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斩庞昱初试龙头铡,遇国母晚宿天齐庙
一日,批摺返来,包公恭接。叩拜毕,翻开一看,见朱批甚属嘉奖:“至公忘我,所办甚是。知府一缺,即差拣员补放。”包公暗自沉吟道:“圣上即使隆眷优渥,现有老贼庞吉在京,见我铡了他的爱子,他焉有悄悄放过之理。这必是他别进谗言,安抚妥了,候我进京时他再摆布于我。必然是这个主张。老贼呀,老贼!我包某秉正忘我,一心为国,焉怕你这鬼鬼祟祟。现在趁此衡量未失,放完赈后,偏要各处访查访查,要作几件惊天动地之事,一来不负朝廷,二来与民除害,三来也显显我包某胸中的抱负。”谁知老爷想到此地,下文就真生出一件惊天动地的事来。
包兴悄悄把范宗华叫到。他又给包兴打了个千儿。包兴道:“我瞧你很机警,就是话太多了。方才大人问你,你就拣近的说就完咧。甚么枝儿叶儿的,闹一大郎当,何为么?”范宗华赶紧笑着说:“小人唯恐话回的不明白,招大人责怪,故此要往清楚里说。谁知话又多了。没甚么说的,求二太爷担待小人罢!”包兴道:“谁来怪你?不过奉告你,恐其话太多,反招大人责怪。现在大人又叫你呢。你见了大人,问甚么承诺甚么,不必唠叨了。”范宗华连连承诺,跟包兴来至西廊,朝上跪倒。
当今娘娘要告状,故问:“你白叟家有甚么事情,也要告状呢?”娘娘道:“为我儿子不孝,故要告状。”范宗华道:“你白叟家但是悖晦了。这些年也没见你白叟家说有儿子,今儿俄然又告起儿子来了。”娘娘道:“我这儿子,非好官不能判定。我常闻声人说,这包公老爷长于判定阴阳,是个清正官儿,恰好他总不今后颠末,故此耽延了这些年。现在他既来了,我若不趁此时申述,还要等候何时呢?”范宗华听罢,说:“既是如此,我领了你白叟家去。到了那边,我将竹杖儿一拉,你可就跪下,好歹别叫我享福。”说着话,拉着竹杖,领到庙前。先进内回禀,然后将娘娘领进庙内。
未几时,处所来到马前,跪倒。老爷闪目观瞧,见此人年有三旬高低,手提一根竹竿,口称:“小人处所范宗华,与钦差大人叩首。”包公问道:“此处是何地名?”范宗华道:“不是河,名叫草州桥。固然有个平桥,却没有桥,也无有草。不知当初是如何起的这个名儿,连小人也闹的迷惑儿。”两旁呼喊:“少说!少说!”老爷又问道:“可有第宅没有?”范宗华道:“此处虽是通衢大道,却不是镇店马头,也不过是萧瑟幽僻的地点,如何能有第宅呢?再者也不是站头……”包兴在顿时焦急,道:“没第宅,你就说没第宅就完了,何必这很多的话?”老爷在顿时用鞭指着,问道:“前面高大的屋子是何地点?”范宗华回道:“那是天齐庙。固然是天齐庙,内里是菩萨殿、老爷殿、娘娘殿俱有,中间跨所另有地盘祠。就只老道看管,因没有甚么香火,也不能多赡养人。”包兴道:“你太唠叨了!谁问你这些?”老爷叮咛:“打道天齐庙。”两旁承诺。老爷将马一带,竟奔天齐庙。
只见传知府之人上堂跪倒,禀道:“小人受命前去传唤知府,谁知蒋完惧罪,自缢身故。”包公闻听,道:“便宜了这厮。”另行委员前去验看。又叮咛将田起元带上堂来,训诲一番:不该放老婆上庙烧香,乃至生出此事,今后家门务要严厉,并叫他上观音庵接取老婆;老仆田忠替主鸣冤,务要好都雅待他;今后尽力攻书,以求长进。统统驼轿内金饰,必系私蓄,勿庸验看,俱着田忠领讫。又叮咛父老:“各将妇女带回,好好循分度日。本阁还要按户稽查花名,秉公放赈,以抒民困,庶不负圣上体恤之鸿恩。”世人一齐叩首,欢欢乐喜而散。老爷立即叫公孙策打了摺底看过,并将原呈招认一齐封妥,外边夹片一纸,请旨补放知府一缺,本日拜发,赍京启奏去了。一面出示委员稽查户口,放赈,真是万民感仰,喝彩载道。
到了公座之下,范宗华将竹杖一拉,娘娘连理也不睬。他又连拉了几批,娘娘反将竹杖往回里一抽。范宗华好生地焦急。只听娘娘说道:“大人叮咛摆布躲避,我有话说。”包公闻听,便叫摆布临时退出。座上方说道:“摆布无人,有甚么冤枉,诉将上来。”娘娘不觉失声道:“嗳哟!包卿!苦煞哀家了!”只这一句,包公座上不堪惊奇。包兴在旁,急冷冷打了个暗斗。顿时包公黑脸也黄了。包兴暗说:“我……我的妈呀!闹呵,审出哀家来了!我看这事如何好呢?”
