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学士怀忠,人尽孝祈露医睛
且说包公见贫婆口呼包聊,自称哀家,平人如何有如许口气。只见娘娘眼中堕泪,便将过去之事,滚滚不竭,陈述一番。包公闻听,吓得惊奇不止,赶紧立起家来,问道:“言虽如此,不知有何证据?”娘娘从里衣内,取出一个油渍渍的包儿。包兴上前,不敢用手来接,撩起衣衿,向前兜住,说道:“放手罢。”娘娘罢休,包儿落在衣衿。包兴赶紧呈上。千层万裹,内里暴露黄缎袱子来。翻开袱子一看,内里倒是金丸一粒,上刻着“玉宸宫”字样并娘娘名号。包公看罢,仓猝包好,叫包兴递过,本身离了坐位。包兴会心,双手捧过包儿,来至娘娘面前,双膝跪倒,将包儿顶在头上,递将畴昔;然后一拉竹杖,领至上座。人了坐位,包公秉正参拜。娘娘叮咛:“卿家平身。哀家的冤枉,全仗卿家了。”包公奏道:“娘娘但存候心。臣敢不经心极力以报君乎?只是目下耳目浩繁,恐有泄漏,实属不便;望祈娘娘赦臣冒昧之罪,临时以为母子,庶免众口纷繁,不知凤意如何?”娘娘道:“既如此,但凭吾儿便了。”包公又往上叩首谢恩,赶紧立起,悄悄叮咛包兴,如此如此。
包兴便跑至庙外,只见县官正在那边呼喊处所呢:“钦差大人在此宿坛,你为何不早早禀我晓得?”范宗华辩白道:“大人到此问这个,又问阿谁,又派小人放告,多少差使,连一点空儿无有,莫非小人另有甚么兼顾法不成?”一句话触怒了县官,一声断喝:“好主子!你误了差使,还敢强辩?就该打了你的狗腿!”说至此,刚好包兴出来,便说道:“县太爷算了罢,老爷本身误了,反倒怪他。他是筹措不过来呀。”县官听了,笑道:“大人跟前,须是欠都雅。”包兴道:“大人也不责怪,不要如此了。大人叮咛咧,立即叫贵县备新轿一乘,要聪明丫环二名,并上好衣服簪环一分,缓慢办来,立等立等!再者第宅要分表里预备。统统统统用度破钞的银两,叫太爷务必开清,俟到京时再为偿还。”又向范宗华笑道:“你起来罢,不消跪着了。方才你带来的老婆婆,现在与大人母子相认了。老太太说你平日很照顾,还要把你带进京去呢!你就是服侍老太太的人了。”范宗华闻听,如同人云端的普通,乐得他不知如何样才好。包兴又对县官道:“贵县将他的差使止了罢。大人叮咛,叫他跟着上京,沿途上服侍老太太,如何把他也打扮打扮才好。这可打老爷个秋丰罢。”县官连连承诺道:“使得,使得。”包兴又道:“方才分拨的事,太爷从速就办了罢。并将他带去,就叫他押送前来就是了。务必先将衣服金饰丫环,速速办来。”县官闻听,赶快去了。
这里诰命照手札预备伏贴,每日至至诚诚,敬候凤驾。一日,只见前拨差役来了二名,进内衙敲响云牌,回道:“太夫人已然进城,离府不远了。”诰命忙换了吉服,带领仆妇丫环在三堂后恭候。未几时,大轿抬至三堂落平,役人轿夫退出,掩了仪门,诰命方至轿前。早有丫环掀起轿帘,夫人亲手去下扶手,双膝跪倒,口称:“不孝媳妇包拯之妻李氏访问娘亲,望婆婆恕罪。”太后伸手。李氏诰命忙将双手递过,相互一拉。娘娘说道:“媳妇吾儿起来。”诰命将娘娘悄悄扶出轿外,搀至佛堂净室。