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神棍下山

“青阳，青阳是谁？这里是青阳镇！我叫李碧云，你到底是谁？”那女子歪着脑袋凝睇青阳。

蜀人道情开畅，茶家女儿们更是聚得水清烟秀，一个个打趣着青阳，谈笑无忌。青阳听了，也只是笑笑，并不着恼。将近下山时，脚下却一个不留意，几乎摔了一跤，把芭蕉抛弃，他的眉头皱了起来。

青阳心中微漾，按着酒葫芦的手，弱不成察的一抖。

“是啊，大蜜斯，我们青阳镇的明珠，青阳山的恩赐。老爷怪责大蜜斯，说定然是大蜜斯不知礼数，怠慢了先生。老驼子在一边瞥见，大蜜斯眼圈红了……”

两人相互见过，青阳总算把请贴掏了出来。

“没眼力的东西，白瞎了一对招子！”

“二老爷！”

方一进院，阵阵香气劈面而来，放眼一看，只见院中绫罗绸缎一片片，一群女儿家正在院中嬉闹，她们手拉动手，连成了一窜窜，一个身着粉裙的女子则蒙着眼睛，绕着她们打转。

看了看脚下，没有沾泥，转了回身，统统无恙。

中庭，繁华繁华，净水花台下，错落有致的摆着数十桌。座中之人，非富即贵，华庭两侧有丝弦管乐，正伊伊呀呀唱个不休。

俩人盘算主张。

青阳正在摸请贴，见他推来，竟愣了一愣。

“格登。”再听一声脆响，便见那人满嘴是血，青石板上滴溜溜滚着一颗血门牙。

“青阳，又下山去骗吃骗喝咯……”

“这……”青阳举着酒葫芦，神情讪讪。

“哈哈，先生内里请……”

比及那保护只知龇牙裂嘴的时候，石狮子的中间已多了一人，年约十来岁，身着青布衣裳，梳着两缕羊角辫，做小厮打扮。

另一人道：“没错，这灰白长衫与青瓜酒葫芦，我们青阳镇别无二号，定是这个神棍无疑！”

统统来得太快，电光火石不过乎是。

驼背老头干笑两声，挽着小厮的手往里走，边走边道：“老爷一早就在盼着先生，命我与大蜜斯在前门等待，目睹时候将至，先生却未至，大蜜斯是以而受老爷抱怨，而我这个老坨子也吃了几训……”说话间，他那状若鸠爪的左手将小厮的臂膀拽得越来越紧，一对死鱼眼则不时的看向青阳。

俩人身着宝蓝色劲装，皱着眉头看着青阳走来。

千年古平悄悄的卧在青山秀水之间，前水后山，风静于山，气凝于水，端的一派好风水。镇子虽小却五脏俱全，古朴的城门楼高有五丈，吊桥长年累月不闭，斜斜躺在护镇河上，迎来送往。河边值着排排青李，即便是在这寒夏季候，也因这山这水，苍翠欲滴。

“青阳先生。”

前庭，热烈鼓噪，广漠的院中，满满的摆着百十来桌。寿宴虽未开端，但座中的人已操着各处所言，推杯换酒，细细一瞅，大多都是江湖中人。

青阳眼神极好，一眼便瞥见端庄雅丽的李锦苏，她的眼圈公然是红红的。

这是老鹰捉小鸡的游戏，满院都是笑声。

驼背老头笑了一笑，拍了下脑门，把手一摆：“时候将至，先生这边请。”

青阳穿过热烈的镇门，沿着乌青冷巷一向走，这条巷子七绕八弯，却会通向李家庄园。只不过，别人走的是大道，去的是前庭正门，而他却去的是后门。并非是因为他没备寿礼而不美意义，实是，这是一条捷径。

“大蜜斯，李锦苏……”

时候将至，李老爷子六十大寿将摆宴三日，驼背老头领着青阳转出了西厢院，走在笔挺的大道中，来往客人不断，下人们抬着礼箱走在小偏道。青阳脸上带着笑，随便的打量。客人极杂，有官家，也有贩子，更有很多背刀负剑的江湖豪客。

