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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游记》 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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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1章 金平府元夜观灯 玄英洞唐僧供状

次日,寺僧又献斋。吃罢,同步后园闲要。公然好个去处,恰是:时维正月,岁届新春。园林幽雅,风景妍森。四时花木争奇,一派峰峦迭翠。芳草阶前萌动,老梅枝上生馨。红入桃花嫩,青归柳色新。金谷园都丽休夸,《辋川图》流风慢说。水流一道,野凫出没无常;竹种千竿,骚人考虑不决。芍药花、牡丹花、紫薇花、含笑花,天机方醒;山茶花、红梅花、迎春花、瑞香花,艳质先开。阴崖积雪犹含冻,远树浮烟已带春。又见那鹿向池边照影,鹤来松下听琴。东几厦,西几亭,客来过夜;南几堂,北几塔,僧静安禅。花草中,有一两座养性楼,重檐高拱;山川内,有三四周炼魔室,静几明窗。端的是天然堪隐逸,又何必他处觅蓬瀛。师徒们玩赏一日,殿上看了灯,又都去看灯游戏。

此时恰是金吾不由,乱烘烘的无数火食,有那跳舞的,躧跷的,装鬼的,骑象的,东一攒,西一簇,看之不尽。却才到金灯桥上,唐僧与众僧近前看处,本来是三盏金灯。那灯有缸来大,上照着小巧剔透的两层楼阁,都是细金丝儿编成;内托着琉璃薄片,其光幌月,其油喷香。唐僧回问众僧道:“此灯是甚油?如何这等异香扑鼻?”众僧道:“教员不知,我这府后有一县,名唤旻天县,县有二百四十里。每年审造差徭,共有二百四十家灯油大户。府县的各项差徭犹可,唯有此大户甚是吃累,每产业一年,要使二百多两银子。此油不是平常之油,乃是酥合香油。

本来积年在此偷油,假变佛像,哄了金平府官员人等。本年遇见我们,他不知好歹,反连师父都摄去。老孙审得此情,叮咛功曹等众暗中庇护师父,我寻近门前叫骂。那三怪齐出,都象牛头鬼形。大的个使钺斧,第二个使大刀,第三个使藤棍,后引一窝子牛头鬼怪,摇旗擂鼓,与老孙斗了一日,杀个手平。那妖王动摇旗,小妖都来,我见天晚,恐不能取胜,以是驾筋斗返来也。”八戒道:“那边想是酆都城鬼王弄喧。”沙僧道:“你如何就猜道是酆都城鬼王弄喧?”八戒笑道:“哥哥说是牛头鬼怪,故知之耳。”行者道:“不是!不是!若论老孙看那怪,是三只犀牛成的精。”八戒道:“如果犀牛,且拿住他,锯下角来,倒值好几两银子哩!”正说处,众僧道:“孙老爷可吃晚斋?”行者道:“便利吃些儿,不吃也罢。”众僧道:“老爷交战这一日,岂不饥了?”

那妖喝道:“你是那闹天宫的孙悟空?端的是闻名未曾见面,见面羞杀天神!你本来是这等个猢狲儿,敢说大话!”行者大怒,骂道:“我把你这个偷灯油的贼!油嘴妖怪,不要胡谈!快还我师父来!”赶近前,轮铁棒就打。那三个老妖,举三般兵器,急架相迎。这一场在山凹中好杀:钺斧钢刀扢挞藤,猴王一棒敢来迎。辟寒辟暑辟尘怪,认得齐天大圣名。棒起致令神鬼怕,斧来刀砍乱高涨。好一个混元有法真空像!抵住三妖假佛形。那三个偷油润鼻本年犯,务捉钦差驾下僧。这个因师不惧山程远,阿谁为嘴长年设献灯。乒乓只听刀斧响,劈朴惟闻棒有声。

但见那:玛瑙花城,琉璃仙洞,水晶云母诸宫:似重重斑斓,迭迭小巧。星桥影幌乾坤动,看数株火树摇红。六街箫鼓,千门璧月,万户香风。几处鳌峰矗立,有鱼龙出海,鸾凤腾空。羡灯光月色,和蔼融融。绮罗队里,大家喜听歌乐,车马轰轰。看不尽花容玉貌,风骚豪侠,佳景无穷。众等既在本寺里看了灯,又到东门厢各街上游戏。到二更时,方才回转安设。

