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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游记》 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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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涤垢洗心惟扫塔 缚魔归正乃修身

梯转如穿窟,门开似出笼。宝瓶暗射天涯月,金铎声传海上风。但见那虚檐拱斗,绝顶留云。虚檐拱斗,作成巧石穿花凤;绝顶留云,培养浮图绕雾龙。远眺可观千里外,高登似在九霄中。层层门上琉璃灯,有尘无火;步步檐前白玉栏,积垢飞虫。塔内心,佛座上,卷烟尽绝;窗棂外,神面前,蛛网牵蒙。炉中多鼠粪,盏内少油熔。只因暗失中间宝,苦杀和尚命落空。三藏发心将塔扫,管束重见旧时容。唐僧用帚子扫了一层,又上一层。如此扫至第七层上,却早二更时分。那长老渐觉困乏,行者道:“困了,你且坐下,等老孙替你扫罢。”三藏道:“这塔是多少层数?”行者道:“怕不有十三层哩。”长老耽着劳倦道:“是必扫了,方趁本愿。”又扫了三层,腰酸腿痛,就于十层上坐倒道:“悟空,你替我把那三层扫净下来罢。”行者抖擞精力,登上第十一层,顷刻又上到第十二层。正扫处,只听得塔顶上有人言语,行者道:“怪哉!怪哉!这迟早有半夜时分,如何得有人在这顶上言语?断乎是邪物也!且看看去。”

唐僧勒住马叫门徒:“悟空,你看那厢楼阁峥嵘,是个甚么去处?”

说未了,只见八戒与两三个小和尚,自塔下提着两个灯笼,走上来道:“师父,扫了塔不去睡觉,在这里讲甚么哩?”行者道:“师弟,你来恰好。塔上的宝贝,乃是万圣老龙偷了去。今着这两个小妖巡塔,密查我等来的动静,却才被我拿住也。”八戒道:“叫做甚么名字,甚么妖精?”行者道:“才然供了口词,一个叫做驰驱儿灞,一个叫做灞波儿奔;一个是鲇鱼怪,一个是黑鱼精。”八戒掣钯就打,道:“既是妖精,取了口词,不打死何待?”行者道:“你不知,且留着活的,好去见天子发言,又好做凿眼去寻贼追宝。”好白痴,端的收了钯,一家一个,都抓下塔来。那怪只叫:“饶命!”八戒道:“正要你鲇鱼黑鱼做些鲜汤,与那负委曲的和尚吃哩!”两三个小和尚喜喜好欢,提着灯笼引长老下了塔。一个先跑报众僧道:“好了!好了!我们得见彼苍了!偷宝贝的妖怪,已是爷爷们捉将来矣!”行者教:“拿铁索来,穿了琵琶骨,锁在这里。汝等看管,我们睡觉去,明日再做理睬,”那些和尚都紧紧的守着,让三藏们安寝。

长老在阶前跳舞山呼的行拜,大圣叉动手,斜立在旁,公开不动。长老启奏道:“臣僧乃南赡部洲东土大唐国差来拜西方天竺国大雷音寺佛求取真经者,路经宝方,不敢擅过,有随身关文,乞倒验方行。”那国王闻言大喜。传旨教宣唐朝圣僧上金銮殿,安绣墩赐坐。长老单独上殿,先将关文捧上,然后谢恩敢坐。那国王将关文看了一遍,心中高兴道:“似你大唐王有疾,能选高僧,不避路途悠远,拜我佛取经;寡人这里和尚,用心只是做贼,败国倾君!”三藏闻言合掌道:“怎见得败国倾君?”国霸道:“寡人这国,乃是西域上邦,常有四夷朝贡,皆因海内有个金光寺,寺内有座黄金宝塔,塔上有光彩冲天,近被本寺贼僧,暗窃了此中之宝,三年无有光彩,本国这二年也不来朝,寡民气悔恨之。”三藏合掌笑道:“万岁,差之毫厘,失之千里矣。贫僧昨晚到于天府,一进城门,就见十数个枷纽之僧。问及何罪,他道是金光寺负委曲者。因到寺细审,更不干本寺和尚之事。贫僧入夜扫塔,已获那偷宝之妖贼矣。”国王大喜道:“妖贼安在?”三藏道:“现被小徒锁在金光寺里。”那国王急降金牌:“着锦衣卫快到金光寺取妖贼来,寡人亲审。”三藏又奏道:“万岁,虽有锦衣卫,还得小徒去方可。”国霸道:“高徒在那边?”三藏用手指道:“那玉阶旁立者便是。”国王见了,大惊道:“圣僧如此风韵,高徒如何这等象貌?”

