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三僧大战青龙山 四星挟捉犀牛怪
却说孙大圣挟同二弟滚着风，驾着云，向东北艮地上，瞬息至青龙山玄英洞口，按落云头。八戒就欲筑门，行者道：“且消停，待我出来看看师父存亡如何，再好与他辩论。”沙僧道：
爱赏花灯禅性乱，喜游美景道心漓。大丹自古宜长守，一失本来到底亏。紧闭牢拴休旷荡，斯须懒惰见整齐。
那妖王把唐僧抓住，仍然使铁索锁了，固执刀，轮着斧，灯火齐明，问道：“你这厮如何开锁，那猴子如何得进，快早供来，饶你之命！不然，就一刀两段！”慌得那唐僧，战战兢兢的跪道：“大王爷爷！我门徒孙悟空，他会七十二般窜改。才变个火焰虫儿，飞出去救我。不期大王知觉，被小大王等撞见，是我门徒不知好歹，打伤两个，众皆喊叫，举兵着火，他遂顾不得我，走出去了。”三个妖王，呵呵大笑道：“早是惊觉，未曾走了！”叫小的们把前后门紧紧封闭，亦不鼓噪。
好大圣，轮着棒，捻着诀，辟开水径，直入波澜深处，只见那三个妖魔在水底下与井木犴、角木蛟舍死忘生苦斗哩。他跳近前喊道：“老孙来也！”那妖精抵住二星官，措手不及，正在危难之处，忽听得行者叫唤，顾残生，拨转头往海内心飞跑。本来这怪头上角，极能分水，只闻得花花花，冲开通路。这后边二星官并孙大圣并力追之。
行者使个解锁法，用手一抹，那锁早自开了，领着师父往前正走，忽听得妖王在中厅内房里叫道：“小的们，紧闭流派，谨慎火烛。这会如何不叫更巡查，梆铃都不响了？”本来那伙小妖交战一日，俱辛辛苦苦睡着，闻声叫喊，却才醒了。梆铃响处，有几个执东西的，敲着锣从后而走，可可的撞着他师徒两个。众小妖一齐喊道：“好和尚啊！扭开锁往那边去！”行者不容分辩，掣出棒幌一幌，碗来粗细，就打。棒起处，打死两个，其他的丢了东西，近中厅打着门叫：“大王！不好了！不好了！毛脸和尚在家里打杀人了！”那三怪闻声，一毂辘爬将起来，只教“拿住！拿住！”唬得个唐僧手软脚软。行者也不顾师父，一起棒，滚向前来。众小妖遮架不住，被他放倒三两个，推倒两三个，翻开几层门，独自出来，叫道：“兄弟们安在？”八戒沙僧正举着钯杖等候，道：“哥哥，如何了？”行者将窜改入里束缚师父正走，被妖惊觉，顾不得师父，打出来的事，讲说一遍不题。
众神果推落犀牛，一簇彩云，降至府堂之上。唬得这府县官员，城里城外人等，都家家设香案，户户拜天神。少时候，慈云寺僧把长老用轿抬进府门，会着行者，口中不离“谢”字道：“有劳上宿星官救出我等，因不见贤徒，悬悬在念，今幸得胜而回！然此怪不知赶向何方才捕获也！”行者道：“自前日别了尊师，老孙上天查访，蒙太白金星识得妖魔是犀牛，唆使请四木禽星。当时奏闻玉帝，蒙旨差委，直至洞口交兵。妖王走了，又蒙斗、奎二宿救出尊师。老孙与井、角二宿并力追妖，直赶到西洋大海，又亏龙王遣子帅兵互助，以是捕获到此审究也。”长老赞美称谢不已。又见那府县正官并佐贰首级，都在那边高烧宝烛，满斗焚香，朝上礼拜。少顷间，八戒建议性来，掣出戒刀，将辟尘儿头一刀砍下，又一刀把辟暑儿头也砍下，随即取锯子锯下四只角来。孙大圣更有主张，就教：“四位星官，将此四只犀角拿上界去，进贡玉帝，回缴圣旨。”把本身带来的二只：“留一只在府堂镇库，以作向后免征灯油之证；我们带一只去，献灵山佛祖。”四星心中大喜，立即拜别大圣，忽驾彩云回奏而去。