扫毕下来,已此天晚,又都点上灯火。此夜恰是十五元宵,众僧道:“教员父,我们前晚只在荒山与关厢看灯。今晚正节,进城里看看金灯如何?”唐僧欣然从之,同业者三人及本寺多僧进城看灯。恰是:三五良宵节,上元秋色和。花灯悬闹市,齐唱承平歌。又见那六街三市灯亮,半空一鉴初升。那月如冯夷推上烂银盘,这灯似仙女织成铺地锦。灯映月,增一倍光辉;月照灯,添非常光辉。观不尽铁锁星桥,看不了灯花火树。雪花灯、梅花灯,春冰剪碎;绣屏灯、画屏灯,五彩攒成。核桃灯、荷花灯,灯楼高挂;青狮灯、白象灯,灯架高檠。虾儿灯、鳖儿灯,棚前高弄;羊儿灯、兔儿灯,檐下精力。鹰儿灯、凤儿灯,相连相并;虎儿灯、马儿灯,同走同业。仙鹤灯、白鹿灯,寿星骑坐;金鱼灯、长鲸灯,李白高乘。鳌山灯,神仙集会;走马灯,武将比武。万千家灯火楼台,十数里云烟天下。那壁厢,索琅琅玉韂飞来;这壁厢,毂辘辘香车辇过。看那红妆楼上,倚着栏,隔着帘,并着肩,携动手,双双美女贪欢;绿水桥边,闹吵吵,锦簇簇,醉醺醺,笑呵呵,对对游人戏彩。满城中箫鼓鼓噪,彻夜里歌乐不竭。有诗为证,诗曰:斑斓场中唱彩莲,承平境内簇火食。灯明月皎元宵夜,雨顺风调大丰年。

正说处,只听得半空中呼呼风响,唬得些看灯的人尽皆四散。那些和尚也立不住脚道:“教员父,归去罢,风来了。是佛爷降祥,到此看灯也。”唐僧道:“怎见得是佛来看灯?”众僧道:“年年如此,不上半夜就有风来,晓得是诸佛降祥,以是人皆躲避。”唐僧道:“我弟子原是思佛念佛拜佛的人,今逢佳景,果有诸佛来临,就此拜拜,多少是好。”众僧连请不回。少时,风中果现出三位佛身,近灯来了。慌得那唐僧跑上桥顶,倒身下拜。行者仓猝扯起道:“师父,不是好人,必然是妖邪也。”

三个妖披挂整齐,都到门外喝道:“是那个敢在我这里呼喊!”行者闪在石崖上,细心旁观,那妖精生得:彩面环睛,二角峥嵘。尖尖四只耳,灵窍闪光亮。一体斑纹如彩画,浑身斑斓若蜚英。第一个,头顶狐裘花帽暖,一脸昂毛热气腾;第二个,身挂轻纱飞烈焰,四蹄花莹玉玲玲;第三个,威雄声吼如雷振,獠牙锋利赛银针。个个勇而猛,手持三样兵:一个使钺斧,一个大刀能;但看第三个,肩上横担扢挞藤。又见那七长八短、七肥八瘦的大大小小妖精,都是些牛头鬼怪,各执枪棒。有三面大旗,旗上明显书着“辟寒大王”、“辟暑大王”、“辟尘大王”。孙行者看了一会,忍耐不得,上前高叫道:“泼贼怪!认得老孙么?”

三个老妖正把唐僧拿在那洞中深远处,那边问甚么青红皂白,教小的选剥了衣裳,汲湍中净水洗净,算计要细切细锉,着酥合香油煎吃,忽闻得报声“祸事”,老迈着惊,问是何故。小妖道:“大门前有一个毛脸雷公嘴的和尚嚷道:大王摄了他师父来,教快送出去,免吾等性命;不然,就要掀翻窝巢,教我们都化为脓血哩!”那老妖传闻,个个心惊道:“才拿了这厮,还未曾问他个姓名来源。小的们,且把衣服与他穿了,带过来审他一审,端是何人,何自而来也。”众妖一拥上前,把唐僧解了索,穿了衣服,推至座前,唬得唐僧战兢兢的跪鄙人面,只叫:“大王饶命,饶命!”三个妖精异口同声道:“你是那方来的和尚?如何见佛像不躲,却冲撞我的云路?”唐僧叩首道:“贫僧是东土大唐驾下差来的,前去天竺国大雷音寺拜佛祖取经的。因到金平府慈云寺打斋,蒙那寺僧留过元宵看灯。正在金灯桥上,见大王闪现佛像,贫僧乃肉眼凡胎,见佛就拜,故此冲撞大王云路。”那妖精道:“你那东土到此,路程甚远,一行共有几众,都叫甚名字,快实实供来,我饶你性命。”唐僧道:“贫僧俗名陈玄奘,自幼在金山寺为僧。后蒙唐皇敕赐在长安洪福寺为僧官。

那些小妖听言,急入里边报导:“大王!祸事了!祸事了!”

