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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游记》 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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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法性西来逢女国 心猿定计脱烟花

一行进步,又见那贩子上房屋划一,铺面轩昂,普通有卖盐卖米、酒坊跑堂,鼓角楼台通货殖,旗亭候馆挂帘栊。师徒们转湾抹角,忽见有一女官侍立街下,大声叫道:“远来的使客,不成擅入城门,请投馆驿注名上簿,待下官执名奏驾,验引放行。”

说不了,二女官早至,对长老下拜。长老一一行礼道:“贫僧削发人,有何德能,敢劳大人下拜?”那太师见长老边幅轩昂,心中暗喜道:“我国中实有造化,这个男人,却也做得我王之夫。”二官拜毕起来,侍立摆布道:“御弟爷爷,万千之喜了!”

三藏道:“悟空,假定不放,逼迫结婚,却如何是好?”行者道:“师父尽管允他,老孙自有处治。”

却说三藏师徒们在驿厅上正享斋饭,只见内里人报:“当驾太师与我们本官老姆来了。”三藏道:“太师来倒是何意?”八戒道:“怕是女王请我们也。”行者道:“不是相请,就是说亲。”

三藏道:“贫僧茹素,但是未曾戒酒,须得几杯素酒,与我二门徒吃些。”说未了,太师启奏:“请赴东阁会宴,今宵谷旦良辰,便可与御弟爷爷结婚,明日天开黄道,请御弟爷爷登宝殿,面南改年号即位。”女王大喜,即与长老联袂相搀,下了龙车,共入端门里,但见那:风飘仙乐下楼台,阊阖中间翠辇来。凤阙大开光蔼蔼,皇宫不闭锦排排。麒麟殿内炉烟袅,孔雀屏边房影回。亭阁峥嵘如上国,玉堂金马更奇哉!

行者道:“本日允了婚事,他必然以天子礼,摆驾出城接你。你更不要推让,就坐他凤辇龙车,登宝殿,面南坐下,问女王取出御宝印信来,宣我们兄弟进朝,把通关文牒用了印,再请女王写个手字花押,佥押了托付与我们。一面厢教摆筵宴,就当与女王会喜,就与我们送行。待筵宴已毕,再叫排驾,只说送我们三人出城,返来与女王共同。哄得他君臣欢腾,更无反对之心,亦不起毒恶之念,却待送出城外,你下了龙车凤辇,教沙僧服侍摆布,伏侍你骑上白马,老孙却使个定身法儿,教他君臣人等皆不能动,我们顺通衢尽管西行。行得一日夜,我却念个咒,解了术法,还教他君臣们复苏回城。一则不伤了他的性命,二来不损了你的元神。这叫做假亲脱网之计,难道一举分身之美也?”三藏闻言,如醉方醒,似梦初觉,乐以忘忧,称谢不尽,道:“深感贤徒高见。”四众同心合意,正自筹议不题。

女王依言,仍坐了龙床,即取金交椅一张,放在龙床左手,请唐僧坐了,叫门徒们拿上通关文牒来。大圣便教沙僧解开承担,取出关文。大圣将关文双手捧上。那女王细看一番,上有大唐天子宝印九颗,下有宝象国印,乌鸡国印,车迟国印。女王看罢,娇滴滴笑语道:“御弟哥哥又姓陈?”三藏道:“俗家姓陈,法名玄奘。因我唐王圣恩以为御弟,赐姓我为唐也。”女霸道:“关文上如何没有高徒之名?”三藏道:“三个顽徒,不是我唐朝人物。”女霸道:“既不是你唐朝人物,为何肯随你来?”三藏道:“大的个门徒,祖贯东胜神洲傲来国人氏;第二个乃西牛贺洲乌斯庄人氏;第三个乃流沙河人氏。他三人都因罪犯天条,南海观世音菩萨摆脱他苦,秉善皈依,将功折罪,甘心庇护我上西天取经。皆是途中收得,故此未注法名在牒。”

圣僧拜佛到西梁,海内衠阴世少阳。农士工商皆女辈,渔樵耕牧尽红妆。

六龙喷彩,双凤生祥。六龙喷彩扶车出,双凤生祥驾辇来。馥蘛异香蔼,氤氲瑞气开。金鱼玉佩多官拥,宝髻云鬟众女排。鸳鸯掌扇遮銮驾,翡翠珠帘影凤钗。歌噪音美,弦管声谐。一片欢情冲碧汉,无边喜气出灵台。三檐罗盖摇天宇,五色旗号映御阶。此地自来无合卺,女王本日配男才。

