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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游记》 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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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猪八戒助力败魔王 孙行者三调芭蕉扇

哪吒见说,将缚妖索子解下,跨在他那颈项上,一把拿住鼻头,将索穿在鼻孔里,用手牵来。孙行者却会聚了四大金刚、六丁六甲、护教伽蓝、托塔天王、巨灵神将并八戒、地盘、阴兵,簇拥着白牛,回至芭蕉洞口。老牛叫道:“夫人,将扇子出来,救我性命!”罗刹听叫,急卸了钗环,脱了色服,挽青丝如道姑,穿缟素似比丘,双手捧那柄丈二是非的芭蕉扇子,走出门,又见有金刚众圣与天王父子,仓猝跪在地下,叩首礼拜道:“望菩萨饶我伉俪之命,愿将此扇阿谀孙叔叔胜利去也!”行者近前接了扇,同大众共驾祥云,径回东路。

好白痴,抖擞威风,举钯照门一筑,忽辣的一声,将那石崖连门筑倒了一边。慌得那女童忙报:“爷爷!不知甚人把前门都打碎了!”牛王方跑出来,喘嘘嘘的,正奉告罗刹女与孙行者夺扇子赌斗之事,闻报心中大怒,就口中吐出扇子,递与罗刹女。罗刹女接扇在手,满眼垂泪道:“大王!把这扇子送与那猢狲,教他退兵去罢。”牛霸道:“夫人啊,物虽小而恨则深。你且坐着,等我再和他比并去来。”那魔重整披挂,又选两口宝剑,走出门来,正遇着八戒使钯筑门,老牛更不打话,掣剑劈脸便砍。八戒举钯迎着,向后发展了几步,出门来,早有大圣轮棒当头。那牛魔即驾暴风,跳离洞府,又都在那翠云山上相持。浩繁神四周环绕,地盘兵摆布进犯。这一场,又好杀哩:云迷天下,雾罩乾坤。飒飒阴风砂石滚,巍巍肝火海波浑。重磨剑二口,复挂甲满身。结冤深似海,挟恨越生嗔。你看齐天大圣因功劳,不讲当年老故交。八戒施威求扇子,众神护法捉牛君。牛王双手无停歇,左遮右挡弄精力。只杀得那过鸟难飞皆敛翅,游鱼不跃尽潜鳞;鬼泣神嚎六合暗,龙愁虎怕日光昏!

行者也就现了原身,抽出金箍棒来,把腰一躬,喝声叫:“长!”长得身高万丈,头如泰山,眼如日月,口似血池,牙似门扇,手执一条铁棒,着头就打。那牛王硬着头,使角来触。这一场,端的是撼岭摇山,惊天动地!有诗为证,诗曰:道高一尺魔千丈,奇巧心猿用力降。若得火山无烈焰,必须宝扇有清冷。黄婆矢志扶元老,木母包涵扫荡妖。敦睦五行归正果,炼魔涤垢上西方。他两个大展神通,在半山中赌斗,惊得那过往虚空统统神众与金头揭谛、六甲六丁、一十八位护教伽蓝都来围困魔王。那魔王公开不惧,你看他东一头,西一头,直挺挺灿烂耀的两只铁角,来往冲突;南一撞,北一撞,毛森森筋暴暴的一条硬尾,摆布敲摇。孙大圣劈面迎,浩繁神四周打,牛王急了,当场一滚,复本象,便投芭蕉洞去。行者也收了法象,与浩繁神随后追袭。那魔王突入洞里,闭门不出,概众把一座翠云山围得水泄不通。

