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异状

云层之上，承天宫中。

凤行单手支额斜倚软塌，一席红袍铺陈，只余一双三趾赤足裸裎在外，随便交叠，半眯的长眼对着镂空的窗花泄出两道有力的目光，似醒未醒，似睡未睡。

其他几名孺子见状，嗤嗤地笑开。

随后，思路如闪电，缓慢地回想方才可有偶然间漏出几句上仙的好话。

话音刚落，慵懒成泥的凤行倏尔展开眼睛，一记凌厉的眼刀紧接着飞了过来，任是无波无形，却吓得孺子两股战战，嘴皮子颤抖，“上仙，小童多嘴了。”

不比一干孺子们的如丧考妣，凤行心内雀跃，急于寻太上老君问个明白，云团消弭，御云之术再无用武之地，干脆现出本相，以通体火红的凤凰之身飞离屋脊，朝仙岩极顶而去。

人间正中午分，白日高悬，暴风高文。

但是人们的目光没有堆积在此，他们目不转睛地眺望着海面上方袒护了大半天空漂泊着的冰晶。

“真是没眼力见，昨夜连天帝的宫宇都未能幸免，非论是妖是魔，本领定然泼天的大，上仙被命彻查此事，何其艰险，若非苦思无果，怎会闷在宫中。”花豹一边清算书柬，一边念叨。

何况若真是修彻反叛，天帝不会只托付于他彻查。

莫非是活得太久心眼熟了虱子，非得仙界跟他同痒？

过了约莫半柱香，孺子们部下不断，耳朵却偷偷支起，有的乃至暴露了狐狸秘闻，仔谛听得没了凤行声气，齐齐出了一口大气。

展平忙点头答允。

看他一副诚惶诚恐的唯诺模样，凤行实不忍再行苛责，幽幽感喟一声，广袖飞舞起家下榻，赤足踩在光亮的白玉砖上。

三界五行，皆逃不过天帝法眼，有此人物存世，他毫不会纵其做大。

夏季的夜里，枝叶落尽的树杈上总会结满了近乎透明的冰霜，好似绽放了一树冰花，如果起得早，晨光初露时分，尚能一饱眼福，当阳光各处挥洒，冰花便会熔化，沿着交叉的纹路以水滴的姿势缓缓流淌。

数千之众的人聚集合在海边，猎猎北风撕扯着衣袍，立于空位的单人几近没法直立，唯有与人攀肘方能不被掀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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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内，孺子们仍在喋喋不休。

“凤行冒昧滋扰，只因有一事需老君解惑。”凤行附身祭奠，急道。

太上老君未对他的俄然拜访显出惊奇，身形分毫不动，仿佛对此早有预感，只略煽动了指尖，腔调波澜不兴，“一观见分晓。”

这孺半夜里都做了甚么，从未见他醒过，凤行暗自嘀咕了一句，超出仙童，径直跨入殿内，见太上老君背身鹄立，额头微仰，太极镜悬浮半空，射出万道金光。

天帝宫宇都未能幸免――天外天，仙上仙！

可眼下，日头正浓，绚目标冰花大片大片开到了半空，几近漫延了无边海面，一朵一朵，无所依仗，却无坠落之势，固执地挂在那儿，奇特而瑰丽。

“平儿，你也太鲁莽了些・・・・・・”一个孺子指责道，没说完，就被另一个抢了话茬，“就是，上仙的事但是我们随便探听的？何况还是天帝下的谕旨。”

“唉，做人时就比别人笨，如何成了仙还这么笨。”展平敲着本身的脑袋，闷闷说道，“凭我的悟性，何时才气位列仙班。”

一想到此处，凤行便聚起愁眉。

“还好上仙宽仁，换作旁的仙尊，说不定一怒之下就剔了你的仙骨！”一个孺子龇牙咧嘴地恐吓展平，展平如他所愿，面色突变惨白如纸，他便捧腹大笑起来。

一眼，瞠目结舌。

现在流云扯破，这般放眼远眺，金砖碧瓦一览无余，光秃秃一片，好似爬满了了疥疮的癞痢头。

“花豹，你休要逗弄他，”修龄最长的金乌呵叱道，“展平，今后改了嘴碎的弊端。”

微微扬起下巴，目尽之处殿宇连缀不断，恰是众位仙家寓所，本来掩映在缥缈流转的云雾当中，远了望去，如处子遮面，欲拒还迎，美不堪收。

“上仙，天帝颁下的敕令您可有体例了？”一孺子度量大块碧玉谨慎翼翼放回博古架上，扭头问道。

渺无鸿沟的深蓝大海上，无波无痕，安静得如同一面死寂的水镜，若不是水面下流鱼浅行，凤行几乎觉得全部大海都被僵冻。

比波澜壮阔的浪涛翻滚更令民气惊。

勇于违逆仙界的，只要魔道，可魔尊修彻于千年前便被天帝和众仙联手圈于溶洞，并由数万天兵看管。

他们顾不得交头接耳，两手紧紧攥着领口，嘴巴大张乃至嘴角几近开裂，眼睛眨也不眨地望着海面。

凤行长躯半卧，靠一只手肘侧身躺于屋脊上，闻得下方你争我抢，不由得发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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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使寒气砭骨，大风吼怒，却无人拜别。

欢脱之际，忽闻头顶一声唳鸣由近渐远，顿时白了面孔，弯弯的眉眼和嘴角僵在脸上，偶人普通迟滞地转头互望，从喉头缓缓滚出四个字，“上仙没走。”

凤行依言走到近前，如老君普通仰首看向太极镜。

到底是谁竟有这么大的本领，朝夕间撼动天宫？

九级台阶下，几名孺子正哈腰捡拾地上杂陈的噜苏，昨夜一场动乱，云层几乎扯破，全部天宫靠近崩塌之势，承天宫中一片狼籍还算荣幸，若非上仙半夜闲来四周漫步，蹲在屋顶揣摩星斗变幻，怕是也要同旁的仙尊殿宇普通――的确不堪入目了。

铺洒的日光被半途反对，溜出时施施然换了一副五彩斑斓的妆容，与春日寒霜联袂织就了一张美轮美奂的图景，傲然且娇媚地俯瞰着世人。

兜率宫外，昔日勾缠的云丝与天宫如出一辙悄悄无踪，如此变数，仍未撼动守门仙童的抱栏贪睡。

究竟是谁脑筋发昏，闲来无事闹闹天宫晃晃屋子？

凤行烦乱地坐起，总感觉有一处灵犀欲破口而出，恰好冒出了脑袋，却不肯暴露身子，躲在暗处恶劣地讽刺着他的痴顽。

肇事的孺子脑袋几近埋进了胸口，忽觉耳畔平空拂过一阵轻风，熟谙的香气迟缓地溜入鼻间，瞬时松了口气，顿感心力不支，坚固地瘫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