太师道:“臣比及驿,拜见御弟毕,即备言求亲之事。御弟另有推托之辞,幸亏他大门徒慨然见允,愿留他师父与我王为夫,面南称帝,只教先倒换关文,打发他三人西去;获得经回,好到此拜认爷娘,讨盘费回大唐也。”女王笑道:“御弟再有何说。”

却说唐长老一把扯住行者,骂道:“你这猴头,弄杀我也!如何说出这般话来,教我在此招婚,你们西天拜佛,我就死也不敢如此。”行者道:“师父放心,老孙岂不知你脾气,但只是到此地,遇此人,不得不将计就计!”三藏道:“如何叫做将计就计?”行者道:“你若使住法儿不允他,他便不肯倒换关文,不放我们走路。倘或意恶心毒,喝令多人割了你肉,做甚么香袋啊,我等岂有恶报?必然要使出降魔荡怪的神通。你知我们的手脚又重,东西又凶,但动脱手儿,这一国的人尽打杀了。他固然阻当我等,却不是怪物妖精,还是一国人身;你又平素是个好善慈悲的人,在路上一灵不损,若打杀无穷的平人,你心何忍!诚为不善了也。”三藏传闻,道:“悟空,此论最善。但恐女主招我出来,要行佳耦之礼,我怎肯丧元阳,废弛了佛家德行;走真精,坠落了本教人身?”

既至东阁之下,又闻得一派歌乐声韵美,又见两行红粉貌娇娆。正中堂排设两般盛宴:左边上首是素筵,右边上首是荤筵,下两路尽是单席。那女王敛袍袖,十指尖尖,奉着玉杯,便来安席。行者近前道:“我师徒都是茹素。先请师父坐了左手素席,转下三席,分摆布,我兄弟们好坐。”太师喜道:“恰是,恰是。师徒即父子也,不成并肩。”众女官赶紧调了席面。女王一一传杯,安了他弟兄三位。行者又与唐僧丢个眼色,西席父回礼。三藏下来,却也擎玉杯,与女王安席。那些文武官,朝上拜谢了皇恩,各依品从,分坐两边,才住了音乐请酒。那八戒那管好歹,放开肚子,只情吃起。也不管甚么玉屑米饭、蒸饼、糖糕、蘑菇、香蕈、笋芽,木耳、黄花菜、石花菜、紫菜、蔓菁、芋头、萝菔、山药、黄精、一骨辣噇了个罄尽,喝了五七杯酒。口里嚷道:“看添换来!拿大觥来!再吃几觥,大家做事去。”

太师道:“大丈夫遇时不成错过,似此招赘之事,天下虽有;托国之富,世上实稀。请御弟速允,庶好回奏。”长老越加痴哑。八戒在旁掬着碓挺嘴叫道:“太师,你去上复国王:我师父乃久修得道的罗汉,决不爱你托国之富,也不爱你倾国之容,快些儿倒换关文,打发他往西去,留我在此招赘,如何?”太师闻说,胆战心惊,不敢回话。驿丞道:“你虽是个男身,但只描述丑恶,不中我王之意。”八戒笑道:“你甚不通变,常言道,粗柳簸箕细柳斗,世上谁见男儿丑。”行者道:“白痴,勿得胡谈,任师父尊意,可行则行,可止则止,莫要担阁了媒野生夫。”三藏道:“悟空,凭你如何说好!”行者道:“依老孙说,你在这里也好,自古道,千里姻缘似线牵哩,那边再有这般呼应处?”三藏道:“门徒,我们在这里妄图繁华,谁却去西天取经?那不望坏了我大唐之帝主也?”太师道:“御弟在上,微臣不敢隐言。我王旨意,原只教求御弟为亲,教你三位门徒赴了会亲筵宴,发付领给,倒换关文,往西天取经去哩。”行者道:“太师说得有理,我等不必作难,甘心留下师父,与你主为夫,快换关文,打发我们西去,待取经返来,好到此拜爷娘,讨川资,回大唐也。”那太师与驿丞对行者作礼道:“多谢教员成全之恩!”八戒道:“太师,切莫要口里摆菜碟儿,既然我们承诺,且教你主先安排一席,与我们吃锺肯酒,如何?”太师道:“有有有,就教安排筵宴来也。”那驿丞与太师欢天喜地回奏女主不题。