娘娘入坐。诰命递茶,转头叮咛丫环等,将跟老太太的丫环让至别室安息。诰命见屋内无人,复又跪下,方称:“臣妾李氏,愿娘娘千岁,千千岁。”太后伸手相搀,说道:“吾儿千万不成如此,今后总以婆媳相称就是了。唯恐拘了国礼,倘有泄漏,反为不美。俟包卿返来再作事理。何况哀家姓李,媳妇你也姓李,咱娘儿就是母女。你不是我媳妇,是我女儿了。”诰命赶紧谢恩。娘娘又将当初遇害情由,悄悄诉说一番,不觉昏花二目又落下泪来,自言:“二目皆是思君想子哭坏了,到现在诸物莫睹,可如何好?”说罢,又哭起来。诰命在旁堕泪,猛想起一物善能治目,“我何不虔诚祷告,倘能祈得天露将娘娘凤目治好,一来是尽我一点忠心,二来也不孤负了此宝。”欲要奏明,唯恐无效;如果不奏,又恐娘娘临期不肯洗目。想了多时,只得勉强奏道:“臣妾有一古今盆,上有阴阳二孔,取接天露,便能医目重明。待今晚臣妾叩求天露便了。”娘娘闻听,悄悄说道:“好一个贤德的夫人!她见我痛伤民气,就如此的欣喜于我,莫要负她的美意。”便道:“我儿,既如此,你就叩天求露,倘有至诚格天,二目复明,岂不大妙呢!”诰命领了懿旨,义叙了一回闲话。服侍晚膳已毕,诸事分拨安妥,方才退出。
次日,忽见包兴前来,禀道:“老爷已然在大相国寺住了,明日面了圣,方能回署。”夫人说:“晓得了。”包兴退出。
包兴去后,范宗华出去与包公叩首,并回明轿马齐备,县官沿途预备第宅之事。包公见他通身换了服色,真是人仗衣帽,却不似先前风景。包公便叮咛他一起谨慎服侍,“老太太自有丫环奉侍,你无事不准人内。”范宗华承诺退出。他却很知端方,觉得破窑内的婆婆现在作了钦差的母亲,天然非前可比。他那里晓得,那婆婆便是天下的国母呢!至次日,将轿抬至云堂小院的门首,丫环奉侍娘娘上轿。包公手扶轿杆,一同出庙。只见内里预备伏贴,拨了四名差役跟从老太太,范宗华随在轿后,也有匹马。县官又派了官兵四名护送。包公步行有一箭多地,便说道:“母亲先进第宅,孩儿随后即行。”娘娘说道:“吾儿在路路程,不必多礼。你也坐轿走罢。”包公连连称“是”,方才退下。世人见包公走后,一个个方才乘马,也就起了身了。
看看掌灯今后,诰命洗净了手,方将古今盆拿出,叮咛丫环秉烛来至园中,至诚焚香,祷告六合;然后捧定金盆,叩求天露。真是忠心打动六合。一来是诰命至诚,二来是该国母的难满:开初盆内潮润,继而攒聚露水,如同哈气普通;厥后垂垂大了,只见滴溜溜满盆乱转,仿佛滚盘珠类似,左旋右转,皆流人阴阳孔内,便不动了。诰命满心欢乐,手捧金盆,擎至净室,只累得两膀酸麻,汗下如雨。刚好娘娘尚未安寝,诰命捧上金盆。娘娘伸玉腕蘸露洗目,只觉冷飕飕通彻心腑,香馥馥透人泥丸,顿时两额角微微出了点香汗,二目中稍觉转动。闭目息神,未几时,俄然心花开畅,胸膈畅然。眼乃心之苗,不由的将二目一睁,哪晓得云翳早退,瞳子重生,已然吵嘴清楚,还是的盈盈秋水了。娘娘这一欢乐,真是非常之乐。诰命更觉欢乐。娘娘把手一拉诰命,方才细细看了一番。只见两旁有多少丫环,只得说道:“亏我儿至诚感格,将老身二目医好,都是出于媳妇孝心。”