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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游记》 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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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色邪淫戏唐三藏 性正修持不坏身

三藏深思默想道:“我待不说话,不吃东西,此怪比那女王分歧,女王还是人身,行动以礼;此怪乃是妖神,恐为侵犯,何如?我三个门徒,不知我困陷在于这里,倘或侵犯,却不枉丢性命?”以心问心,无计所奈,只得强打精力,开口道:“荤的何如?素的何如?”女怪道:“荤的是人肉馅馍馍,素的是邓沙馅馍馍。”三藏道:“贫僧茹素。”那怪笑道:“女童,看热茶来,与你家长爷爷茹素馍馍。”一女童,果捧着香茶一盏,放在长老面前。

女怪道:“我枕剩衾闲何不睡?”唐僧道:“我头光服异怎相陪!”阿谁道:“我愿作前朝柳翠翠。”这个道:“贫僧不是月阇黎。”女怪道:“我美若西施还袅娜。”唐僧道:“我越王是以久埋尸。”女怪道:“御弟,你记得宁教花下死,做鬼也风骚?”唐僧道:“我的真阳为珍宝,怎肯轻与你这粉骷髅。”他两个散言碎语的,直斗到更深,唐长老全不动念。那女怪扯扯拉拉的不放,这师父只是老老成成的不肯。直缠到有半夜时候,把那怪弄得恼了,叫:“小的们,拿绳来!”不幸将一个敬爱的人儿,一条绳,捆的象个猱狮模样,又教拖在房廊下去,却吹灭银灯,各归寝处。

行者却也有些醋他,虚丢一棒,败阵而走。那妖精得胜而回,叫小的们搬石块垒迭了前门不题。

菩萨道:“这妖精非常短长,他那三股叉是天生的两只钳脚。扎人痛者,是尾上一个钩子,唤做倒马毒。本身是个蝎子精。他前者在雷音寺听佛谈经,如来见了,分歧用手推他一把,他就转过钩子,把如来左手中拇指上扎了一下,如来也疼难禁,即着金刚拿他,他却在这里。若要救得唐僧,除是别告一名方好,我也是近他不得。”行者再拜道:“望菩萨唆使唆使,别告那位去好,弟子即去请他也。”菩萨道:“你去东天门里光亮宫告求昴日星官,方能降伏。”言罢,遂化作一道金光,径回南海。

那怪走下亭,露春葱十指纤纤,扯住长老道:“御弟宽解,我这里虽不是西梁女国的宫殿,不比繁华豪华,实在却也安逸安闲,恰好念佛看经。我与你做个道伴儿,端的是百岁调和也。”三藏不语,那怪道:“且休烦恼。我知你在女国中赴宴之时,未曾进得饮食。这里荤素面饭两盘,凭你受用些儿压惊。”

白痴卤莽,不容分辩,举钉钯,望他那石头门上极力量一钯,唿喇喇筑做几块。唬得那几个枕梆铃睡的丫环,跑至二层门外,叫声:“开门!前门被昨日那两个丑男人突破了!”那女怪正出房门,只见四五个丫环跑出来报导:“奶奶,昨日那两个丑男人又来把前门已打碎矣。”那怪闻言,即忙叫:“小的们!快烧汤洗面打扮!”叫:“把御弟连绳抬在后房收了,等我打他去!”好妖精,走出来,举着三股叉骂道:“泼猴!野彘!老迈无知!你怎敢突破我门!”八戒骂道:“滥淫贱货!你倒困陷我师父,返敢硬嘴!我师父是你哄将来做老公的,快快送出饶你!敢再说半个不字,老猪一顿钯,连山也筑倒你的!”那妖精那容分辩,抖擞身躯,依前弄法,鼻口内喷烟冒火,举钢叉就刺八戒。八戒侧身躲过,着钯就筑,孙大圣使铁棒并力相帮。那怪又弄神通,也不知是几只手,摆布遮拦,比武三五个回合,不知是甚兵器,把八戒嘴唇上,也又扎了一下。那白痴拖着钯,侮着嘴,负痛逃生。