却说行者驾云回至慈云寺内,叫声“师弟!”那八戒沙僧正自盼望筹议,听得叫时,一齐出接道:“哥哥,如何去这一日方回?端的师父下落何如?”行者笑道:“昨夜闻风而赶,至天晓到一山,不见。幸四值功曹传信道:那山叫做青龙山,山中有一玄英洞。洞中有三个妖精,唤做辟寒大王、辟暑大王、辟尘大王。

功曹道:“恰是,恰是。此山名青龙山,内有洞名玄英洞,洞中有三个妖精:大的个名辟寒大王,第二个号辟暑大王,第三个号辟尘大王,这妖精在此有千年了。他自幼儿爱食酥合香油。当年成精,到此假装佛像,哄了金平府官员人等,设立金灯,灯油用酥合香油。他年年到正月半,变佛像收油;本年见你师父,他认得是圣僧之身,连你师父都摄在洞内,不日要割剐你师之肉,使酥合香油煎吃哩。你快用工夫,救济去也。”行者闻言,喝退四功曹,转过山崖,找寻洞府。行未数里,只见那涧边有一石崖,崖下是座石屋,屋有两扇石门,半开半掩。门旁立有石碣,上有六字,倒是青龙山玄英洞。行者不敢擅入,立定步,叫声:“妖怪!快送我师父出来!”那边唿喇一声,大开了门,跑出一阵牛头精,邓邓呆呆的问道:“你是谁,敢在这里呼喊!”行者道:“我本是东土大唐取经的圣僧唐三藏之大门徒,路过金平府观灯,我师被你家魔头摄来,快早归还,免汝等性命!如或不然,掀翻你窝巢,教你群精都化为脓血!”

好大圣,急纵筋斗云,起在半空,闻着那腥风之气,往东北上径赶。赶至天晓,倐尔风息,见有一座大山,非常险要,实在嵯峨。好山:重重丘壑,曲曲源泉。藤萝悬削壁,松柏挺虚岩。

鹤鸣晨雾里,雁唳晓云间。峨峨矗矗峰排戟,突突磷磷石砌磐。

少时,摆上斋来。斋罢,唐僧要行,却被众僧并斋主款留道:“教员宽住一二日,过了元宵,耍耍去无妨。”唐僧惊问道:“弟子在路,只知有山,有水,怕的是逢怪,逢魔,把工夫都错过了,不知几时是元宵佳节。”众僧笑道:“教员拜佛与悟禅心重,故不以此为念。本日乃正月十三,到晚就试灯,后日十五上元,直至十八九,方才谢灯。我这里人家功德,本府太守老爷爱民,各处所俱高张灯火,彻夜笙箫。另有个金灯桥,乃上古传留,至今丰厚。老爷们宽住数日,我荒山颇管待得起。”唐僧无法,遂俱住下。当晚只听得佛殿上钟鼓喧天,乃是街坊众信人等,送灯来献佛,唐僧等都出方丈来看了灯,各自归寝。

四众遂一齐而入。但见那边边:珍楼绚丽,宝座峥嵘。佛阁高云外,僧房静月中。丹霞缥缈浮图挺,碧树阴沉轮藏清。真净土,假龙宫,大雄殿上紫云笼。两廊不断闲人戏,一塔常开有客登。炉中香火不时爇,台上灯花夜夜荧。忽闻方丈金钟韵,应佛和尚朗读经。四众正看时,又见廊下走出一个和尚,对唐僧作礼道:“教员何来?”唐僧道:“弟子中华唐朝来者。”那和尚倒身下拜,慌得唐僧搀起道:“院主何为行此大礼?”那和尚合掌道:“我这里向善的人,看经念佛,都希冀修到你中华地托生。

次日,唐僧对众僧道:“弟子原有扫塔之愿,趁本日上元佳节,请院主开了塔门,让弟子了此愿心。”众僧随开了门。沙僧取了法衣,侍从唐僧,到了一层,就披了法衣,拜佛祷祝毕,即将笤帚扫了一层,卸了法衣,付与沙僧,又扫二层,一层层直扫上绝顶。那塔上,层层有佛,到处开窗,扫一层,赏玩歌颂一层。