想是轰动天神,昨日夜间,大家都得一梦,说有个东土大唐来的圣僧,救得我等性命,庶此冤苦可伸。本日果见老爷这般异象。故认得也。”三藏闻言大喜道:“你这里是那边所?有何委曲?”众僧跪告:“爷爷,此城名唤祭赛国,乃西邦大去处。当年有四夷朝贡:南月陀国,北高昌国,东西梁国,西本钵国,年年进贡美玉明珠,娇妃骏马。我这里不动兵戈,不去征讨,他那边天然拜为上邦。”三藏道:“既拜为上邦,想是你这国王有道,文武贤能。”众僧道:“爷爷,文也不贤,武也不良,国君也不是有道。我这金光寺,自来宝塔上祥云覆盖,瑞霭高升,夜放霞光,万里有人曾见;昼喷彩气,四国无分歧瞻。故此觉得天府神京,四夷朝贡。只是三年之前,孟秋朔日,半夜子时,下了一场血雨。天明时,家家惊骇,户户生悲。众公卿奏上国王,不知天公甚事见怪。当时延请羽士打醮,和尚看经,答天谢地。谁晓得我这寺里黄金宝塔污了,这两年本国不来朝贡。我王欲要挞伐,众臣谏道:“我寺里和尚偷了塔上宝贝,以是无祥云瑞霭,本国不朝。”昏君更不察理,那些赃官,将我僧众拿了去,百般鞭挞,万样寻求。当时我这里有三辈和尚,前两辈已被鞭挞不过死了,现在又捉我辈问罪桎梏。老爷在上,我等怎敢欺心盗取塔中之宝!万望爷爷怜念,方以类聚,物以群分,舍大慈大悲,广施法力,挽救我等性命!”

端的是神洲都会,天府瑶京。万里版图固,千年帝业隆。蛮夷拱服君恩远,海岳朝元圣会盈。御阶干净,辇路清宁。酒坊歌声闹,花楼喜气生。未央宫外长春树,应许朝阳彩凤鸣。

行者道:“有申时前后。”三藏道:“我欲面君倒换关文,何如这众僧之事,不得明白,难以对君奏言。我当时离了长安,在法门寺里立愿:上西方逢庙烧香,遇寺拜佛,见塔扫塔。本日至此,遇有受屈和尚,乃因宝塔之累。你与我办一把新笤帚,待我沐浴了,上去扫扫,即看这肮脏之事何如,不放光之故何如,访着端的,方好面君奏言,挽救他们这磨难也。”这些桎梏的和尚传闻,赶紧去厨房取把厨刀,递与八戒道:“爷爷,你将此刀翻开那柱子上锁的小和尚铁锁,放他去安排斋饭香汤,伏侍老爷进斋沐浴。我等且上街化把新笤帚来与老爷扫塔。”八戒笑道:“开锁有何难哉?不消刀斧,教我那一名毛脸老爷,他是开锁的积年。”行者端的近前,使个解锁法,用手一抹,几把锁俱退落下。那小和尚俱跑到厨中,净刷锅灶,安排茶饭。三藏师徒们吃了斋,垂垂天昏,只见那桎梏的和尚,拿了两把笤帚出去,三藏甚喜。

野菊残英落,新梅嫩蕊生。村村纳禾稼,到处食香羹。平林木落远山现,曲涧霜浓幽壑清。应锺气,闭蛰营,纯阴阳,月帝玄溟,盛水德,舜日怜晴。地气降落,气候上升。虹藏不见影,池沼渐生冰。绝壁挂索藤花败,松竹凝暖色更青。四众行彀多时,前又遇城池附近。