却说孙大圣与猪八戒正要使法定那些妇女,忽闻得风响处,沙僧嚷闹,急转头时,不见了唐僧。行者道:“是甚人来抢师父去了?”沙僧道:“是一个女子,弄阵旋风,把师父摄了去也。”

八戒道:“这等说,便我们安息不成?莫管甚么傍晚半夜,且去他门上索战,嚷嚷闹闹,搅他个不睡,莫教他玩弄了我师父。”行者道:“头疼,去不得!”沙僧道:“不须索战。一则师兄头痛,二来我师父是个真僧,决不以色空乱性,且就在山坡下,闭风处,坐这一夜,养养精力,待天明再作理睬。”遂此三个弟兄,拴牢白马,保护行囊,就在坡下安息不题。

却说那沙和尚正在坡前放马,只听得那边猪哼,忽昂首,见八戒侮着嘴,哼将来。沙僧道:“怎的说?”白痴哼道:“了不得!了不得!疼疼疼!”说不了,行者也到跟前笑道:“好白痴啊!昨日咒我是脑门痈,本日却也弄做个肿嘴瘟了!”八戒哼道:“难忍难忍!疼得紧!短长,短长!”三人正然难处,只见一个老妈妈儿,左手提着一个青竹篮儿,自南山路上挑菜而来。

少顷,两个丫环,捧两盘馍馍:一盘是人肉馅,荤的;一盘是邓沙馅,素的。又着两个女童扶师父出来吃一个压惊,又要与师父做甚么道伴儿。师父始初不与那妇人答话,也不吃馍馍,后见他蜜语美语,不知如何,就开口说话,却说茹素的。那妇人就将一个素的劈开递与师父,师父将个囫囵荤的递与那妇人。妇人道:‘怎不劈破?’师父道:‘削发人不敢破荤。’那妇人道:‘既不破荤,前日如何在子母河边饮水高,本日又好吃邓沙馅?’师父不解其意,答他两句道:‘水高船去急,沙陷马行迟。’我在格子上闻声,恐怕师父乱性,便就现了原身,掣棒就打。他也使神通,喷出烟雾,叫收了御弟,就轮钢叉,与老孙打出洞来也。”沙僧传闻,咬指道:“这泼贱也不知从那边就随将我们来,把上项事都晓得了!”

星官按下云头,同业者至石屏前山坡之下。沙僧见了道:“二哥起来,大哥请得星官来了。”那白痴还侮着嘴道:“恕罪恕罪!有病在身,不能施礼。”星官道:“你是修行之人,何病之有?”八戒道:“早间与那妖精交兵,被他着我唇上扎了一下,至今还疼呀。”星官道:“你上来,我与你医治医治。”白痴才放了手,口里哼哼喷喷道:“千万治治!待好了谢你。”那星官用手把嘴唇上摸了一摸,吹一口气,就不疼了。白痴欢乐下拜道:“妙啊!妙啊!”行者笑道:“烦星官也把我头上摸摸。”星官道:“你未遭毒,摸他何为?”行者道:“昨日也曾遭过,只是过了夜,才不疼,现在另有些麻痒,只恐发天阴,也烦治治。”星官端的也把头上摸了一摸,吹口气,也就解了余毒,不麻不痒了。八戒发狠道:“哥哥,去打那泼贱去!”星官道:“恰是恰是,你两个叫他出来,等我好降他。”

却说那女怪放下凶暴之心,重整欢愉之色,叫:“小的们,把前后门都关紧了。”又使两个支更,戍守行者,但听门响,立即通报。却又教:“女童,将卧房清算划一,掌烛焚香,请唐御弟来,我与他交欢。”遂把长老从后边搀出。那女怪弄出非常娇媚之态,携定唐僧道:“常言黄金未为贵,安乐值钱多。且和你做会伉俪儿,耍子去也。”这长老咬定牙关,声也不透。欲待不去,恐他生心害命,只得战兢兢,跟着他步入香房,却如痴如哑,那边昂首举目,更未曾看他房里是甚床铺幔帐,也不知有甚箱笼打扮,那女怪说出的雨意云情,亦淡然无听。好和尚,真是那:

八戒又笑道:“放放放!我师父这一夜倒浪浪浪!”沙僧道:“且莫斗口,天亮了,快趁早儿捉妖怪去。”行者道:“兄弟,你尽管在此守马,休得解缆。猪八戒跟我去。”那白痴抖擞精力,束一束皂锦直裰,相随行者,各带了兵器,跳上山崖,径至石屏之下。行者道:“你且立住,只怕这怪物夜里伤了师父,先等我出来探听探听。倘若被他哄了,丧了元阳,端的亏了德行,却就大师散火;若稳定脾气,禅心未动,却好尽力相持,打死精怪,救师西去。”八戒道:“你好痴哑!常言道,干鱼可好与猫儿作枕头?就不如此,就不如此,也要抓你儿把是!”行者道:“莫胡疑胡说,待我看去。”

一夜无词,不觉的鸡声三唱。那山坡下孙大圣欠身道:“我这头疼了一会,到现在也不疼不麻,只是有些作痒。”八戒笑道:“痒便再教他扎一下,何如?”行者啐了一口道:“放放放!”

好大圣,转石屏,别了八戒,摇身还变个蜜蜂儿,飞入门里,见那门里有两个丫环,头枕着梆铃,正然睡哩。却到花亭子旁观,那妖精本来弄了半夜,都辛苦了,一个个都不知天晓,还睡着哩。行者飞来前面,模糊的只闻声唐僧声唤,忽昂首,见那步廊下四马攒蹄捆着师父。行者悄悄的钉在唐僧头上,叫:“师父。”唐僧认得声音,道:“悟空来了?快救我命!”行者道:“夜来功德如何?”三藏咬牙道:“我宁死也不肯如此!”行者道:“昨日我见他有相怜相爱之意,却如何本日把你这般波折?”三藏道:“他把我缠了半夜,我衣不解带,身未沾床。他见我不肯相从,才捆我在此。你千万救我取经去也!”他师徒们正然问答,早惊醒了阿谁妖精。妖精虽是下狠,却另有流连不舍之意,一觉翻身,只闻声“取经去也”一句,他就滚下床来,厉声高叫道:“好伉俪不做,却取甚么经去!”行者慌了,撇却师父,急展翅,飞将出去,现了秘闻,叫声“八戒。”那白痴转过石屏道:“那话儿成了否?”行者笑道:“未曾!未曾!教员父被他摩弄不从,恼了,捆在那边,正与我诉说前情,那怪惊醒了,我慌得出来也。”八戒道:“师父曾说甚来?”行者道:“他只说衣不解带,身未沾床。”八戒笑道:“好!好!好!还是个真和尚!我们救他去!”

沙僧道:“大哥,那妈妈来得近了,等我问他个信儿,看这个是甚妖精,是甚兵器,这般伤人。”行者道:“你且住,等老孙问他去来。”行者急睁睛看,只见头直上有祥云盖顶,摆布有香雾笼身。行者认得,即叫:“兄弟们,还不来叩首!那妈妈是菩萨来也。”慌得猪八戒忍疼下拜,沙和尚牵马躬身,孙大圣合掌跪下,叫声“南无大慈大悲救苦救难灵感观世音菩萨。”那菩萨见他们认得元光,即踏祥云,起在半空,现了真相,本来是鱼篮之象。行者赶到空中,拜告道:“菩萨,恕弟子失迎之罪!我等尽力救师,不知菩萨降落,今遇磨难难收,万望菩萨援救援救!”