唐僧复又顿首拜谢，朝天又拜，八戒搀起道：“师父，礼多必诈，不须尽管拜了。四星官一则是玉帝圣旨，二则是师兄情面。今既扫荡群妖，还不知老妖如何降伏，我们且清算些金饰东西出来，掀翻此洞，以绝其根，回寺等待师兄罢。”奎木狼道：“天蓬元帅说得有理。你与卷帘大将庇护你师回寺安息，待吾等还去艮方迎敌。”八戒道：“恰是，恰是，你二位还协同一捉，必须剿尽，方好回旨。”二星官立即追袭。八戒与沙僧将他洞内金饰宝贝，有很多珊瑚、玛瑙、珍珠、虎魄、琗琚、宝贝、美玉、良金，搜出一石，搬在内里，请师父到山崖上坐了，他又出来放起火来，把一座洞烧成灰烬，却才领唐僧找路回金平慈云寺去。恰是：经云泰极还生否，好处逢凶实有之。
沙僧道：“闭门不鼓噪，想是暗弄我师父，我们脱手耶！”行者道：“说的是，快早打门。”那白痴矫饰神通，举钯极力筑去，把那石门筑得粉碎，却又厉声喊骂道：“偷油的贼怪！快送吾师出来也！”唬得那门内小妖滚将出来报导：“大王，不好了！不好了！前门被和尚突破了！”三个妖王非常烦恼道：“这厮实在无礼！”即命取披挂结束了，各持兵器，帅小妖出门迎敌。此时约有半夜时候，半天中月明如昼。走出来，更不打话，便就轮兵。这里行者抵住钺斧，八戒敌住大刀，沙僧迎住大棍。这场好杀：僧三众，棍杖钯，三个妖魔胆气加。钺斧钢刀藤纥褡，只闻风响并尘沙。初交几合喷愁雾，次后高涨散彩霞，钉钯解数随身滚，铁棒英豪更可夸。降妖宝杖人间少，妖怪顽心不让他。钺斧口明尖鐏利，藤条节懞一身花。大刀幌亮如门扇，和尚神通偏赛他。这壁厢因师性命发狠打，那壁厢不放唐僧劈脸挝。斧剁棒迎争胜负，钯轮刀砍两交搽。扢挞藤条降怪杖，翻翻复复逞豪华。三僧三怪，赌斗多时，不见胜负。那辟寒大王喊一声，叫：“小的们上来！”
住经个月，犹不得起家，长老叮咛：“悟空，将余剩的宝贝，尽送慈云寺僧，觉得酬礼。瞒着那些大户人家，天不明走罢。恐尽管贪乐，误了取经，惹佛祖见罪、又生灾厄，深为不便。”行者随将前件一一处罚。
行者拱拱手称谢，径入天门里去。
毕竟不知天明时，酬谢之家端的如何，且听下回分化。
众等遵言，辞龙王父子，都出西海，牵着犀牛，会着奎、斗二星，驾云雾，径转金平府。行者足踏祥光，半空中叫道：“金平府刺史、各佐贰郎官并府城表里军民人等听着：吾乃东土大唐差往西天取经的圣僧。你这府县每年家进献金灯，冒充诸佛降祥者，即此犀牛之怪。我等过此，因元夜观灯，见这怪将灯油并我师父摄去，是我请天神收伏。今已扫清山洞，剿尽妖魔，不得为害，今后你府县再不成进献金灯，劳民伤财也。”那慈云寺里，八戒沙僧方保唐僧进得庙门，只闻声行者在半空言语，即便撇了师父，丢下担子，纵风云起到空中，问行者降妖之事。行者道：“那一只被井星咬死，已锯角剥皮带来，两只活拿在此。”
行者道：“认便认得，是一伙牛精。只是他大有神通，急不能降也。”金星道：“那是三个犀牛之精。他因有天文之象，累年修悟成真，亦能飞云步雾。其怪极爱洁净，常嫌本身影身，每欲下水沐浴。他的名色也多：有兕犀，有雄犀，有牯犀，有斑犀，又有胡冒犀、堕罗犀、通天花文犀，都是一孔三毛二角，行于江海当中，能开水道。似那辟寒、辟暑、辟尘都是角有贵气，故以此为名而称大王也。若要拿他，只是四木禽星见面就伏。”行者赶紧唱喏问道：“是那四木禽星？烦长庚老一一明示明示。”金星笑道：“此星在斗牛宫外，罗布乾坤。你去奏闻玉帝，便见分晓。”
众精各执兵刃齐来，早把个八戒绊倒在地，被几个水牛精，揪揪扯扯，拖入洞里捆了。沙僧见没了八戒，只见那群牛发喊咙声。即掣宝杖，望辟尘大王虚丢了架子要走，又被群精一拥而来，拉了个躘踵，急挣不起，也被捉去捆了。行者觉道难为，纵筋斗云，脱身而去。当时把八戒沙僧拖至唐僧前。唐僧见了，满眼垂泪道：“不幸你二人也遭了毒手！悟空安在？”沙僧道：“师兄见抓住我们，他就走了。”唐僧道：“他既走了，必定那边去求救。但我等不知何日方得脱网。”师徒们凄惨痛惨不题。