那些文武官,见主公与长老同登凤辇,并肩而坐,一个个眉花眼笑,拨转仪从,复入城中。孙大圣才教沙僧挑着行李,牵着白马,随台端后边同业。猪八戒往前乱跑,先到五凤楼前,嚷道:“好安闲!好现成呀!这个弄不成!这个弄不成!吃了喜酒进亲才是!”唬得些执仪从指导的女官,一个个回至驾边道:“主公,那一个长嘴大耳的,在五凤楼前嚷道要喜酒吃哩。”女主闻奏,与长老倚香肩,偎并桃腮,开檀口,俏声叫道:“御弟哥哥,长嘴大耳的是你阿谁高徒?”三藏道:“是我第二个门徒,他生得食肠广大,平生要图口肥。须是先安排些酒食与他吃了,方可行事。”女主急问:“光禄寺安排筵宴完否?”女官奏道:“已完,设了荤素两样,在东阁上哩。”女王又问:“如何两样?”女官奏道:“臣恐唐朝御弟与高徒等平素吃斋,故有荤素两样。”女王却又笑吟吟,偎着长老的香腮道:“御弟哥哥,你吃荤茹素?”

风韵英伟,边幅轩昂。齿白如银砌,唇红口四方。顶平额阔天仓满,目秀眉清地阁长。两耳有轮真杰士,一身不俗是才郎。好个妙龄聪俊风骚子,堪配西梁窈窕娘。

八戒传闻,建议个风来,把嘴乱扭,耳朵乱摇,闯至驾前,嚷道:“我们和尚家和你这粉骷髅做甚伉俪!放我师父走路!”那女王见他那等撒泼弄丑,唬得魂飞魄散,跌入辇驾当中。沙僧却把三藏抢出人丛,伏侍上马。只见那路旁闪出一个女子,喝道:“唐御弟,那边走!我和你耍风月儿去来!”沙僧骂道:“贼辈无知!”掣宝杖劈脸就打。那女子弄阵旋风,呜的一声,把唐僧摄将去了,无影无踪,不知下落那边。咦!恰是:脱得烟花网,又遇风月魔。

三藏欠身而起,对女王合掌道:“陛下,多蒙盛设,酒已彀了。请登宝殿,倒换关文,赶天早,送他三人出城罢。”女王依言,携着长老,散了筵宴,上金銮宝殿,即让长老即位。三藏道:“不成!不成!适太师言过,明日天开黄道,贫僧才敢即位称孤。本日即印关文,打发他去也。”

沙僧问道:“好筵席不吃,还要干甚事?”白痴笑道:“前人云,造弓的造弓,造箭的造箭。我们现在招的招,嫁的嫁,取经的还去取经,走路的还去走路,莫尽管贪酒误事,快早儿打发关文,恰是将军不上马,各自奔出息。”女王闻说,即命取大杯来。近侍官赶紧取几个鹦鹉杯、鸬鹚杓、金叵罗、银凿落、玻璃盏、水晶盆、蓬莱碗、虎魄锺,满斟玉液,连注美酒,公然都各饮一巡。

太师奏道:“御弟不言,愿配我主,只是他那二门徒,先要吃席肯酒?”女王闻言,即传旨教光禄寺排宴,一面厢排台端,出城驱逐夫君。众女官即钦遵王命,打扫宫殿,铺设庭台。一班儿摆宴的,敏捷安排;一班儿摆驾的,流星整备。你看那西梁国虽是妇女之邦,那銮舆不亚中华之盛,但见:

遂此众皆惊骇,不敢上前,一个个都捻手矬腰,点头咬指,战战兢兢,排塞街旁路下,都看唐僧。孙大圣却也弄出丑相开路。沙僧也装吓虎保持,八戒采着马,掬着嘴,摆着耳朵。

三藏道:“我削发人,喜从何来?”太师躬身道:“此处乃西梁女国,国中自来没个男人。今幸御弟爷爷来临,臣奉我王旨意,特来求亲。”三藏道:“善哉!善哉!我贫僧单身来到贵地,又无后代相随,止有顽徒三个,不知大人求的是阿谁婚事?”驿丞道:“下官才进朝启奏,我王非常欢乐,道夜来得一吉梦,梦见金屏生彩艳,玉镜展光亮,知御弟乃中华上国男儿,我王愿以一国之富,招赘御弟爷爷为夫,坐南面称孤,我王愿为帝后。传旨着太师作媒,下官主婚,故此特来求这婚事也。”三藏闻言,低头不语。