画招后,只见世人证俱到。包公便叫各家上前厮认,也有父认女的,也有兄认妹的,也有夫认妻的,也有婆认媳的,纷繁不一,嚎哭之声不堪人耳。包公叮咛,叫他们在堂阶两边听候判定。又派人去请太守速到。包公便对恶贼道:“你今所为之事,理应解京。我想道途悠远,反受折磨。再者到京必归三法司判定,当时不免皮肉刻苦。倘若圣上大怒,需求从重定罪。当时如何展转?莫若本阁在此发放了,倒感觉利落。你想好不好?”庞昱道:“但凭大人作主,犯官安敢不遵?”包公顿时把黑脸放下,虎目一瞪,叮咛:“请御刑!”只这三个字,两边差役一声喊,堂威震吓。只见四名衙役将龙头铡抬至堂上,安设周正。王朝上前抖开黄龙套,暴露金煌煌、光闪闪、惊心落魄的新刑。恶贼一见,胆裂魂飞,才待开言,只见马汉早将他丢翻在地。四名衙役过来,与他口内衔了木嚼,剥去衣服,将芦席铺放(恶贼那里还能挣扎),立即卷起,用草绳束了三道。张龙、赵虎二人将他抬起,走至铡前,放人铡口,两端均匀。此时马汉、王朝黑面向里,左手执定刀靶,右手按定刀背,直瞅座上。包公将袍袖一拂,虎项一扭。口说“行刑”二字。王朝将彪躯一纵,两膀用力,只听咔嚓一声,将恶贼顿时腰斩,分为两端一边齐的两段。四名差役赶紧跑上堂去,各各腰束白布裙,跑至铡前,有前有后,先将尸首往上一扶,抱将下去。张、赵二人又用白布擦抹铡口的血迹。堂阶之下,田起元主仆以及父老并田妇村姑见铡了恶贼庞昱,方知老爷赤忱为国,与民除害,有念佛的,有趁愿的,也有怯懦不敢看的。
包兴上马一抖丝缰,先到天齐庙,撵开闲人,并奉告老道:“钦差大人打此颠末,一概茶水不消。你们服侍完了香,赶紧躲开。我们大人是最爱平静的。”老道连连承诺“是”。正说间,包公已到,包兴赶紧接马。包公进得庙来,便叮咛李才在西殿廊下设了公座。老爷带包兴至正殿。老道将香烛预备齐备,服侍焚香已毕。包兴使个眼色,老道赶紧躲避。包公下殿,来至西廊,人了公位,叮咛世人俱在庙外安息,独留包兴在旁,暗将处所叫出去。
且说张、赵二人押送庞昱到了第宅,即即将庞昱带上堂来。包公见他项带铁锁,赶紧叮咛道:“你等太不晓事,侯爷如何锁得?还不与我卸去!”差役赶紧上前,将锁卸下。庞昱到了此时,不觉就要屈膝。包公道:“不要如此。虽则不成以私废公,但是我与太师有师生之谊,你我乃年家弟兄,有通家之好,不过因有此案,要劈面对证对证,务要实实说来,大师方有个计算。千万不要惧罪躲避。”说毕,叫带上十父老并田忠、田起元及劫掠的妇女,立即提到。包公按呈子一张一张询问。庞昱因见包公方才言语,很有护他的意义;又见和容悦色,一味地筹议,需求设法救他,“莫若他从实应了,求求包黑,或者看爹爹面上往轻里改正改正,也就没了事了。”想罢,说着:“钦差大人不必细问,这些事体俱是犯官一时不明作成,此时悔怨也是迟了。惟求大人笔下超生,犯官戴德不尽!”包公道:“这些事既已招承,另有一事,项福是何人所差?”恶贼闻听,不由的一怔,半晌,答道:“项福乃太守蒋完差来,犯官不知。”包公叮咛:“带项福。”只见项福走上堂来,还是还是形色,并非囚禁的模样。包公道:“项福,你与侯爷劈面对证。”项福上前,对恶贼道:“侯爷不必坦白,统统事体,小人已俱回明大人了。侯爷尽管实说了,大人自有主意。”恶贼见项福如此,也只得应了是本身派来的。包公便叫他画供。恶贼此时也不能不画了。