却说孙大圣兄弟三人腾空踏雾,望着那阵旋风,一向赶来,前至一座高山,只见灰尘息静,风头散了,更不知怪向何方。兄弟们按落云雾,找路寻访,忽见一面厢,青石光亮,却似个屏风模样。三人牵着马转过石屏,石屏后有两扇石门,门上有六个大字,乃是“毒敌山琵琶洞”。八戒无知,上前就使钉钯筑门,行者急止住道:“兄弟莫忙,我们随旋风赶便赶到这里,寻了这会,方遇此门,又不知深浅如何。倘不是这个门儿,却不惹他见怪?你两个且牵了马,还转石屏前立等片时,待老孙出来探听探听,察个有无真假,却好行事。”沙僧传闻,大喜道:“好!好!好!恰是粗中有细,公然急处从宽。”他二人牵马转头。

几个彩衣绣服的女童,走向后房,把唐僧扶出。那师父面黄唇白,眼红泪滴,行者在暗中嗟叹道:“师父中毒了!”

花冠绣颈若团缨,爪硬距长目怒睛。主动雄威全五德,峥嵘壮势羡三鸣。岂如凡鸟啼茅舍,本是天星显圣名。毒蝎枉修人道行,复原反本见真形。八戒上前,一只脚躧住那怪的胸背道:“孽畜!今番使不得倒马毒了!”那怪动也不动,被白痴一顿钉钯,捣作一团烂酱。那星官复聚金光,驾云而去。行者与八戒沙僧朝天拱谢道:“有累有累!他日赴宫拜酬。”三人谢毕,却才清算行李马匹,都进洞里,见那大小丫环,两边跪下拜道:“爷爷,我们不是妖邪,都是西梁国女人,前者被这妖精摄来的。你师父在后边香房里坐着哭哩。”行者闻言,细心旁观,公然不见妖气,遂入后边叫道:“师父!”那唐僧见众齐来,非常欢乐道:“贤徒,累及你们了!那妇人何如也?”八戒道:“那厮原是个大母蝎子。幸得观音菩萨唆使,大哥去天宫里请得那昴日星官降落,把那厮收伏。才被老猪筑做个泥了,方敢深切于此,得见师父之面。”唐僧谢之不尽。又寻些素米、素面,安排了饮食,吃了一顿,把那些摄将来的女子赶下山,指与回家之路。点上一把火,把几间房宇,烧毁罄尽,请唐僧上马,找寻通衢西行。恰是:

孙大圣才按云头,对八戒沙僧道:“兄弟放心,师父有救星了。”沙僧道:“是那边救星?”行者道:“才然菩萨唆使,教我告请昴日星官,老孙去来。”八戒侮着嘴哼道:“哥啊!就问星官讨些止疼的药饵来!”行者笑道:“不须用药,只似昨日疼过夜就好了。”沙僧道:“不必烦叙,快早去罢。”好行者,仓猝驾筋斗云,斯须到东天门外。忽见增加天王劈面作礼道:“大圣何往?”

行者闻言,唿哨跳在云端里,用手搭凉篷,四下里旁观,只见一阵灰尘,风滚滚,往西北上去了,急转头叫道:“兄弟们,快驾云同我赶师父去来!”八戒与沙僧,即把行囊捎在顿时,响一声,都跳在半空里去。慌得那西梁国君臣女辈,跪在灰尘,都道:“是白日飞升的罗汉,我主不必惊奇。唐御弟也是个有道的禅僧,我们都有眼无珠,错认了中华男人,白费了这场神思。请主公上辇回朝也。”女王自发忸捏,多官都一齐返国不题。

行者道:“因保唐僧西方取经,路遇魔障缠身,要到光亮宫见昴日星官逛逛。”忽又见陶张辛邓四大元帅,也问何往,行者道:“要寻昴日星官去降妖救师。”四元帅道:“星官今早奉玉帝旨意,上观星台巡札去了。”行者道:“可有这话?”辛天君道:“小将等与他同下斗牛宫,岂敢说假?”陶天君道:“今已好久,或将回矣。大圣还先去光亮宫,如未回,再去观星台可也。”大圣遂喜,即别他们,至光亮宫门首,果是无人,复抽身就走,只见那壁厢有一行兵士列举,前面星官来了。那星官还穿的是拜驾朝衣,一身金缕,但见他:冠簪五岳金光彩,笏执江山玉色琼。袍挂七星云叆叇,腰围八极宝环明。叮当珮响如敲韵,敏捷风声似摆铃。翠羽扇开来昴宿,天香飘袭满门庭。

