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勒马
她含笑登车而去。子歌望着车马远去，方轻舒一口气。
帘幕翻飞，暴露车中妇人惨白而惊骇的脸，她的双手紧紧地抓住木缘，鲜红的指甲颀长清楚。路人见状，纷繁避犹不及地让道。
穆离隽小嘴一撅，便要发怒。但子歌却抬起一只手，表示大师温馨，她微侧着脸，仿佛在聆听远处传来的声音。
“如有何事，女人但说无妨。”
“走，我们下楼看看。”子歌扬眉轻笑，招手道，仿佛早有预感。
日上三竿，明艳的阳光普洒于楼阁飞檐之上，长乐街头车马粼粼，人流如织，模糊能听到商发卖力的呼喊声，一派平和之气。
“本来是卢夫人。”子歌面露惊奇之色，敛衣施礼，耳垂上珠环相碰，“小女林安歌，初入江都，在天然居落脚，正展转找寻好地段做些买卖买卖。”
罗溱突然变了神采，劈手便给了他一个耳光，疾言厉色地说道：“当初将你召入府时，你口口声声说本身技艺高深，本日见马车失控，你便立时弃我而去。若我本日有一星半点的毁伤，便是将你百口发配北境，也难明侯爷心头之肝火。”
“林女人何必多礼，本日实在多谢你二人援救。若非太火线才急诏我入宫，我定会请女人到府上一坐。”罗溱作势虚扶，握住子歌的手，殷殷说道，“稍后我便遣婢女将名帖送到此处，女人如有甚么难处，便可拜帖入府。”
子歌自从答了穆离隽的问话以后便一言不发，垂手站在窗前，凝睇着楼下街景。红裳早已风俗了她的行动自专由，故兀自低头整该当日的青鸾报，将子歌选中的讯息按类别列举清楚。唯有初来乍到的宋青书，一时不知该如何自处，只幸亏席上笔挺地坐着，冷静望着笼中娉婷升起的熏香。
宋青书起家，也来到窗前，答道：“是，有马吃惊，正往这边奔驰而来。”
那妇人颤颤巍巍地伸脱手，扒开帘子，面无赤色地看了季承一眼，眼角莹莹有泪光。
“你们听到了吗？”她轻声问道。
宋青书瞥了他一眼，嘴角悄悄扯动，如此孩子气的行动，他一贯是不放在眼里的。只是穆离隽先以武力相试，又作画挑衅，他虽不与孩子普通见地，却毕竟是不肯忍这口气。他伸手极快地在纸上一抹，那猴子便跟着那片宣纸一同消逝了，只剩一只鸟儿欢畅地立于地上。
季承上前，在子歌耳边低语几句，然后垂首立于一侧，子歌神采微变，又很快以一笑粉饰，却被罗溱尽收眼底。
车夫伏在罗溱的脚下，闻言，只敢不住地叩首赔罪。罗溱冷哼了一声，没再看他。
她轻呵了一口气，说道。
“夫人，这马毕竟是野物，脾气无常，无端地建议疯来，车夫也难以节制。”子歌直言劝道，“眼下既已无事，便当以进宫为重，至于对车夫的奖惩……等夫人回府再与侯爷商讨也不迟。”
几声凄厉的马嘶回荡于商店之间，渐行渐近，此中异化着女人锋利的呼喊。一辆由两匹高头大马把握的双辕軿车正沿着长乐街奔驰而来，车夫早已不知所踪，车轮在不平整的石板路上颠簸着，车身摇摆，收回伤害的吱呀声，眼看就要往石墙上撞去。
“现在车虽无缺，但这两匹马拉的车……我倒是再也不敢坐了。”她的目光在马车上打了个转，难堪地说道。
“夫人吃惊了。”子歌莞尔一笑，将手帕放入她手中，“车夫马术不精，不知是否伤了夫人的坐骑？”
“如许的成果，你可对劲？”红裳站在她身侧，悄声问道。
子歌的唇角含了一抹如有似无的笑，回顾，见穆离隽仍不依不饶地揪着宋青书的衣角，面露不满，后者冷着脸不看他。
“夫人请下车。”季承忙低下头，在车前恭敬地候着。她深吸了几口气，平复了方才的失态以后，扶着他的部下了车。
“安歌的马车粗陋，若卢夫人不嫌弃，我可让车夫送你一程。”子歌招手，让季承把本身的枣木轺车驾了出来，两匹西南马身形彪壮，精力地嘶吼着。罗溱见了，脸上暴露对劲的神情。
“那里的话，家中新马，畴昔未曾驾过，看起来甚是和顺夷易，本日不知为何，俄然便躁狂不安、出错疾走。若不是女人的车夫刚幸亏此，我恐怕早就没了性命。”她指了指季承，又心不足悸地望了望那面石墙，“我乃清河侯卢仑之妻罗溱，本日捐躯相救，感激之情实难言表。敢问女人芳名？”
“也并非甚么大不了的事……只是这本不该由安歌来讲。”子歌悄悄咬唇，面带踌躇之色，“方才车夫奉告我，卢夫人的马蹄子上有几处隐伤，恐怕是畴昔照看时有不周，来路上又被锐物伤害，方会如此癫狂。”
穆离隽百无聊赖地趴在桌上，抓着羊毫在宣纸上胡乱刻画。他前些日子见红裳形貌药材图谱，一时猎奇，也跟着学了些，却只得外相。宣纸上很快便闪现出两个长发飘飘的女子，身边有一只奸刁的猴子，伸手擒住窗边小小的鸟儿。他用笔尖戳了戳宋青书，指指画里的鸟儿，对劲地露齿一笑。
罗溱闻言，只是悄悄点头，未作答复。
子歌弯身从地上拾起那妇人掉落的手绢，真丝帕角绣着一个张牙舞爪的“卢”字。她悄悄抿起唇，迎了上前。
“那便谢过林女人，我们临时别过，他日再劈面酬谢。”
正说着，卢府的车夫一瘸一拐地跑了过来，拜倒在罗溱跟前，脸上惶恐万分。“夫人……万幸你毫发无损……不然我该如何向侯爷交代……”
“你还我的猴子……”
子歌悄悄咳了一声，便见天然居前有一人闪身而出，跃上马背。季承常日身强体壮，御马有道。他抬手在两匹马身上用力地点了几点，然后强行拉扯缰绳，勒住它们前冲的势头。本来躁狂不安的马匹，却如着了魔似地，渐渐放缓了步子，在原地不安地撅着蹄。
“我该做的都做了，接下来，便看高湛会如何反应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