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章 故人
展龙被他问得张口结舌，静了半晌，方才怒道：“胡搅蛮缠！”
许文礼见他如此沉着，一时候心头狼籍，大失所望，颤声又问：“长生你……你莫非早已晓得？”
……一时候纷繁扰扰，突袭而来。
那黄色符纸叠成精美的小元宝模样，另有微小灵力残留，展长生接在手中，只觉似曾了解。
时过境迁，现在看来，却不过令展长生多添些许感慨，只牵挂那对母女留在镇魂碑中，却不知过着如何的日子。
展龙垂眸，迟缓松开扶手，回身时袍袖招展，一股炽烈烈风吼怒涌出，轰然撞破木门，囊括了房外花草树木，绿树红花被烧得殆尽，只剩一片炭黑焦土。
展龙终是停下，却还是生硬立在原地，冷道：“如若说与你破解之法，又待如何？”
另有展长生娘亲的一枚老银钗，一对极新银镯，是当初娘亲为宁儿存下的嫁奁，至于独一的金饰乃是一对耳环，不敷半钱重量，粗陋寒酸，倒是娘亲传家的宝贝，待他日展长生娶妻以后，送给新媳妇的礼品。
展长生安抚普通，反扶住许文礼肩头，柔声道:“我天然信你。”
风瑶道：“掌门师叔，现在谷中人丁破千，可要想个对策。”
展长生再紧皱眉头，却不知这吴宝为何牵涉进斩龙枪的乱子里来，许文礼见他神采冰冷，便也干脆靠着床头，闭目养神。
展长生方才进入屋中，行至床榻一旁。锦被青纹掩映下，许文礼面色惨白，两眼紧闭，就连鼻息亦是时偶然无，叫人担忧得紧。
许文礼一惊：“展龙……那酷似展龙样貌的碎刃，莫非同广灵子有干系？”
展长生只觉他周身高温，几欲将手臂烧焦，他却不肯放开双手，柔声道：“车到山前必有路，师兄莫非还信不过我？”
二人一时无话，不知过了多久，屋外远远传来一声清唳，展长生听得熟谙，信步出了石屋，便瞧见头顶一头庞大的金羽雕回旋。
展长生只觉声浪袭人，后退一步，头大如斗，不免记念起展龙来。那魔枪只需朝身边一站，他便能落个平静。
待展龙行得不见身影，那配房外便呼啦啦钻出一世人群，以风瑶、张易、杨章等报酬首，将这配房团团包抄起来。
许文礼说罢，终是伤重体虚，便喘了一阵，随即取出一枚符纸来，“那人落下此物。”
展长生又诘问：“既然如此，师兄还想毁那里的魔枪？”
张易道：“掌门师叔，你可算醒了！”
许文礼恨声道:“伤我者，恰是展龙！”
展长生大步入内，见乌云有气有力起家驱逐，只轻抚它耳下，柔声道:“好生歇着。”
傅玄之哀号道：“掌门师叔，西陵光……被人害死了！乌云受了重伤！”
名唤，吴宝。
正如张易所言，许文礼在谷外追随夏桐生下落时，被不知各方的高人重伤，九死平生，幸运留得性命，却已在石屋中昏倒了好久。
展长生却不动容，只道:“本来如此。”
乌云自狰兽口中搏命救下团团聚圆，虽得了白蛇救治，却也是元气大伤，整天里甜睡时多，复苏时少。
展长生见他一言不发就要迈出房中，心下焦心，追上他法度，两手紧紧缠住展龙胸腹，侧头靠在他炽热后背，又唤道：“师兄！”
刘忠道：“掌门师叔醒了就好，咳咳，傀儡粮食不敷了……”
许文礼收起玩闹心机，又是低声一叹，三言两语便分辩清楚。他落空夏桐生线索，只得漫无目标在化外之域山林里驰驱，不料便赶上那形似展龙之人，随即大败而归。
杨章道：“见过展掌门，今后我杨氏高低，要叨扰贵宗门了。”
许文礼便叹道：“本来展龙便是斩龙枪……我固然有所测度，却想不到这一点……”他俄然眼神古怪，偷偷摸摸朝展长生一阵打量，问道：“器灵化形，莫非同凡人无异？”
展长生不明就里，只是笑道：“天然无异。”他俄然忆起接连两场大水，毁天灭地，皆因碎刃而起，展龙却道若要救世，便只得毁枪，不觉有些怅怅，随即打起精力，又道：“阿礼，你如何遇袭，细心说来。”
他略略游移，便引出一缕细若游丝的神泉，送入许文礼少阳经中。那青年闷哼一声，面庞便多了分赤色，缓缓展开双眼来。
展龙却不言语，眼眸中却黑气渐生，室内热度如火，木窗木桌俄然哔啵一声，被无形烈火炙烤得干枯开裂。
展长生惊诧：“一声……令下？”