青阳穿行在各色目光中，神情淡然。

“哈哈哈……”

“停止！”

而此时，青李道中更是车马不断，行人如龙。

“怪事！”

“也不算远……”青阳看了看庄院后的障障青山，确切不算太远，差未几大吼一声，也能闻声。

青阳见他满脸涨得通红，心中也有些不得趣，正要笑笑把请贴拿出来。谁知，那另一名保护早瞧他不扎眼，一个跨步窜来，伸掌一推，便想将青阳推开。那人长年习武，身材魁伟，掌若葵扇，手底也藏了暗劲，这一推看似不显山不露水，但却足以令人跌个抬头朝天。

“大蜜斯，又见面了。”

“青阳，许家妹子让我给你稍句话，她想你了……”

李锦苏神情微冷，福了一福。

“且慢！明天是老爷子大寿，广迎八方客，我们不宜动粗。瞧他这模样，多数是来讨酒喝的，一会给他半壶酒，打发走便是。”

张三与那受伤的保护见了来人，从速弯身施礼，那受伤的保护一低头，嘴里又滚出一窜血。

“二蜜斯，抓错人咯。”驼背老头笑了起来。

“咳，咳咳……”

扔酒壶的张三神采顿时一变，声音也拔高了数筹，本来，他便是传闻中那位苦主，青阳曾替他推算命理，说他射中必有一子，成果来，儿子没盼到，再添一女，惹得十里八乡暗中偷笑。

李家无子，独一两个女儿。

不过，也有人说，这是因为李老爷子行镖时，获咎的仇家太多，亦或手沾鲜血过火，是今后继无人。

“恰是这个青阳。”青阳无法，臭名远扬啊。

不过，内里另有隐情，此处临时不表。

“瞎扯，青阳见过大世面，哪会看得上我……”

“好哇你，竟敢伤人！”那人羞怒欲狂，也顾不得捡门牙了，一个铤身翻起来，顺手拖出刀，恶狠狠的向青阳扑去。

待穿过一片枯荷塘，已然来到西厢院，从月洞里传出一阵银铃般的笑声。驼背老头听了，嘴角一裂，引着青阳朝月洞走去。

驼背老头、青衣小厮、长衫青阳，三人沿着朱红长廊，中转后庭。与前、中二庭分歧的是，后庭极阔，却极其温馨，一身盛装的李老爷子，李盛怀矗立在廊上。

“李老爷子。”

“走，你！”

先前那人踌躇道：“他来干啥？要不，赶走算球！”

青阳正筹办把请贴取出来，破酒壶却已劈面飞来，只得顺手捞了，朝着那人抱了下拳，笑道：“本来是张三爷，令嫒可好，借命绳需得不时缚身，切莫粗心！”

“青阳！”

蜀地多雨，本日倒是个艳阳天。

李家庄园极大，前后总计八进，假山庭廊比节鳞呈，驼背老头领着青阳穿行于此中，辩方位，是要将青阳领到前门正庭。以往，青阳虽也来过这李家庄园，但大多是在后院与这驼背老头见面，鲜少进入庄园内部。便一边走，一边听老头唠叨，一边赏识园内风景。

“二老爷！”

青阳镇有十里竹海，也稀有十里茶山，李家便是镇上最大的茶商，坐拥茶山的十之七八。但这李老爷子年青时却非运营茶业，而是走南闯北、跃马行镖，厥后嫌刀口谋生的活计难以遗泽先人，便金盆洗手，回到青阳镇运营茶肆。不想失之东隅，得之桑榆，竟挣得了偌大一份基业。

李老爷子六十大寿，周遭百里浑家尽皆知，莫论是行商的，还是走道的，哪个敢不卖李老爷子面子？都巴巴的等着这个时候，驱着牛、赶着车、带着礼，来到这青阳镇，恭贺老爷子大寿。