那壁厢四木禽星一个个各轮兵刃道：“孽畜！休脱手！”那三个妖王看他四星，天然惊骇，俱道：“不好了！不好了！他寻将降手儿来了！小的们，各顾性命走耶！”只听得呼呼吼吼，喘喘呵呵，众小妖都现了本身：本来是那山牛精、水牛精、黄牛精，满山乱跑。那三个妖王，也现了秘闻，放动手来，还是四只蹄子，就如铁炮普通，径往东北上跑。这大圣帅井木犴、角木蛟紧追急赶，略不放松。唯有斗木獬、奎木狼在东山凹里、山头上、山涧中、山谷内，把些牛精打死的、活捉的，尽皆收净。却向玄英洞里解了唐僧、八戒、沙僧。沙僧认得是二星，伴同拜谢，因问：“二位如何到此相救？”二星道：“吾等是孙大圣奏玉帝请旨调来收怪救你也。”唐僧又滴泪道：“我悟空门徒如何不见出去？”二星道：“那三个老怪是三只犀牛，他见吾等，各各顾命，向东北艮方逃遁。孙大圣帅井木犴、角木蛟追逐去了。我二星扫荡群牛到此，特来束缚圣僧。”
已此情真罪当，再有甚讲！”四星道：“天蓬帅迩来知理明律，却好呀！”八戒道：“因做了这几年和尚，也略学得些儿。”
好大圣，早至西天门外，忽见太白金星与增加天王，殷、朱、陶、许四大灵官发言。他见行者来，都仓猝见礼道：“大圣那边去？”
那白痴闻声说打，慌了手脚道：“师父今番变了，常时疼我爱我，念我蠢夯护我，哥要打时，他又安慰；本日如何发狠转教打么？”行者道：“师父怪你为嘴误了路程，快早清算行李备马，免打！”那白痴端的怕打，跳起来穿了衣服，呼喊沙僧：“快起来！打将来了！”沙僧也随跳起，各各清算皆完。长老摇手道：“寂寂悄悄的，不要轰动寺僧。”赶紧上马，开了庙门，找路而去。这一去，正所谓：暗放玉笼飞彩凤，私开金锁走蛟龙。
八戒道：“这两个干脆推下此城，与官员人等看看，也认得我们是圣是神，摆布累四位星官收云下地，同到府堂，将这怪的决。
次日五更夙起，唤八防备马。那白痴吃了安闲酒饭，睡得梦梦乍道：“这早备马怎的？”行者喝道：“师父教走路哩！”白痴抹抹脸道：“又是这长老没端庄！二百四十家大户都请，才吃了有三十几顿饱斋，如何又弄老猪忍饿！”长老听言骂道：“馕糟的夯货！莫胡说！快夙起来！再若强嘴，教悟空拿金箍棒打牙！”
唐僧喜道：“悟空，我心说正月怎得萤火，本来是你。”行者即现了秘闻道：“师父啊，为你不识真假，误了多少路程，费了多少心力。我一行说不是好人，你就下拜，却被这怪侮暗灯光，盗取酥合香油，连你都摄将来了。我当叮咛八戒沙僧回寺看管，我即闻风追至其间，不识地名，幸遇四值功曹传报，说此山名青龙山玄英洞。我白天与此怪斗至天晚方回，与师弟辈细道此情，却就未曾睡，同他两个来此。我恐夜深不便交兵，又不知师父下落，以是窜改出去，探听师情。”唐僧喜道：“八戒沙僧现在在外边哩？”行者道：“在外边，才子老孙看时，妖精都睡着。我且解了锁，搠开门，带你出去罢。”唐僧点头称谢。
且不言他三众得命回寺，却表斗木獬、奎木狼二星官驾云直向东北艮方赶妖怪来。二人在那半空中，寻看不见，直到西洋大海，远瞥见孙大圣在海上呼喊。他两个按落云头道：“大圣，妖怪那边去了？”行者恨道：“你两个如何不来追降？这会子却冒莽撞失的问甚？”斗木獬道：“我见大圣与井、角二星败北妖魔追逐，料必擒拿。我二人却就扫荡群精，入玄英洞救出你师父、师弟。搜了山，烧了洞，把你师父吩咐与你二弟领回府城慈云寺。多时不见车驾回转，故又追随到此也。”行者闻言，方才喜谢道：“如此，倒是有功，多累！多累！但那三个妖魔，被我赶到其间，他就钻下海去。当有井、角二星，紧紧追拿，教老孙在岸边抵挡。你两个既来，且在岸边把截，等老孙也再去来。”