那牛王冒死捐躯,斗经五十余合,抵敌不住,败了阵,往北就走。早有五台山秘魔岩神通泛博泼法金刚阻住道:“牛魔,你往那边去!我等乃释迦牟尼佛祖差来,布列天罗地网,至此擒汝也!”正说间,随后有大圣、八戒、众神赶来。那魔王慌回身向南走,又撞着峨眉山清冷洞法力无量胜至金刚挡住喝道:“吾奉佛旨在此,正要拿住你也!”牛王心慌脚软,急抽身往东便走,却逢着须弥山摩耳崖毗卢沙门大力金刚迎住道:“你老牛何往!我蒙如来密令,教来捕获你也!”牛王又悚但是退,向西就走,又遇着昆仑山金霞岭不坏尊王永住金刚敌住喝道:“这厮又将安走!我领西天大雷音寺佛老亲言,在此把截,谁放你也!”那老牛心惊胆战,悔之不及。见那四周八方都是佛兵天将,端的似坎阱高张,不能脱命。正在仓惶之际,又闻得行者帅众赶来,他就驾云头,望上便走。却好有托塔李天王并哪吒太子,领鱼肚药叉、巨灵神将,幔住空中,叫道:“慢来!慢来!吾奉玉帝旨意,特来此剿除你也!”牛王急了,依前摇身一变,还变做一只明白牛,使两只铁角去触天王,天王使刀来砍。随后孙行者又到,哪吒太子厉声高叫:“大圣,衣甲在身,不能为礼。

话表牛魔王赶上孙大圣,只见他肩膊上掮着那柄芭蕉扇,怡颜悦色而行。魔王大惊道:“猢狲本来把应用的体例儿也叨餂得来了。我若劈面问他讨取,他定然不与。倘若扇我一扇,要去十万八千里远,却不遂了他意?我闻得唐僧在那通衢上等待。他二门徒猪精,三门徒沙流精,我当年做妖怪时,也曾会他,且变作猪精的模样,返骗他一场。料猢狲以对劲为喜,必不详细防备。”好魔王,他也有七十二变,技艺也与大圣普通,只是身子狼犺些,欠钻疾,不活达些;把宝剑藏了,念个咒语,摇身一变,即变作八戒普通嘴脸,抄下路,劈面迎着大圣,叫道:“师兄,我来也!”这大圣公然欢乐,前人云,得胜的猫儿欢似虎也,只倚着强能,更不察来人的意义,见是个八戒的模样,便就叫道:“兄弟,你往那边去?”牛魔王绰着经儿道:“师父见你好久不回,恐牛魔王手腕大,你斗他不过,可贵他的宝贝,教我来迎你的。”行者笑道:“不必操心,我已得了手了。”牛王又问道:“你如何得的?”

却说那三藏与沙僧,立一会,坐一会,盼望行者,好久不回,多么忧愁!忽见祥云满空,瑞光满地,飘飘摇飖,盖众神即将近,这长老惊骇道:“悟净!那壁厢是谁神兵来也?”沙僧认得道:“师父啊,那是四大金刚、金头揭谛、六甲六丁、护教伽蓝与过往众神。牵牛的是哪吒三太子,拿镜的是托塔李天王,大师兄固执芭蕉扇,二师兄并地盘随后,其他的都是保护神兵。”三藏传闻,换了毗卢帽,穿了法衣,与悟净拜迎众圣,称谢道:“我弟子有何德能,敢劳各位尊圣临凡也!”四大金刚道:“圣僧喜了,非常功即将完!吾等奉佛旨差来助汝,汝当极力修持,勿得斯须怠情。”三藏叩齿叩首,受身受命。

他两个领着地盘阴兵一齐上前,使钉钯,轮铁棒,乒乒乓乓,把一座摩云洞的前门,打得粉碎。唬得那外护头子,战战兢兢,突入里边报导:“大王!孙悟空率众突破前门也!”那牛王正与玉面公主备言其事,懊恨孙行者哩,传闻突破前门,非常发怒,急披挂,拿了铁棍,从里边骂出来道:“泼猢狲!你是多大小我儿,敢这等上门撒泼,突破我门扇?”八戒近前漫骂道:“泼老剥皮!你是个甚样人物,敢量阿谁大小!不要走!看钯!”牛王喝道:“你这个囔糟食的夯货,不见怎的!快叫那猴儿上来!”行者道:“不知好歹的盞草!我昨日还与你论兄弟,本日就是仇敌了!细心吃吾一棒!”那牛王奋勇而迎。这场比前番更胜。