女王看到那心欢意美以外,不觉淫情汲汲,爱欲恣恣,展放樱桃小口,呼道:“大唐御弟,还不来占凤乘鸾也?”三藏闻言,耳红面赤,羞答答不敢昂首。猪八戒在旁,掬着嘴,饧眼旁观那女王,却也袅娜,端的眉如翠羽,肌似羊脂。脸衬桃花瓣,鬟堆金凤丝。秋波湛湛妖娆态,春笋纤纤妖媚姿。斜軃红绡飘彩艳,高簪珠翠显光辉。说甚么昭君仙颜,公然是赛过西施。柳腰微展鸣金珮,莲步轻挪动玉肢。月里嫦娥难到此,九天仙子怎如此。宫妆巧样不凡类,固然王母降瑶池。那白痴看到好处,忍不开口嘴流涎,心头撞鹿,一时候骨软筋麻,好便似雪狮子向火,不觉的都化去也。

娇娥满路呼人种,幼妇盈街接粉郎。不是悟能施丑相,烟花围困磨难当!

未几时,台端出城,早到迎阳馆驿。忽有人报三藏师徒道:“驾到了。”三藏闻言,即与三徒整衣出厅迎驾。女王卷帘下辇道:“那一名是唐朝御弟?”太师指道:“那驿门外香案前穿襕衣者便是。”女王闪凤目,簇蛾眉,细心旁观,公然一表不凡,你看他:

且说那驿丞整了衣冠,径入城中五凤楼前,对黄门官道:“我是迎阳馆驿丞,有事见驾。”黄门立即启奏,降旨传宣至殿,问曰:“驿丞有何事来奏?”驿丞道:“微臣在驿,接得东土大唐王御弟唐三藏,有三个门徒,名唤孙悟空、猪悟能、沙悟净,连马五口,欲上西天拜佛取经。特来启奏主公,可许他倒换关文放行?“女王闻奏满心欢乐,对众文武道:“寡人夜来梦见金屏生彩艳,玉镜展光亮,乃是本日之喜兆也。”众女官拥拜丹墀道:“主公,怎见得是本日之喜兆?”女霸道:“东土男人,乃唐朝御弟。我国中自浑沌斥地之时,累代帝王,更未曾见个男人至此。幸今唐王御弟降落,想是天赐来的。寡人以一国之富,愿招御弟为王,我愿为后,与他阴阳共同,生子生孙,永传帝业,却不是本日之喜兆也?”众女官拜舞称扬,无不欢腾。驿丞又奏道:“主公之论,乃万代传家之好。但只是御弟三徒凶暴,不成边幅。”女霸道:“卿见御弟怎生模样?他门徒怎生凶丑?”驿丞道:“御弟边幅堂堂,风韵漂亮,诚是天朝上国之男儿,南赡中华之人物。那三徒倒是描述狂暴,边幅如精。”女霸道:“既如此,把他门徒与他领给,倒换关文,打发他往西天,只留下御弟,有何不成?”众官拜奏道:“主公之言极当,臣等钦此钦遵。但只是婚配之事,无媒不成,自古道,姻缘共同凭红叶,月老伉俪系赤绳。”女霸道:“依卿所奏,就着当驾太师作媒,迎阳驿丞主婚,先去驿中与御弟求亲。待他答应,寡人却摆驾出城驱逐。”那太师驿丞领旨出朝。

话说三藏师徒别了村舍人家,依路西进,不上三四十里,早到西梁版图。唐僧在顿时指道:“悟空,前面城池附近,贩子上人语鼓噪,想是西梁女国。汝等必要细心,谨慎端方,切休放荡情怀,混乱法门教旨。”三人闻言,谨遵严命。言未尽,却至东关厢街口。那边人都是长裙短袄,粉面油头,不分长幼,尽是妇女,正在两街上做买做卖,忽见他四众来时,一齐都鼓掌呵呵,整容欢笑道:“人种来了!人种来了!”慌得那三藏勒马难行,斯须间就塞满街道,惟闻笑语。八戒口里乱嚷道:“我是个销猪!我是个销猪!”行者道:“白痴,莫胡谈,拿出旧嘴脸便是。”八戒端的把头摇上两摇,竖起一双葵扇耳,扭动莲蓬吊搭唇,发一声喊,把那些妇女们唬得跌跌爬爬。有诗为证,诗曰:

女霸道:“我与你添注法名,好么?”三藏道:“但凭陛下尊意。”女王即令取笔砚来,浓磨香翰,饱润香毫,牒文以后,写上孙悟空、猪悟能、沙悟净三人名讳,却才取出御印,端端方正印了,又画个手字花押,传将下去。孙大圣接了,教沙僧包裹伏贴。那女王又赐出碎金碎银一盘,下龙床递与行者道:“你三人将此权为盘费,早上西天。待汝等取经返来,寡人另有重谢。”行者道:“我们削发人,不受金银,途中自有乞化之处。”女王见他不受,又取出绫锦十匹,对行者道:“汝等行色仓促,裁制不及,将此路上做件衣服遮寒,”行者道:“削发人穿不得绫锦,自有护体布衣。”女王见他不受,教:“取御米三升,在路权为一饭。”八戒传闻个饭字,便就接了,捎在承担之间。行者道:“兄弟,行李见今沉重,且倒有力量挑米?”八戒笑道:“你那边晓得,米好的是个日消货,只消一顿饭,就了帐也。”遂此合掌谢恩。

只见那女王走近前来,一把扯住三藏,俏语娇声,叫道:“御弟哥哥,请上龙车,和我同上金銮宝殿,婚配佳耦去来。”这长老战兢兢立站不住,似醉如痴。行者在侧教道:“师父不必太谦,请共师娘上辇,快快倒换关文,等我们取经去罢。”长老不敢回言,把行者抹了两抹,止不住落下泪来,行者道:“师父切莫烦恼,这般繁华,不受用还待如何哩?”三藏没及何如,只得依从,揩了眼泪,强整欢容,移步近前,与女主:同携素手,共坐龙车。那女主喜孜孜欲配伉俪,这长老忧惶惑只思拜佛。一个要洞房花烛交鸳侣,一个要西宇灵山见世尊。女帝真情,圣僧冒充。女帝真情,希冀调和同到老;圣僧冒充,牢藏情义养元神。一个喜见男身,恨不得白天并头谐伉俪;一个怕逢女色,只考虑立即脱网上雷音。二人和会同登辇,岂料唐僧各故意!

三藏闻言上马,旁观那衙门上有一匾,上书迎阳驿三字。长老道:“悟空,那村舍人家传言是实,果有迎阳之驿。”沙僧笑道:“二哥,你却去照胎泉边照照,看可有双影。”八戒道:“莫弄我!我自吃了那盏儿落胎泉水,已此打下胎来了,还照他怎的?”三藏转头叮咛道:“悟能,谨言!谨言!”遂上前与那女官作礼。女官带路,请他们都进驿内,正厅坐下,即唤看茶。又见那部下人尽是三绺梳头、两截穿衣之类,你看他拿茶的也笑。少顷茶罢,女官欠身问曰:“使客何来?”行者道:“我等乃东土大唐王驾下钦差上西天拜佛求经者。我师父便是唐王御弟,号曰唐三藏,我乃他大门徒孙悟空,这两个是我师弟猪悟能沙悟净,一行连马五口。随身有通关文牒,乞为照验放行。”那女官执笔写罢,下来叩首道:“老爷恕罪,下官乃迎阳驿驿丞,实不知上邦老爷,知当远接。”拜毕起家,即令管事的安排饮馔,道:“爷爷们宽坐一时,待下官进城启奏我王,倒换关文,打发领给,送老爷们西进。”三藏欣但是坐不题。

毕竟不知那女子是人是怪,教员父的性命得死得生,且听下回分化。

三藏道:“敢烦陛下不异贫僧送他三人出城,待我嘱付他们几句,教他好生西去,我却返来,与陛下永受繁华,无挂无牵,方可会鸾交凤友也。”女王不知是计,便传旨摆驾,与三藏并倚香肩,同登凤辇,出西城而去。满城中都盏添净水,炉降真香,一则看女王銮驾,二来看御弟男身。没老没小,尽是粉容娇面、绿鬓云鬟之辈。未几时,台端出城,到西关之处,行者、八戒、沙僧、同心合意,结束整齐,径迎着銮舆,厉声高叫道:“那女王不必远送,我等就此拜别。”长老慢下龙车,对女王拱手道:“陛下请回,让贫僧取经去也。”女王闻言,大惊失容,扯住唐僧道:“御弟哥哥,我愿将一国之富,招你为夫,明日高登宝位,即位称君,我愿为君以后,喜筵通皆吃了,如何却又变卦?”

却说那太师与驿丞不等宣诏,直入朝门白玉阶前奏道:“主公佳梦最准,鱼水之欢就矣。”女王闻奏,卷珠帘,下龙床,启樱唇,露银齿,笑吟吟娇声问曰:“贤卿见御弟,如何说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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