却说西海中有个探海的夜叉，巡海的介士，远见犀牛分开水势，又认得孙大圣与二天星，即赴水晶宫对龙王慌镇静张报导：“大王！有三只犀牛，被齐天大圣和二位天星赶来也！”老龙王敖顺听言，即唤太子摩昂：“快点水兵，想是犀牛精炼寒、辟暑、辟尘儿三个惹了孙行者。今既至海，快快拔刀互助。”敖摩昂得令，即忙点兵。瞬息间，龟鳖鼋鼍，鯾鱼白鳜鲤，与虾兵蟹卒等，各执枪刀，一齐号令，腾出水晶宫外，挡住犀牛精。犀牛精不能进步，急退后，又有井、角二星并大圣劝止，慌得他失了群，各各逃生，四散驰驱，早把个辟尘儿被老龙王领兵围住。孙大圣见了心欢，叫道：“消停消停！捉活的，不要死的。”摩昂听令，一拥上前，将辟尘儿扳翻在地，用铁钩子穿了鼻，攒蹄捆倒。
金星呵呵嘲笑道：“大圣既与妖怪相持，岂看不出他的出处？”
及至宫外，早有二十八宿星斗来接，天师道：“吾奉圣旨，教点四木禽星与孙大圣下界降妖。”旁即闪过角木蛟、斗木獬、奎木狼、井木犴回声呼道：“孙大圣，点我等那边降妖？”行者笑道：“本来是你。这长庚老儿却藏匿，我不解其意，早说是二十八宿中的四木，老孙径来相请，又何必劳烦旨意？”四木道：“大圣说那边话！我等不奉旨意，谁敢擅离？端的是那方？快早去来。”行者道：“在金平府东北艮地青龙山玄英洞，犀牛成精。”
却说行者驾筋斗云复至慈云寺，寺僧接着，来问：“唐老爷救得否？”行者道：“难救！难救！那妖精力通泛博，我弟兄三个，与他三个斗了多时，被他呼小妖先捉了八戒，后捉了沙僧，老孙幸走脱了。”众僧惊骇道：“爷爷这般会腾云驾雾，还捉获不得，想教员父被倾害也。”行者道：“无妨！无妨！我师父自有伽蓝、揭谛、丁甲等神暗中护佑，却也曾吃过草还丹，料不伤命，只是那妖精有本领。汝等可都雅马匹行李，等老孙上天去求救兵来。”众僧胆怯道：“爷爷又能上天？”行者笑道：“天宫原是我的旧家。当年我做齐天大圣，因为乱了蟠桃会，被我佛收降，现在没何如，保唐僧取经，将功折罪。一起上辅正除邪，我师父该有此难，汝等却不知也。”众僧听此言，又叩首礼拜。行者出得门，打个唿哨，立即不见。
府县官留住他师徒四众，大排素宴，遍请乡官陪奉。一面厢出给布告，晓谕军民人等，下年不准点设金灯，永蠲买油大户之役；一面厢叫屠子宰剥犀牛之皮，硝熟熏干，制造铠甲，把肉普给官员人等；又一面厢动支枉罚无碍赋税，买官方空位，起建四星降妖之庙；又为唐僧四众建立生祠，各各树碑刻文，用传千古，觉得报谢。师徒们干脆宽怀领受，又被那二百四十家灯油大户，这家酬，那家请，略无虚刻。八戒遂心对劲受用，把洞里搜来的宝贝，每样各笼些须在袖，觉得各家斋筵之赏。
行者道：“因保唐僧行至天竺国东界金平府旻天县，我师被本县慈云寺僧留赏元宵。比至金灯桥，有金灯三盏，点灯用酥合香油，价贵白金五万余两，年年有诸佛降祥受用。正看时，果有三尊佛像来临，我师不识好歹，上桥就拜。我说不是好人，早被他侮暗灯光，连油并我师一风摄去。我随风追袭，至天晓到一山，幸四功曹报导，那山名青龙山，山有玄英洞，洞有三怪，名辟寒大王、辟暑大王、辟尘大王。老孙急上门寻讨，与他赌斗一阵，未胜。是我窜改入里，见师父锁住未伤，随解了欲出，又被他知觉，我遂走了。后又同八戒沙僧苦战，复被他将二人也捉去捆了。老孙是以特启玉帝，查他来源，请命将降之。”
