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8章 秦淮祟影(16)

喊到最后一声，李甲嗓子破了音，好像厉鬼嚎叫。

李甲面如死灰，嘴里喃喃低语：“如何会如许？如何会如许？十娘和我两情相悦，她如何会背着我和柳遇春轻易！”

“言出必行！”

“既然不敢杀人，那就卖人。”孙富把卖身契悄悄放在银堆上面，“摁个指模，银子归你，十娘归我。我包管，柳遇春活不过三日！”

李甲胸口狠恶起伏，疯了般吼道：“你这个婊子！我至心对你，受尽嘲笑四周筹钱为你赎身，你却背着我和柳遇春做出这等轻贱之事。现在另有脸问我？把你那套装给嫖客看的不幸样儿收起来，婊子！婊子！”

“那就多醉几次吧。”

“罢了！”李甲哀叹一声，在卖身契上仓促几笔，“十娘，你不仁，休怪我不义。”

李甲打了个激灵，握着刀柄，手臂“簌簌”颤抖，终又把尖刀抛弃。

树林寂静，万物皆眠。

凌晨，初秋的江水透着些许寒峭，天阴地暗，六合交代处，雷声隆隆，乌云滚滚，仿佛在为即将上演的人间悲剧做着即将谢幕的伴奏。

李甲缩在船舱角落，低着头不敢正视杜十娘。

杜十娘极慢地转过身，晦涩地问道：“你……你把我卖了？你为了银子把我卖了？”

孙富脚边堆着白银，手里举着卖身契隔船喊道：“李公子，我来接十娘了。”

“想开点儿，她本就是青楼女子，你这绿帽子戴了都不晓得多少顶了，”孙富眼中寒光一闪，从席铺下摸出一柄尖刀，“要不你现在去杀了他们，出这口恶气。”

杜十娘惊醒，翻开窗帘看得逼真：“相公，这是如何回事儿？”

树枝折断的声音清脆响起，柳遇春弹弓般弹起，赤裸着上身低吼：“谁？”

“此话当真？”

“我……我那晚喝醉了。”

十二

乌云悄悄遮住玉轮，六合阴暗，野草乱晃，仿佛不忍再看人间最丑恶的一幕。

另一艘停靠在岸边的商船，油头肥脑的孙富把一堆白银推到李甲身前：“公子，我早说过‘婊子无情，伶人无义’，若不是前晚起夜让我偶尔撞见，你还蒙在鼓里，明天看到了吧。不如收了这些银子，把十娘让给我。有了这笔钱，公子买个官，王谢正娶一户人家。再说江南有的是扬州瘦马，还愁找不到合适的小妾？何需求娶青楼女子当正房，污了名声？”

“十娘，李公子昨晚已经将你卖予我，跟我走吧。”孙富哈哈笑着，油肥的肚子忽忽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