行者道:“你两个打进此门,把群妖纵情剿除,拆了他的窝巢,绝了他的归路,等老孙与他赌窜改去。”那八戒与地盘,依言攻破洞门不题。

狠得他爆躁如雷,掣铁棒,劈脸便打,那魔王就使扇子搧他一下,不知那大圣先前变蟭蟟虫入罗刹女腹中之时,将定风丹噙在口里,不觉的咽下肚里,以是五脏皆牢,皮骨皆固,凭他如何搧,再也搧他不动。牛王慌了,把宝贝丢入口中,双手轮剑就砍。那两个在那半空中这一场好杀:齐天孙大圣,混世泼牛王,只为芭蕉扇,相逢各骋强。粗心大圣将人骗,大胆牛王把扇诓。

行者道:“那老牛与我战经百十合,不分胜负。他就撇了我,去那乱石山碧波潭底,与一伙蛟精龙精喝酒。是我暗跟他去,变作个螃蟹,偷了他所骑的辟水金睛兽,变了老牛的模样,径至芭蕉洞哄那罗刹女。那女子与老孙结了一场干伉俪,是老孙设法骗将来的。”牛霸道:“倒是生受了,哥哥繁忙太过,可把扇子我拿。”孙大圣那知真假,也虑不及此,遂将扇子递与他。本来那牛王,他知那扇子收放的底子,接过手,不知捻个甚么诀儿,仍然小似一片杏叶,现出本象,开言骂道:“泼猢狲!认得我么?”行者见了,心中自悔道:“是我的不是了!”恨了一声,跌足高呼道:“咦!逐年家打雁,今却被小雁儿鹐了眼睛。”

八戒按住云头看时,本来孙行者与牛王厮杀哩。地盘道:“天蓬还不上前怎的?”白痴掣钉钯,厉声高叫道:“师兄,我来也!”行者恨道:“你这夯货,误了我多少大事!”八戒道:“师父教我来迎你,因认不得山路,商讨很久,教地盘引我,故此来迟;如何误了大事?”行者道:“不是怪你来迟,这泼牛非常无礼!我向罗刹处弄得扇子来,却被这厮变作你的模样,口称迎我,我一时欢腾,转把扇子递在他手,他却现了本象,与老孙在此比并,以是误了大事也。”八戒闻言大怒,举钉钯劈面骂道:“我把你这血皮胀的遭瘟!你怎敢变作你祖宗的模样,骗我师兄,使我兄弟不睦!”你看他没头没脸的使钉钯乱筑,那牛王一则是与行者斗了一日,力倦神疲;二则是见八戒的钉钯凶悍,遮架不住,败阵就走。只见那火焰山地盘,帅领阴兵,劈面挡住道:“大力王,且停止,唐三藏西天取经,无神不保,无天不佑,三界告诉,十方拥戴。快将芭蕉扇来搧息火焰,教他无灾无障,早过山去;不然,上天责你罪愆,定遭诛也。”牛霸道:“你这地盘,全不察理!那泼猴夺我子,欺我妾,骗我妻,番番无道,我恨不得囫囵吞他下肚,化作大便喂狗,如何肯将宝贝借他!”说不了,八戒赶上骂道:“我把你个结心癀!快拿出扇来,饶你性命!”那牛王只得转头,使宝剑又战八戒,孙大圣举棒相帮,这一场在那边好杀:

那八戒抖擞精力,束一束皂锦直裰,搴着钯,即与地盘纵起云雾,径回东方而去。正行时,忽听得喊杀声高,暴风滚滚。

三个豪杰,厮混在一处。好杀:钉钯铁棒逞神威,同帅阴兵战老牺,捐躯独展凶强性,遍满同天法力恢。使钯筑,着棍擂,铁棒豪杰又出奇。三般兵器叮当响,隔架遮拦谁让谁?他道他为首,我道我夺魁。兵士为证难分化,木土相煎高低随。这两个说:“你如何不借芭蕉扇!”那一个道:“你焉敢欺心骗我妻!赶妾害儿仇未报,拍门打户又惊奇!”这个说:“你细心堤防快意棒,擦着些儿就破皮!”阿谁说:“好生遁藏钯头齿,一伤九孔血淋漓!”牛魔不怕施威猛,铁棍高擎有见机。翻云覆雨随来往,吐雾喷风任阐扬。恨苦这场都冒死,各怀恶念喜相持。丢架子,让凹凸,前迎后挡总无亏。兄弟二人齐尽力,单身一棍独施为。