又因魏徵丞相梦斩泾河老龙,唐王游地府,复生阳间,开设水陆大会,超度阴魂,蒙唐王又选赐贫僧为坛主,大阐都纲。幸观世音菩萨呈现,指化贫僧,说西天大雷音寺有三藏真经,能够超度亡者升天,差贫僧来取,因赐号三藏,即倚唐为姓,以是人都呼我为唐三藏。我有三个门徒,大的个姓孙,名悟空行者,乃齐天大圣归正。”群妖闻得此名,着了一惊道:“这个齐天大圣,但是五百年前大闹天宫的?”唐僧道:“恰是,恰是。第二个姓猪,名悟能八戒,乃天蓬大元帅转世。第三个姓沙,名悟净和尚,乃卷帘大将临凡。”三个妖王传闻,个个心惊道:“早是未曾吃他。小的们,且把唐僧将铁链锁在前面,待拿他三个门徒来凑吃。”遂点了一群山牛精、水牛精、黄牛精,各持兵器,走出门,掌了号头,摇旗擂鼓。

顶巅高万仞,峻岭迭千湾。野花佳木知春发,杜宇黄莺应景妍。

行者笑道:“这日把儿那边便得饥!老孙曾五百年不吃饮食哩!”众僧不知是实,只觉得谈笑。斯须拿来,行者也吃了,道:“且清算睡觉,待明日我等都去相持,拿住妖王,庶可救师父也。”沙僧在旁道:“哥哥说那边话!常言道,逗留长智。那妖精倘或今晚不睡,把师父害了,却如之何?不若现在就去,嚷得他措手不及,方才好救师父。少迟,恐有失也。”八戒闻言,抖擞神威道:“沙兄弟说得是!我们都趁此月光去降魔耶!”行者依言,即叮咛寺僧:“看管行李马匹,待我等把妖精捉来,对本府刺史证其假佛,免却灯油,以苏概县小民之困,却不是好?”众僧领诺,称谢不已。他三个遂纵起祥云,出城而去。恰是那:懒惰无拘禅性乱,灾危有分道心蒙。

修禅那边用工夫?马劣猿颠速剪除。牢捉牢拴生五彩,停息暂住堕三途。若教安闲神丹漏,才放安闲玉性枯。喜怒忧思须扫净,得玄得妙恰如无。话表唐僧师徒四众离了玉华城,一起安稳,诚所谓极乐之乡。去有五六日程途,又见一座城池,唐僧问行者道:“此又是甚么处所?”行者道:“是座城池,但城上有杆无旗,不知处所,俟近前再问。”及相称东厢,见那两边茶坊酒坊鼓噪,米市油房热烈。街衢中有几个无事闲游的荡子,见猪八戒嘴长,沙和尚脸黑,孙行者眼红,都拥拥簇簇的争看,只是不敢近前而问。唐僧捏着一把汗,唯恐他们肇事。又走过几条巷口,还不到城,忽见有一座庙门,门上有慈云寺三字,唐僧道:“此处略出来歇歇马,打一个斋如何?”行者道:“好!好!”

能巍奕,实巉岩,古怪崎岖险又艰。停玩多时人不语,只听豺狼有声鼾。香獐白鹿随来往,玉兔青狼去复还。深涧水流千万里,回湍激石响潺潺。大圣在山崖上,正自找寻途径,只见四小我,赶着三只羊,从西坡下,齐呼喊“开泰”。大圣闪火眼金睛,细心旁观,认得是年、月、日、时四值功曹使者,隐像化形而来。大圣即掣出铁棒,幌一幌,碗来粗细,有丈二是非,跳下崖来,喝道:“你都藏头缩颈的那边走!”四值功曹见他说出风息,慌得喝散三羊,现了秘闻,闪下路旁见礼道:“大圣,恕罪!恕罪!”行者道:“这一贯也未曾用着你们,你们见老孙宽慢,都一个个弄懒惰了,见也不来见我一见!是如何说!你们不在暗中保祐吾师,都往那边去?”功曹道:“你师父宽了禅性,在于金平府慈云寺贪欢,以是泰极生否,乐盛成悲,今被妖邪捕获。他身边有护法伽蓝保着哩,吾等知大圣连夜追随,恐大圣不识山林,特来传报。”行者道:“你既传报,如何隐姓埋名,赶着三个羊儿,吆呼喊喝何为?”功曹道:“设此三羊,以应开泰之言,唤做三阳开泰,破解你师之否塞也。”行者恨恨的要打,见有此意,却就免之,收了棒,回嗔作喜道:“这座山,但是妖精之处?”