那怪将一个素馍馍劈破,递与三藏。三藏将个荤馍馍囫囵递与女怪。女怪笑道:“御弟,你如何不劈破与我?”三藏合掌道:“我削发人,不敢破荤。”那女怪道:“你削发人不敢破荤,如何前日在子母河边吃水高,本日又好吃邓沙馅?”三藏道:“水高船去急,沙陷马行迟。”行者在格子眼听着两个言语相攀,恐怕师父乱了真性,忍不住,现了秘闻,掣铁棒喝道:“孽畜无礼!”那女怪见了,口喷一道烟光,把花亭子罩住,教:“小的们,收了御弟!”他却拿一柄三股钢叉,跳出亭门,骂道:“泼猴惫懒!如何敢私入吾家,偷窥我面貌!不要走!吃老娘一叉!”这大圣使铁棒架住,且战且退。

孙大圣显个神通,捻着诀,念个咒语,摇身一变,变作蜜蜂儿,端的轻巧!你看他:翅薄随风软,腰轻映日纤。嘴甜曾觅蕊,尾利善降蟾。酿蜜功何浅,投衙礼自谦。现在施妙策,飞舞入门檐。行者自门瑕处钻将出来,飞过二层门里,只见正当中花亭子上端坐着一个女怪,摆布列几个彩衣绣服、丫髻两揫的女童,都欢天喜地,正不知讲论甚么。这行者悄悄的飞上去,钉在那花亭格子上,侧耳才听,又见两个总角蓬头女子,捧两盘热腾腾的面食,上亭来道:“奶奶,一盘是人肉馅的荤馍馍,一盘是邓沙馅的素馍馍。”那女怪笑道:“小的们,搀出唐御弟来。”

行者与八戒跳上山坡,又至石屏以后。白痴口里漫骂,手似捞钩,一顿钉钯,把那洞门外垒迭的石块爬开,闯至一层门,又一钉钯,将二门筑得粉碎。慌得那门里小妖飞报:“奶奶!那两个丑男人,又把二层门也突破了!”那怪正教束缚唐僧,讨素茶饭与他吃哩,闻声突破二门,即便跳出花亭子,轮叉来刺八戒。八戒使钉钯迎架,行者在旁,又使铁棒来打。那怪赶至身边,要下毒手,他两个识得体例,转头就走。那怪赶过石屏以后,行者叫声:“昴宿安在?”只见那星官立于山坡上,现出秘闻,本来是一只双冠子至公鸡,昂开端来,约有六七尺高,对着妖精叫一声,那怪立即就现了本象,是个琵琶来大小的蝎子精。星官再叫一声,那怪浑身酥软,死在坡前。有诗为证,诗曰:

毕竟不知几年上才得成真,且听下回分化。

行者捧首,皱眉苦面,叫声“短长!短长!”八戒到跟前问道:“哥哥,你如何正战到好处,却就叫苦连天的走了?”行者抱着头,只叫:“疼!疼!疼!”沙僧道:“想是你头风发了?”行者跳道:“不是!不是!”八戒道:“哥哥,我未曾见你受伤,却头疼,何也?”行者哼哼的道:“了不得!了不得!我与他正然打处,他见我破了他的叉势,他就把身子一纵,不知是件甚么兵器,着我头上扎了一下,就这般头疼难禁,故此败了阵来。”八戒笑道:“只这等静处常夸口,说你的头是修炼过的。却如何就不由这一下儿?”行者道:“恰是,我这头自从修炼成真,盗食了蟠桃仙酒,老子金丹,大闹天宫时,又被玉帝差大力鬼王、二十八宿,押赴斗牛宫到处斩,那些神将使刀斧锤剑,雷打火烧,及老子把我安于八卦炉,熬炼四十九日,俱未伤损。本日不知这妇人用的是甚么兵器,把老孙头弄伤也!”沙僧道:“你放了手,等我看看。莫破了!”行者道:“不破!不破!”八戒道:“我去西梁国讨个膏药你贴贴。”行者道:“又不肿不破,如何贴得膏药?”八戒笑道:“哥啊,我的胎前产后病倒未曾有,你倒弄了个脑门痈了。”沙僧道:“二哥且休讽刺。现在天气晚矣,大哥伤了头,师父又不知死活,怎的是好!”行者哼道:“师父没事。我出来时,变作蜜蜂儿,飞入内里,见那妇人坐在花亭子上。