青阳淡然一笑，脚步却更快，朝着镇上走去。

扮演老鹰的粉裙女子笑得最为高兴，东一扑，西一拦，不知怎地，竟一把将青阳给抱住了，一叠连声：“抓住你了，抓住你了。”

虎背熊腰，如松临岗。

与李锦苏长得极其类似，只是眉宇间的神态大相差异，若说李锦苏是月下秋昙，那她便是阳光里的芍药。

还是一身灰白长衫，一把青瓜酒葫芦。

青阳眼中闪过一丝异色。

李锦苏站在檐下，清丽还是。

目睹青阳越行越近，出主张的那人一声呼喊，扔给青阳一个破酒壶，趾高气昂的说道：“青阳，拿了酒就快走吧，再说，明天是老爷子大寿，二老爷也没空见你。”一句话，将青阳给堵得死死的，他说的阿谁二老爷，便是经常布施青阳的人，是李家的大管事，李老爷子的结拜兄弟。

“先生好！”

驼背老头看也不看他们一眼，冷冷的怒斥着。小厮上来扶着他，当颠末那受伤的保护时，他抬起拐杖在那保护背上一撩，也不闻声响，便见那保护的手臂蓦地轮了个圈，眨眼之间，又顺到了胸前。

世世代代如此，同号分歧人。

那女子将脸上的蒙布一把扯下，斜斜撩了青阳一眼，问道：“你是谁？”

“二蜜斯，不得无礼，青阳先生是老爷的高朋！”驼背老头固然是在呵叱，脸上却挂着宠溺的笑意，转眼间，神情又是一怔，朝着廊角弯了弯身：“大蜜斯。”

“青阳，青阳，哦……本来，本来你就是阿谁青阳，阿谁只会哄人的神棍……”女子想起来了，柔滑的声音托得老长。

一人道：“难不成，是青阳阿谁神棍……”

驼背老头一起与人打着号召，但脚步却不断，青阳心中也微奇，不知这驼背老头将要把他领向那边。座中之人见名震绿林道的八臂神驼二老爷领着一个穷酸，心中更奇，已有人在低声刺探青阳的来源。

那人嘿嘿一笑，按着青阳的胸口，腕力喷薄而出，不料，这一掌推下去，却仿似以石击水，无处着力，再加上他猛爆暗劲，身子便不由自主的跟着往前倾，青阳微一错身，那人当即扑了个狗吃屎。

李家茶庄占地极大，门庭极其气度，即便是后门也蹲着两具玉石狮子，在玉狮子的两侧各有一名带刀保护。

“也好。”

门口青影疾闪，一个矮小的身影窜出来，绕着那人缓慢地打了个转，即听“噼啪”一声，那人手中长刀跌落在地，复闻“咔嚓”两声，那人两条胳膊软塌塌的搭在背后，已被卸了。

这时，一阵轻微而短促的咳嗽声传来，爬满登山虎的后门里走出一人，头发斑白，满脸皱纹，拄着根蛇头拐杖，身形佝偻，背上却高高垄起一坨，是个驼背。

绝奇的是，座中不乏本地人，但却没人能说得清楚青阳的来源，他们只晓得，青阳山下有青阳镇，青阳山上有青阳先生。

驼背老头说到李锦苏，脸上的笑意越来越深，便连那一向冷酷如冰的小厮，嘴角也悄悄弯起。青阳也想起了阿谁清丽的女子，心中似有一缕轻风拂过。

“青阳先生。”

青阳道：“青阳。”

青阳笑道：“青阳！”

银发飞雪，无风张扬。

“青阳！！！”

凌晨的清阳山，氛围格外清爽。茶农们在半山坡采寒茶，内里有很多妙龄女子，三个一群，五个一伙，一边采茶，一边唱歌，清脆的山歌盘来荡去时。青阳顶着一片芭蕉叶，呈现在世人的面前。

“青阳先生远道而来，下人们无礼，先生莫要见怪。”驼背老头抬开端来，充满褶皱的脸上堆起了笑意，那笑容比哭还丢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