毕竟不知此去胜负何如,且听下回分化。

才见教员丰采衣冠,公然是宿世修到的,方得此受用,故当下拜。”唐僧笑道:“惶恐!惶恐!我弟子乃行脚僧,有何受用!若院主在此闲养安闲,才是纳福哩。”那和尚领唐僧入正殿,拜了佛像。唐僧方才号召:“门徒来耶。”本来行者三人,自见那和尚与师父发言,他都背着脸,牵着马,守着担,立在一处,和尚未曾在心。忽的闻唐僧叫门徒,他三人方才转面,那和尚见了,慌得叫:“爷爷呀!你高徒如何恁般丑样?”唐僧道:“丑则虽丑,倒很有些法力,我一起甚亏他们庇护。”正说处,内里又走出几个和尚作礼。先见的那和尚对后的说道:“这教员是中华大唐来的人物,那三位是他高徒。”众僧且喜且惧道:“教员中华大国,到此何为?”唐僧言:“我奉唐王圣旨,向灵山拜佛求经。适过宝方,特奔上刹,一则求问处所,二则打顿斋食就行。”那和尚个个欢乐,又邀入方丈,方丈里又有几个与人家做斋的和尚。这先出来的又叫道:“你们都来看看中华人物。本来中华有俊的,有丑的,俊的端的难描难画,丑的却非常古怪。”那很多僧同斋主都来相见。见毕,各坐下。茶罢,唐僧问道:“贵处是何地名?”

说不了,见灯光暗淡,呼的一声,把唐僧抱起,驾风而去。噫!不知是那山那洞真妖怪,积年假佛看金灯。唬得那八戒两边寻觅,沙僧摆布号召。行者叫道:“兄弟!不须在此叫喊,师父乐极生悲,已被妖精摄去了!”那几个和尚惊骇道:“爷爷,怎见得是妖精摄去?”行者笑道:“本来你这伙凡人,累年不识,故被妖邪惑了,只说是真佛降祥,受此灯供。刚才风到处现佛身者,就是三个妖精。我师父亦不能识,上桥顶就拜,却被他侮暗灯光,将器皿盛了油,连我师父都摄去。我略走迟了些儿,以是他三个化风而遁。”沙僧道:“师兄,这般却如之何?”行者道:“不必游移。你两个同众回寺,看管马匹行李,等老孙趁此风追逐去也。”

这油每一两值价银二两,每一斤值三十二两银子。三盏灯,每缸有五百斤,三缸共一千五百斤,共该银四万八千两。另有杂项缴缠利用,将有五万余两,只点得三夜。”行者道:“这很多油,三夜何故就点得尽?”众僧道:“这缸内每缸有四十九个大灯马,都是灯草扎的把,裹了丝绵,有鸡子粗细,只点过彻夜,见佛爷现了身,明夜油也没了,灯就昏了。”八戒在旁笑道:“想是佛爷连油都收去了。”众僧道:“恰是此说,满城里人家,自古及今,皆是这等传说。但油干了,人俱说是佛祖收了灯,天然五谷歉收;如有一年不干,却就年景荒旱,风雨不调。以是人家都要这进献。”

众僧道:“我这里乃天竺外洋郡,金平府是也。”唐僧道:“贵府至灵山另有很多远近?”众僧道:“其间到都下有二千里,这是我等走过的。西去到灵山,我们未走,不知另有多少路,不敢妄对。”唐僧谢了。

冲冲撞撞三攒一,架架遮遮各显能。一朝斗至天将晚,不知阿谁亏输阿谁赢。孙行者一条棒与那三个妖魔斗经百五十合,天气将晚,胜负未分。只见那辟尘大王把扢挞藤闪一闪,跳过阵前,将旗摇了一摇,那伙牛头怪簇拥上前,把行者围在垓心,各轮兵器,乱打将来。行者见事不谐,唿喇的纵起筋斗云,败阵而走。那妖更不来赶,招回群妖,安排些晚食,众各吃了。也叫小妖送一碗与唐僧,只待拿住孙行者等才要整治。那师父一则长斋,二则愁苦,哭啼啼的未敢沾唇不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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