堵截尘缘离色相,推干金海悟禅心。

目不视恶色,耳不听淫声。他把这斑斓娇容如粪土,金珠仙颜若灰尘。平生只爱参禅,半步不离佛地。那边会惜玉怜香,只晓得修真养性。那女怪,活泼泼,春意无边;这长老,死丁丁,禅机有在。一个似软玉温香,一个如死灰槁木。那一个,展鸳衾,淫兴浓浓;这一个,束褊衫,赤忱耿耿。阿谁要贴胸交股和鸾凤,这个要画壁归山访达摩。女怪解衣,矫饰他肌香肤腻;唐僧敛衽,紧藏了糙肉粗皮。

前行的兵士,瞥见行者立于光亮宫外,急回身报导:“主公,孙大圣在这里也。”那星官敛云雾整束朝衣,停执事分开摆布,上前作礼道:“大圣何来?”行者道:“专来拜烦救师父一难。”星官道:“何难?在那边所?”行者道:“在西梁国毒敌山琵琶洞。”星官道:“那山洞有甚妖怪,却来呼喊小神?”行者道:“观音菩萨刚才显化,说是一个蝎子精,特举先生方能治得,是以来请。”星官道:“本欲回奏玉帝,奈大圣至此,又感菩萨保举,恐迟误事,小神不敢请献茶,且和你去降妖精,却再来回旨罢。”大圣闻言,即同出东天门,直至西梁国。瞥见毒敌山不远,行者指道:“此山便是。”

二人打出洞外,那八戒、沙僧,正在石屏前等待,忽见他两人辩论,慌得八戒将白马牵过道:“沙僧,你尽管看管行李马匹,等老猪去帮打帮打。”好白痴,双手举钯,赶上前叫道:“师兄靠后,让我打这泼贱!”那怪见八戒来,他又使个手腕,呼了一声,鼻中出火,口内生烟,把身子抖了一抖,三股叉飞舞冲迎。那女怪也不知有几只手,没头没脸的滚将来。这行者与八戒,两边攻住。那怪道:“孙悟空,你好不识进退!我便认得你,你是不认得我。你那雷音寺里佛如来,也还怕我哩,量你这两个毛人,到得那边!都上来,一个个细心看打!”这一场怎见得好战:女怪威风长,猴王气势兴。天蓬元帅争功劳,乱举钉钯要显能。那一个手多叉紧烟光绕,这两本性急兵强雾气腾。女怪只因求妃耦,男僧怎肯泄元精!阴阳不对相持斗,各逞雄才恨苦争。阴静养荣思动动,阳收息卫爱清清。致令两处无敦睦,叉钯铁棒赌胜负。这个棒有力,钯更能,女怪钢叉丁对丁。毒敌山前三不让,琵琶洞外两无情。那一个喜得唐僧谐凤侣,这两个必随长老取真经。惊天动地来相战,只杀得日月无光星斗更!三个斗罢多时,不分胜负。那女怪将身一纵,使出个倒马毒桩,不觉的把大圣头皮上扎了一下。行者叫声“苦啊!”忍耐不得,负痛败阵而走。八戒见事不谐,拖着钯彻身而退。那怪得了胜,收了钢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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