说着,说着,不由的一阵伤惨。诰命一见,赶紧安慰,道:“母亲此病启事悲伤过分,现在初愈,只要欢乐的,不要哀痛。”娘娘点头,道:“此言甚是。我现在俱各瞥见了,再也不悲伤了。我的儿,你也安息去罢。有活,我们母女明日再说罢。但是你说的,我二目甫愈,也该闭目养养神。”夫人见如此说,方才退出。叫丫环携了金盆,并叮嘱世人好生奉侍,义派两个得用的丫环前来帮着。叮咛已毕,渐渐回转寝室去了。
如许一宗大事别人可瞒过,唯有公孙先生心下好生迷惑,却又猜不出是甚么秘闻。何况大人与包兴奥妙至甚,先差包兴人京送信去了。想来此事严峻,不成泄漏的,是以更不敢问,也不向王、马、张、赵提起,帷故意申迷惑罢了。
单说包兴揣了密书,连夜赶到开封。统统在府看管之人,俱各相见。世人跪请了老爷的钧安。马夫将马牵去豢养刷溜,不必细表。包兴来到内衙,敲响云牌。内里妇女出来问明,见是包兴,赶紧奉告丫环,禀明李氏造命。诰命正因前次接了报摺,晓得老爷已将庞昱铡死,唯恐太师挟恨,欲生奸计,每日提心吊胆;本日忽见包兴单独返来,不堪惶恐,仓猝传进。见面,夫人先问了老爷安好。包兴仓猝存候,答道:“老爷甚是安然。先打发小人送来密书一封。”说罢,双手一呈。丫环接过,呈与夫人。夫人接来,先看皮面上写着“安然”二字。即将外皮拆去,内里倒是小小封套,正中签上写着“夫人密启”。夫人忙用金簪挑开封套,抽出版来一看,上言在陈州认了太后李娘娘,假作母子,即将佛堂东间打扫干净,预备娘娘留宿。夫人以婆媳礼相见,讳饰世人耳目,千万不成泄漏风声。后写着:“看后付丙。”诰命看完,便问包兴:“你还归去么?”包兴问道:“老爷叮咛小人,面递了手札,仍然迎着归去。”夫人道:“合法如此。你归去迎着老爷,就说我按动手札内所云,俱已备办了。请老爷放心。这也不便写复书。”叫丫环拿二十两银子赏他。包兴赶紧谢赏,道:“夫人没有甚么叮咛,小人喂喂牲口也就赶归去了。”说罢,又请了一个禀辞的安。夫人点头,说:“去罢,好好的服侍老爷。你不消我叮嘱。奉告李才,不准怠惰。眼看差竣就返来了。”包兴连连应“是”,方才退出。自有相好世人约他用饭。包兴一面伸谢,一面擦面。然后大师坐下用饭,未免提了些官事:路上如何防刺客,如何铡庞昱。说至此,包兴便问:“朝内老庞没有甚么动静呀?”火伴答道:“可不是。他原参奏来着。上谕甚怒,将他儿子招认摔下来了。他瞧见,没有甚么说的了,倒请了一回罪。皇上算是恩宽,也没有降不是。约莫我们老爷这个毒儿种得不小,将来总要防备便了。”包兴听罢,点了点头儿。又将陈州认母一节略说大抵,以安众心。唯恐娘娘轿来,大师盘诘之时不便。说罢,仓猝吃毕。马夫拉过马来,包兴上去,拱拱手儿,加上一鞭,他便迎了包公去了。
包兴进庙禀复了包公,又叫老道将云堂小院打扫洁净。未几时,丫环二名并衣服金饰一齐来到,奉侍娘娘在云堂小院沐浴换衣,不必细说。包公就在西殿内安息,赶紧写了手札,密密封好,叫包兴乘马先行进京,路上务要谨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