愚父子昨日见佛如来,发檄奏闻玉帝,言唐僧路阻火焰山,孙大圣难伏牛魔王,玉帝传旨,特差我父王领众助力。”行者道:“这厮神通不小!又变作这等身躯,却怎何如?”太子笑道:“大圣勿疑,你看我擒他。”这太子即喝一声“变!”变得三头六臂,飞身跳在牛王背上,使斩妖剑望颈项上一挥,不感觉把个牛头斩下。天王收刀,却才与行者相见。那牛王腔子里又钻出一个头来,口吐黑气,眼放金光。被哪吒又砍一剑,头落处,又钻出一个头来。连续砍了十数剑,随即长出十数个头。哪吒取出火轮儿挂在那老牛的角上,便吹真火,焰焰烘烘,把牛王烧得张狂哮吼,点头摆尾。才要窜改脱身,又被托塔天王将照妖镜照住本象,腾那不动,无计逃生,只叫“莫伤我命!甘心归顺佛家也!”哪吒道:“既惜身命,快拿扇子出来!”牛霸道:“扇子在我山妻处收着哩。”

地盘道:“大圣!趁此女深知息火之法,断绝火根,还他扇子,小神居此苟安,挽救这方生民;求些血食,诚为恩便。”行者道:“我当时问着村夫说,这山扇息火,只收得一年五谷,便又火发!”如何治得除根?”罗刹道:“如果断绝火根,只消连扇四十九扇,永久再不发了。”行者闻言,执扇子,使尽筋力。望山头连扇四十九扇,那山上大雨淙淙,公然是宝贝:有火处下雨,无火处晴和。他师徒们立在这无火处,不遭雨湿。坐了一夜,次早才清算马匹行李,把扇子还了罗刹,又道:“老孙若不与你,恐人说我言而无信。你将扇子回山,再休肇事。看你得了人身,饶你去罢!”那罗刹接了扇子。念个咒语,捏做个杏叶儿,噙在口里,拜谢了众圣,隐姓修行,厥后也得了正果,经藏中万古流名。罗刹、地盘俱感激谢恩,随后相送。行者、八戒、沙僧,保着三藏遂此进步,端的是身材清冷,足下津润。诚所谓:坎离既济真元合,水火均平大道成。

成精豕,捣蛋牛,兼上偷天得道猴。禅性自来能战炼,必当用土合元由。钉钯九齿尖还利,宝剑双锋快更柔。铁棒卷舒为主仗,土神助力结丹头。三家刑克相争竞,各展雄才要运筹。捉牛耕地款项长,唤豕归炉木气收。心不在焉何作道,神常守舍要拴猴。胡乱嚷,苦相求,三般兵刃响搜搜。钯筑剑伤无美意,金箍棒起有起因。只杀得星不但兮月不皎,一天寒雾黑悠悠!

卯时战到辰时后,战罢牛魔束手回。他三个含死忘生,又斗有百十余合。八戒建议呆性,仗着行者神通,举钯乱筑。牛王遮架不住,败阵转头,就奔洞门,却被地盘阴兵拦住洞门,喝道:“大力王,那边走!吾等在此!”那老牛不得进洞,急抽身,又见八戒、行者赶来,慌得卸了盔甲,丢了铁棍,摇身一变,变做一只天鹅,望空飞走。行者瞥见,笑道:“八戒!老牛去了。”那白痴淡然不知,地盘亦不能晓,一个个东张西觑,只在积雷山前后乱找。行者指道:“那空中飞的不是?”八戒道:“那是一只天鹅。”行者道:“恰是老牛变的。”地盘道:“既如此,却怎生么?”