正说处,一个小和尚点了灯,来请沐浴。此时满天星月光辉,角楼上更鼓齐发,恰是那:四壁北风起,万家灯火明。六街关户牖,三市闭门庭。钓艇归深树,耕犁罢短绳。樵夫柯斧歇,学子诵书声。三藏沐浴毕,穿了小袖褊衫,束了环绦,足下换一双软公鞋,手里拿一把新笤帚,对众僧道:“你等安寝,待我扫塔去来。”行者道:“塔上既被血雨所污,又况日久无光,恐生恶物,一则夜静风寒,又没个朋友,自去恐有差池,老孙与你同上如何?”三藏道:“甚好!甚好!”两人各持一把,先到大殿上,点起琉璃灯,烧了香,佛前拜道:“弟子陈玄奘奉东土大唐差往灵山拜见我佛如来取经,今至祭赛国金光寺,遇本僧言宝塔被污,国王疑僧盗宝,衔冤取罪,高低难懂。弟子竭诚扫塔,望我佛威灵,早示污塔之启事,莫致凡夫之委曲。”祝罢,与行者开了塔门,自基层望上而扫。只见这塔,真是峥嵘倚汉,高耸腾空。正唤做五色琉璃塔,令媛舍利峰。

毕竟不知此去如何擒获,且听下回分化。

国王问曰:“你是何方贼怪,那处妖精,几年侵吾国土,何年盗我宝贝,一盘共有多少贼徒,都唤做甚么名字,从实一一供来!”二怪朝上跪下,颈内血淋淋的,更不知疼痛,供道:“三载以外,七月月朔,有个万圣龙王,帅领很多亲戚,住居在本国东南,离此处路有百十,潭号碧波,山名乱石。生女多娇,妖娆美色,招赘一个九头驸马,神通无敌。他知你塔上珍奇,与龙王合盘做贼,先下血雨一场,后把舍利偷讫。见现在晖映龙宫,纵黑夜明如白日。公主施能,寂寂密密,又偷了王母灵芝,在潭中温养宝贝。我两个不是贼头,乃龙王差来小卒。彻夜被擒,所供是实。”国霸道:“既取了供,如何不供自家名字?” 那怪道:“我唤做驰驱儿灞,他唤做灞波儿奔,驰驱儿灞是个鲇鱼怪,灞波儿奔是个黑鱼精。”国王教锦衣卫好生收监,传旨:“赦了金光寺众僧的桎梏,快教光禄寺排宴,就于麒麟殿上谢圣僧获贼之功,议请圣僧捕擒贼首。”

不觉的天晓,长老道:“我与悟空入朝,倒换关文去来。”长老即穿了锦襕法衣,戴了毗卢帽,整束威仪,拽步进步。行者也束一束皋比裙,整一整绵布直裰,取了关文同去。八戒道:“如何不带这两个妖贼?”行者道:“待我们奏过了,自有驾帖着人来提他。”遂行至朝门外,看不尽那朱雀黄龙,清都绛阙。三藏到东华门,对阁门大使作礼道:“烦大人转奏,贫僧是东土大唐差去西天取经者,意欲面君,倒换关文。”那黄门官果与通报,至阶前奏道:“内里有两个异容异服和尚,称言南赡部洲东土唐朝差往西方拜佛求经,欲朝我王,倒换关文。”国王闻言,传旨教宣,长老即引行者入朝。文武百官,见了行者,无不怕惧,有的说是猴和尚,有的说是雷公嘴和尚,个个悚然,不敢久视。

行者把怪物揪到面前跪下道:“他在塔顶上猜拳吃酒耍子,是老孙听得鼓噪,一纵云,跳到顶上拦住,未曾着力。但恐一棒打死,没人供状,故此悄悄捉来。师父可取他个口词,看他是那边妖精,偷的宝贝在于那边。”那怪物战战兢兢,口叫“饶命!”遂从实供道:“我两个是乱石山碧波潭万圣龙王差来巡塔的。他叫做驰驱儿灞,我叫做灞波儿奔。他是鲇鱼怪,我是黑鱼精。因我万圣老龙生了一个女儿,就唤做万圣公主。那公主花容月貌,有二非常人才,招得一个驸马,唤做九头驸马,神通泛博。前年与龙王来此,显大法力,下了一阵血雨,污了宝塔,偷了塔中的舍利子佛宝。公主又去大罗天上灵霄殿前,偷了王母娘娘的九叶灵芝草,养在那潭底下,金光霞彩,日夜光亮。克日闻得有个孙悟空往西天取经,说他神通泛博,沿路上埋头寻人的不是,以是这些经常差我等来此巡拦,若另有那孙悟空到时,好筹办也。”行者闻言嘻嘻嘲笑道:“那孽畜等这等无礼,怪道前日请牛魔王在那边赴会!本来他交友这伙泼魔,专干不良之事!”

