双手环胸，靠坐在窗前，闻言，却将脸别向窗外，淡淡说道：“父仇未报，何故家为？”
“是啊……”子歌瞥见在一旁默不出声多时的宋青书，忍不住出言调侃道，“青书，我见你春秋合适，技艺又高强，何不前去一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