毕竟不知几年才回东土,且听下回分化。

这一个,金箍棒起无交谊;那一个,双刃青锋有智量。大圣施威喷彩雾,牛王放泼吐光芒。齐斗勇,两不良,咬牙锉齿气昂昂。

行者道:“这厮勇猛!自昨日申时前后,与老孙战起,直到彻夜,不决胜负,却得你两个来接力。如此苦斗半日一夜,他更不见劳困。才这一伙小妖,却又莽壮。他将洞门紧闭不出,如之何如?”八戒道:“哥哥,你昨日巳时离了师父,如何到申时才与他斗起?你那两三个时候,在那边的?”行者道:“别你后,瞬息就到这座山上,见一个女子问讯,本来就是他爱妾玉面公主。被我使铁棒唬他一唬,他就跑进洞,叫出那牛王来。与老孙狔言狔语,嚷了一会,又与他比武,斗了有一个时候。正打处,有人请他赴宴去了。是我跟他到那乱石山碧波潭底,变作一个螃蟹,探了动静,偷了他辟水金睛兽,假变牛王模样,复至翠云山芭蕉洞,骗了罗刹女,哄得他扇子。出门试演试演体例,把扇子弄长了,只是不会收小。正掮了走处,被他假变做你的嘴脸,返骗了去,故此担搁两三个时候也。”八戒道:“这恰是鄙谚云,大海里翻了豆腐船,汤里来,水里去。现在可贵他扇子,如何保得师父过山?且归去,转路走他娘罢!”地盘道:“大圣休焦恼,天蓬莫懒惰。但说转路,就是入了傍门,不成个修行之类,古语云,行不由径,岂可转走?你那师父,在正路上坐着,眼巴巴只望你们胜利哩!”行者发狠道:“恰是恰是,白痴莫要胡谈!地盘说得有理,我们正要与他赌胜负,弄手腕,等我施为地煞变。自到西方无仇家,牛王本是心猿变。今番恰好会源流,断要相持借宝扇。趁清冷,息火焰,突破顽空参佛面。行满超升极乐天,大师同赴龙华宴!”那八戒听言,便生尽力,殷勤道:“是,是,是!去,去,去!管甚牛王会不会,木生在亥配为猪,牵转牛儿归土类。申下生金本是猴,无刑无克多和蔼。用芭蕉,为水意,焰火消弭成既济。日夜休离苦尽功,功完赶赴盂兰会。”

那魔王奋勇争强,且行且斗,斗了一夜,不分高低,早又天明。前面是他的积雷山摩云洞口,他三个与地盘阴兵,又鼓噪振耳,轰动那玉面公主,唤丫环看是那边人嚷。只见守门小妖来报:“是我家爷爷与昨日那雷公嘴男人并一个长嘴大耳的和尚同火焰山地盘等众厮杀哩!”玉面公主听言,即命外护的大小头子,各执枪刀助力。前后点起七长八短,有百十余口,一个个矫饰精力,拈枪弄棒,齐告:“大王爷爷,我等奉奶奶内旨,特来助力也!”牛王大喜道:“来得好!来得好!”众妖一齐上前乱砍。八戒措手不及,倒拽着钯败阵而走,大圣纵筋斗云跳出重围,众阴兵亦四散驰驱。老牛得胜,聚众妖归洞,紧闭了洞门不题。

正都上门攻打,忽听得八戒与地盘阴兵嚷嚷而至。行者见了问曰:“那摩云洞事体如何?”八戒笑道:“那老牛的娘子被我一钯筑死,剥开衣看,本来是个玉面狸精。那伙群妖,俱是些驴骡犊特、獾狐狢獐、羊虎麋鹿等类,已此尽皆剿戮,又将他洞府房廊放火烧了。地盘说他另有一处家小,住居此山,故又来这里扫荡也。”行者道:“贤弟有功,可喜!可喜!老孙空与那老牛赌窜改,未曾得胜。他变做无大不大的白牛,我变了法天象地的身量,正和他冲突之间,幸蒙诸神降落,围困多时,他却复原身,走进洞去矣。”八戒道:“那但是芭蕉洞么?”行者道:“恰是!恰是!罗刹女正在其间。”八戒发狠道:“既是这般,如何不打出来,剿除那厮,问他要扇子,倒让他逗留长智,两口儿叙情!”