毁成焦炭的半扇木门惨痛半埋地下，又被展龙周身热风一卷，碎成无数残渣，散落泥土当中。
展长生落在石屋外，遥遥瞧见团团聚圆守在门口，眼巴巴张望屋内。待发觉展长生近前时，便雀跃靠近，去拉扯展长生袍角，哼叫起来。
展长生皱眉，只觉一阵郁郁，又问道：“师兄……宁肯毁了我不成？”
毛毛得令，利剑普通朝北方飞去，展长生也顾不很多叮咛许文礼、团团聚圆半句，便再次召出木简，紧追它身后而去。
展龙回身，抬手抓住展长生肩头，俄然嘲笑道：“若要破解，却也简朴，只需你一声令下。”
他遍寻乾坤戒，取出一个白瓷瓶，瓶中满满铛铛装盛有上百枚妖丹，乃是他这些年来同展龙历练冒险，斩杀妖魔所得。如果送往通天坊售卖，所得灵石当不下百万。现在却顾不得心疼，尽数交给乌云。
他略略皱眉，在乾坤戒深处取出个粗陋木匣，那木匣经年累月，却因是放在乾坤戒中，便耐久弥新，就连匣中存的半包糖花生粘，也还是新奇得如同昨日才自集市买返来。
展龙只道：“易地而处，我必毁枪济世。”
许文礼得了能活万物的神泉救治，那缕反叛的孽火也被毁灭，顿时规复了三四成，此时挣扎而起，倚靠床头，抓住展永内行背，两眼圆瞪，嘶声道:“展长生，你信不信我？”
许文礼见状，倒也猜到几分，摸索问道：“莫非是故交？”
展长生嘴角微勾，却暴露几分讽刺笑容，“上清门不幸，满门高低，皆已命殒，却唯有一人活了下来，不知所踪。那人恰是我清河村人，被广灵子收为门徒。”
展长生只缓缓点头，将展龙的身份、在冥界遭受了那同展龙边幅非常类似的碎刃之事，全同许文礼分辩清楚，又道：“你所见的展龙，只怕也是散逸的碎刃。”
花了些许时候，展长生便将他昏倒时的大小诸事体味清楚，随后只仓促朝前来报恩救济，却因此获咎五族盟，有家归不得的诸位修士道声谢，便召出现在变大后如同一艘画舫的木简，朝石屋地点处飞去。
展长生悄无声气坐在一旁，两指搭脉，缓缓注入灵力，在许文礼经脉中循环一圈，惊觉他经脉寸寸断裂，灵力涣散，丹田空空如也，同凡人无异。更有一点似曾了解的红莲孽火在他残破经脉里横冲直撞，吞噬许文礼所剩无几的灵力。
展长生上身垂垂滑下椅背，姿式别扭，他堪堪一动，展龙便面色一沉，扣住扶手，俯身怒道：“休想逃！”
乌云欣喜，连短小尾巴也随之雀跃摇摆，它却又转头唤来两端幼崽，一共享用美食。
他顿时了然于心，斩龙枪同他结下命誓，便是将己身安危、存亡、祸福，尽数交予他手中。但是三千天下，亿万百姓当然重逾泰山，在展长生心中，却不管如何重不过斩龙枪。展龙如此愤激，只怕是惶恐多过肝火，唯恐展长生要弃他而去。
他终是恼羞成怒拂袖，迈步出了房门。
展长生感喟道：“师兄，你要瞒着我不成？”
他自木匣角落拈出个一样的符纸元宝来，两相对比，细节处罚毫不差。
许文礼转动双眼，见了展长生时，不由感喟道:“长生，我道行陋劣，有负所托。”
展长生便不动，他只觉师兄此时如同暴怒雄狮，一触即发，他天然不肯撩其虎须，便抬手扣住展龙肩头，坐直身温和笑道：“师兄，我不逃。”
展龙亦随他皱眉，斥道：“胡思乱想，你有神泉在手，谁若伤你，我必斩尽扑灭。”
展长生道:“阿礼，莫要自怨自艾，放心养伤。是谁伤了你？”
目睹得展龙神采郁郁，眉心舒展如川，展长生反倒笑开，轻声叹道：“师兄，你为何不肯信我？”
展长生将布条抓在手中，感遭到模糊灵力，恰是夏桐生统统，他用力抓紧布条，沉声问道：“你见着桐生了？带路！”
展长生垂目，腔调却沉稳如大河起伏，“我在清河村时，曾有上清门修士前去收徒，此中一人名广灵子，将这符纸元宝赠与舍妹。”
他开了禁制，放毛毛入内，毛毛却一变态态未曾扑上来撒欢，只将鸟喙上叼着的半条布片放在展永内行上，便焦心叫喊，扑扇翅膀，几欲腾飞。
他略思忖半晌，又道：“凡是不祥之兆，皆有破解之法，魔枪灭世，天然也能破。”
一人一雕行了足足两个时候，展长生方才瞥见远处苍茫群山深处，俄然闪出一点金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