自此轰动满城百姓,无处无一人不来看圣僧及那妖贼。

众僧跪倒道:“爷爷,我等是金光寺负屈的和尚。”行者道:“金光寺坐落何方?”众僧道:“转过隅头就是。”行者将他带在唐僧前,问道:“怎生负屈,你说我听。”众僧道:“爷爷,不知你们是那方来的,我等似有些面善。此问不敢在此奉告,请到荒山,具说痛苦。”长老道:“也是,我们且到他那寺中去,细心扣问启事。”同至庙门,门上横写七个金字:“敕建护国金光寺”。师徒们进得门来旁观,但见那:古殿香灯冷,虚廊叶扫风。凌云千尺塔,养性几株松。满地落花无客过,檐前蛛网任攀笼。空架鼓,枉悬钟,绘壁尘多彩象朦。讲座幽然僧不见,禅堂静矣鸟常逢。苦楚堪感喟,孤单苦无穷。佛前虽有香炉设,灰冷花残事事空。三藏心伤,止不住眼中出泪。众僧们顶着桎梏,将正殿推开,请长老上殿拜佛。长老进殿,奉上心香,叩齿三咂。却转于前面,见那方丈檐柱上又锁着六七个小和尚,三藏甚不忍见。及到方丈,众僧俱来叩首问道:“各位老爷象貌不一,但是东土大唐来的么?”行者笑道:“这和另有甚未卜先知之法?我们恰是。你如何认得?”众僧道:“爷爷,我等有甚未卜先知之法,只是痛负了屈苦,无处罚明,日逐家只是叫天叫地。

光禄寺立即备了荤素两样筵席,国王请唐僧四众上麒麟殿叙坐,问道:“圣僧尊号?”唐僧合掌道:“贫僧俗家姓陈,法名玄奘。蒙君赐姓唐,贱号三藏。”国王又问:“圣僧高徒何号?”三藏道:“小徒俱无号,第一个名孙悟空,第二个名猪悟能,第三个名沙悟净,此乃南海观世音菩萨起的名字。因拜贫僧为师,贫僧又将悟空叫做行者,悟能叫做八戒,悟净叫做和尚。”国王听毕,请三藏坐了上席,孙行者坐了侧首左席,猪八戒沙和尚坐了侧首右席,俱是素果、素菜、素茶、素饭。前面一席荤的,坐了国王,下首有百十席荤的,坐了文武多官。众臣谢了君恩,徒告了师罪,坐定。国王把盏,三藏不敢喝酒,他三个各受了安席酒。下边只听得管弦齐奏,乃是教坊司动乐。你看八戒放开食嗓,端的是虎咽狼吞,将一席果菜之类,吃得罄尽。少顷间,添换汤饭又来,又吃得一毫不剩,巡酒的来,又杯杯不辞。这场筵席,直乐到午火线散。三藏谢了盛宴,国王又留住道:“这一席聊表圣僧获怪之功。”教光禄寺:“快翻席到建章宫里,再请圣僧定捕贼首,取宝归塔之计。”三藏道:“既要捕贼取宝,不劳再宴,贫僧等就此辞王,就擒捉妖怪去也。”国王不肯,必然请到建章宫,又吃了一席。国王举酒道:“那位圣僧帅众出师,降妖捕贼?”三藏道:“教大门徒孙悟空去。”大圣拱手答允。国霸道:“孙长老既去,用多少人马?几时出城?”八戒忍不住大声叫道:“那边用甚么人马!又那边管甚么时候!趁现在酒醉饭饱,我共师兄去,手到擒来!”三藏甚喜道:“八戒这一贯勤紧啊!”行者道:“既如此,着沙僧弟庇护师父,我两个去来。”那国霸道:“二位长老既不消人马,可用兵器?”八戒笑道:“你家的兵器,我们用不得。我弟兄自有随身东西。”国王闻说,即取大觥来,与二位长老送行。孙大圣道:“酒不吃了,只教锦衣卫把两个小妖拿来,我们带了他去做凿眼。”国王传旨,立即提出。二人挟着两个小妖,驾风头,使个摄法,径上东南去了。噫!他那君臣一见腾风雾,才识师徒是圣僧。