播土扬尘六合暗,飞砂走石鬼神藏。这个说:“你敢无知返骗我!”阿谁说:“我妻许你共相将!”言村语泼,性烈情刚。阿谁说:“你哄人妻女真该死!告到官司有罪殃!”聪明的齐天圣,凶顽的大力王,一心只要杀,更不待筹议。棒打剑迎齐尽力,有些松慢见阎王。且不说他两个相斗难分,却表唐僧坐在途中,一则火气蒸人,二来心焦口渴,对火焰山地盘道:“敢问尊神,那牛魔国法力如何?”地盘道:“那牛王神通不小,法力无边,恰是孙大圣的敌手。”三藏道:“悟空是个会走路的,平常家二千里路,一顷刻便回,如何现在去了一日?断是与那牛王赌斗。”叫:“悟能,悟净!你两个,那一个去迎你师兄一迎?倘或遇敌,就当用力互助,求得扇子来,解我烦躁,早早过山赶路去也。”八戒道:“本日天晚,我想着要去接他,但只是不认得积雷山路。”地盘道:“小神认得。且教卷帘将军与你师父做伴,我与你去来。”三藏大喜道:“有劳尊神,功成再谢。”

这大圣收了金箍棒,捻诀念咒,摇身一变,变作一个海东青,飕的一翅,钻在云眼里,倒飞下来,落在天鹅身上,抱住颈项嗛眼。那牛王也知是孙行者窜改,仓猝抖抖翅,变作一只黄鹰,返来嗛海东青。行者又变作一个乌凤,埋头赶黄鹰。牛王识得,又变作一只白鹤,长唳一声,向南飞去。行者立定,抖抖翎毛,又变作一只丹凤,高鸣一声。那白鹤见凤是鸟王,诸禽不敢妄动,刷的一翅,淬下山崖,将身一变,变作一只香獐,乜乜些些,在崖前吃草。行者认得,也就落下翅来,变作一只饿虎,剪尾跑蹄,要来赶獐作食。魔王慌了手脚,又变作一只款项花斑的大豹,要伤饿虎。行者见了,迎着风,把头一幌,又变作一只金眼狻猊,声如轰隆,铁额铜头,复回身要食大豹。牛王着了急,又变作一小我熊,放开脚,就来擒那狻猊。行者打个滚,就变作一只赖象,鼻似长蛇,牙如竹笋,撒开鼻子,要去卷那人熊。牛王嘻嘻的笑了一笑,现出原身,一只明白牛,头如峻岭,眼若闪光,两只角似两座铁塔,牙排利刃。连头至尾,有千余丈是非,自蹄至背,有八百丈高低,对行者高叫道:“泼猢狲!你现在将奈我何?”

孙大圣固执扇子,行近山边,尽力量挥了一扇,那火焰山平停歇焰,寂寂除光;行者喜喜好欢,又搧一扇,只闻得习习潇潇,清风微动;第三扇,满天云漠漠,细雨落霏霏。有诗为证,诗曰:火焰山遥八百程,火光大地有申明。火煎五漏丹难熟,火燎三关道不清。时借芭蕉施雨露,幸蒙天将助神功。牵牛归佛休颠劣,水火相联性自平。此时三藏解燥除烦,清心了意。四众皈依,谢了金刚,各转宝山。六丁六甲升空庇护,过往神祇四散,天王太子牵牛径归佛地回缴。止有本山地盘,押着罗刹女,在旁服侍。行者道:“那罗刹,你不走路,还立在此等甚?”罗刹跪道:“万望大圣垂慈,将扇子还了我罢。”八戒喝道:“泼贱人,不知凹凸!饶了你的性命就彀了,还要讨甚么扇子,我们拿过山去,不会卖钱买点心吃?费了这很多精力力量,又肯与你!雨蒙蒙的,还不归去哩!”罗刹再拜道:“大圣原说扇息了火还我。今此一场,诚悔之晚矣。只因不俶傥,致令劳师动众。我等也修成人道,只是未归正果,见今真身征象归西,我再不敢妄作。愿赐本扇,从立改过,修身养命去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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