你道是何事件?自从包公秉正放赈已完,立意要各处访查,便不肯从旧路返来,特由新路而归。一日,来至一个地点,地名草州桥东,乘轿渐渐而行。蓦地听的咯吱一阵乱响,赶紧将轿落平。包兴上马细心看时,双杆皆有裂纹,幸喜落平实地,几乎儿双杆齐折。禀明包公,叮咛带马。将马带过,老爷刚然扳鞍上去,那马哧的一声往旁一闪,幸有李才在外首坠镫,赶紧拢住,老爷暗想:“此马随我多年。它有三不走:遇歹人不走,见冤魂不走,有刺客不走。莫非此处有变乱不成?”将马带住,叫包兴唤处所。
包公问道:“此处四周可有人家没有?”范宗华禀道:“南通大道,东有榆树林,西有黄土岗,北边是破窑:共有不敷二十家人家。”老爷便着处所抗了高脚牌,上面写“放告”二字,叫他知会各家,如有冤枉前来天齐庙申述。范宗华应“是”,即抗了高脚牌,奔至榆树林,见了张家,便问:“张大哥,你打官司不打?”见了李家,便问:“李老二,你冤枉不冤枉?”招的世人无不痛骂:“你是处所,总盼人家打官司,你好讹钱!我们过的好好平静日子,你找上门来叫打官司。没有甚么说的,要打官(观)音寺儿,就和你打。甚么东西!趁早儿滚蛋!真他妈的沮丧!你如何配本处所呢?你给我走罢!”范宗华无法,又到黄土岗,也是如此,被人痛骂返来了。他却不怕骂,不辞辛苦,来到破窑处所,又嚷道:“今有包大人在天齐庙宿坛放告,有冤枉的没有?尽管前去申冤。”一言未了,只听有人应道:“我有冤枉,领我前去。”范宗华一看,说道:“哎哟!我的妈呀!你白叟家有甚么事情,也要打官司呢?”
包公上面叮咛:“换了御刑,与我将项福拿下!”听了一个“拿”字,摆布一伸手便将项福把住。此时这厮见铡了庞昱,心内已然突突乱跳;今又见拿他,不由的骨软筋酥,大声说道:“小人何罪?”包公一拍堂木,喝道:“你这背反的主子!本阁乃受命钦差,你擅敢前来行刺。行刺钦差,便是叛朝廷,还说无罪?尚敢求生么?”项福不能答言。摆布上前,还是剥了衣服,带上木嚼,拉过一领粗囊括好。此时狗头铡已安设伏贴。将这无义贼行刑过了,擦抹御铡,打扫血迹,清算已毕。
谁知此位婆婆,范宗华他却认得,可不知底里,只晓得是秦总管的亲戚,别的不知。这是甚么原因呢?只因当初余忠替了娘娘殉难,秦凤将娘娘顶了余忠之名抬出宫来,派亲信之人送到家中,叮咛与秦母一样奉养。谁知娘娘整天思惟储君,哭的二目失明。当时范宗华之父名唤范胜,当时世人俱叫他“剩饭”,正在秦府打杂,为人忠诚诚恳好善。娘娘因他爱行功德,经常周济犒赏他,故此范胜受恩极多。厥后秦凤自焚身故,秦母亦接踵而亡,统统子孙不知娘娘是多么人。所谓“人在情面在,人亡两无交”。娘娘在秦宅存身不住,故此离了秦宅,无处居住。范胜欲留她在家,娘娘决意不肯。幸喜有一破窑,范胜清算了清算,搀扶娘娘居住。多亏他经常照拂:每遇阴天下雨,他便送了饭来。又恐别人欺负她,叫儿子范宗华在窑外搭了个窝铺,坐冷子看管。虽是他答报受德受恩之心,那里晓得此位就是流浪的娘娘。厥后范胜临危,还奉告范宗华道:“破窑内老婆婆,你要好好奉养她,当初是秦总管派人送到家中。此人是个有来源的,不成怠慢。”这也是他平生行好,竟得了一个孝敬的儿子。范宗华自父亡以后,真是遵依父训,奉养不衰。平时即以老太太呼之,又叫妈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