八戒、沙僧听得喝道,只说是国王差官,急出驱逐,本来是行者坐在轿上。白痴劈面笑道:“哥哥,你得了本身也!”行者下了轿,搀着八戒道:“我如何得了本身?”八戒道:“你打着黄伞,抬着八人轿,却不是猴王之职分?故说你得了本身。”行者道:“且莫讽刺。”遂解下两个妖物,押见国王。沙僧道:“哥哥,也带挈小弟带挈。”行者道:“你只在此看管行李马匹。”那桎梏之僧道:“爷爷们都去接受皇恩,等我们在此看管。”行者道:“既如此,等我去奏过国王,却来放你。”八戒揪着一个妖贼,沙僧揪着一个妖贼,孙大圣还是坐了轿,摆开首搭,将两个妖怪押赴当朝。斯须至白玉阶,对国霸道:“那妖贼已取来了。”国王遂降龙床,与唐僧及文武多官同目视之,那怪一个是暴腮乌甲,尖嘴利牙;一个是滑皮大肚,巨口长须,固然是有足能行,大略是变成的人象。

行者昂首旁观,乃是一座城池。端的是:龙蟠情势,虎踞金城。

四垂华盖近,百转紫墟平。玉石桥栏排巧兽,黄金台座列贤明。

行者道:“师父,那座城池,是一国帝王之所。”八戒笑道:“天下府有府城,县有县城,如何就见是帝王之所?”行者道:“你不知帝王之居,与府县自是分歧。你看他四周有十数座门,四周有百十余里,楼台矗立,云雾缤纷。非帝京邦国,何故有此绚丽?”沙僧道:“哥哥眼明,虽识得是帝王之处,却唤做甚么名色?”行者道:“又无牌匾旌号,何故知之?须到城中扣问,方可知也。”长老策马,斯须到门。上马过桥,进门旁观,只见六街三市,货殖通财,又见衣冠隆盛,人物豪华。正行时,忽见有十数个和尚,一个个披枷戴锁,沿门乞化,实在的蓝缕不堪。三藏叹曰:“兔死狐悲,物伤其类。”叫:“悟空,你上前去问他一声,为何这等遭罪?”行者依言,即叫:“那和尚,你是那寺里的?为甚事披枷戴锁?”

孙大圣闻声了,厉声高叫道:“陛下,人不成貌相,海水不成斗量。若爱风韵者,如何捉得妖贼也?”国王闻言,回惊作喜道:“圣僧说的是,朕这里不选人才,只要获贼得宝归塔为上。”再着当驾官看车盖,教锦衣卫好生伏侍圣僧去取妖贼来。那当驾官即备大轿一乘,黄伞一柄,锦衣卫点起校尉,将行者八抬八绰,大四声喝路,径至金光寺。

三藏闻言,点头叹道:“这桩事含混难懂。一则是朝廷失政,二来是汝等有灾。既然天降血雨,污了宝塔,当时节何不启本奏君,致令刻苦?”众僧道:“爷爷,我等凡人,安知天意?况前辈俱未辨得,我等若那边之!”三藏道:“悟空,本日甚时分了?”

好猴王,悄悄的挟着笤帚,撒起衣服,钻出前门,踏着云头旁观,只见第十三层塔内心坐着两个妖精,面前放一盘下饭,一只碗,一把壶,在那边猜拳吃酒哩。行者使个神通,丢了笤帚,掣出金箍棒,拦住塔门喝道:“好怪物!偷塔上宝贝的本来是你!”两个怪物慌了,急起家拿壶拿碗乱掼,被行者横铁棒拦住道:“我若打死你,没人供状。”只把棒逼将去。那怪贴在壁上,莫想挣扎得动,口里只叫:“饶命饶命!不干我事!自有偷宝贝的在那边也。”行者使个拿法,一只手抓将过来,径拿下第十层塔中。报导:“师父,拿住偷宝贝之贼了!”三藏正自盹睡,忽闻此言,又惊又喜道:“是那边拿来的?”

十二时中忘不得,行功百刻全收。五年十万八千周,休教神水涸,莫放火光愁。水火补救无损处,五行联络如钩。阴阳和合上云楼,乘鸾登紫府,跨鹤赴瀛洲。这一篇词,牌名《临江仙》。单道唐三藏师徒四众,水火既济,赋性清冷,借得纯阴宝扇,扇息燥火过山,不一日行过了八百之程,师徒们散诞清闲,向西而去,正值秋末冬初时序,见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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