老龙王又传号令，教分兵赶那两个，帮手二星官擒拿。立即小龙王帅众前来，只见井木犴现原身，按住辟寒儿，大口小口的啃着吃哩。摩昂高叫道：“井宿！井宿！莫咬死他，孙大圣要活的，不要死的哩。”连喊数喊，已是被他把颈项咬断了。摩昂叮咛虾兵蟹卒，将个死犀牛抬转水晶宫，却又与井木犴向前追逐。只见角木蛟把那辟暑儿倒赶返来，只撞着井宿。摩昂帅龟鳖鼋鼍，撒开簸箕阵围住，那怪只教：“饶命！饶命！”井木犴走近前，一把揪住耳朵，夺了他的刀，叫道：“不杀你！不杀你！
拿与孙大圣发落去来。”当即倒兵戈，复至水晶宫外报导：“都捉来也。”行者见一个断了头，血淋津的倒在地下，一个被井木犴拖着耳朵，推跪在地，近前细心看了道：“这头不是兵刀伤的啊。”摩昂笑道：“不是我喊得紧，连身子都着井星官吃了。”行者道：“既是如此，也罢，取锯子来，锯下他的这两只角，剥了皮带去。犀牛肉还留与龙王贤父子享之。”又把辟尘儿穿了鼻，教角木蛟牵着；辟暑儿也穿了鼻，教井木犴牵着：“带他上金平府见那刺史官，明究其由，问他个积年假佛害民，然后的决。”
不一时，到于透明殿下，先见葛邱张许四大天师。天师问道：“何往？”行者道：“近行至金平府处所，因我师宽放禅性，元夜观灯，遇妖魔摄去。老孙不能收降，特来奏闻玉帝求救。”四天师即领行者至灵霄宝殿启奏。各各礼毕，备言其事，玉帝传旨：“教点那路天兵互助？”行者奏道：“老孙才到西天门，遇长庚星说，那怪是犀牛成精，惟四木禽星能够降伏。”玉帝即差许天师同业者去斗牛宫点四木禽星下界收降。
斗木獬、奎木狼、角木蛟道：“若果是犀牛成精，不须我们，只消井宿去罢。他能上山吃虎，下海擒犀。”行者道：“那犀不比望月之犀，乃是修行得道，都有千年之寿者。须得四位同去才好，切勿推调，倘一时一名拿他不住，却不又费事了？”天师道：“你们说得是甚话！旨意着你四人，岂可不去？趁早飞翔，我回旨去也。”那天师遂别行者而去。四木道：“大圣不必游移，你先去索战，引他出来，我们随后脱手。”行者即近前骂道：“偷油的贼怪！还我师来！”本来那门被八戒筑破，几个小妖弄了几块板儿搪住，在里边听得骂詈，急跑进报导：“大王，孙和尚在内里骂哩！”辟尘儿道：“他败阵去了，这一日如何又来？想是那边求些救兵来了。”辟寒、辟暑道：“怕他甚么救兵！快取披挂来！小的们，都要用心环绕，休放他走了。”那伙精不知死活，一个个各执枪刀，摇旗擂鼓，走出洞来，对行者喝道：“你个不怕打的猢狲儿，你又来了！”行者最恼得是这猢狲二字，咬牙发狠举铁棒就打。三个妖王，调小妖，跑个圈子阵，把行者圈在垓心。
“这门闭紧，如何得进？”行者道：“我自有法力。”好大圣，收了棒，捻着诀，念声咒语，叫“变！”即变做个火焰虫儿。端的也疾伶！你看他：展翅星流光灿，古云腐草为萤。神通窜改不非轻，自有盘桓之性。飞近石门悬看，中间瑕缝穿风。将身一纵到幽庭，刺探妖魔动静。他自飞入，只见几只牛横敧直倒，一个个呼吼如雷，尽皆睡熟。又至中厅内里，全无动静。四下流派通关，不知那三个妖精睡在那边。才转过厅房，向后又照，只闻得啼泣之声，乃是唐僧锁在后房檐柱上哭哩。行者悄悄听他哭甚，只见他哭道：“一别长安十数年，登山渡水苦折磨。幸来西域逢佳节，喜到金平赶上元。不识灯中假佛像，概因命里有灾愆。贤徒追袭施威武，但愿豪杰展大权。”行者闻言，满心欢乐，展开翅，飞近师前。唐僧揩泪道：“呀！西方气象分歧，此时正月，蛰虫始振，为何就有萤飞？”行者忍不住，叫声：“师父，我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