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一十章 朱砂破蒙
刘氏脸上笑开了花，搭着巧思的手徐步下楼，走到陆舒窈的身侧，拉住小仙子的手细细摸索，眼角则闪着晶莹泪花。绿萝一颗心怦怦乱跳，见陆舒窈向她招手，睫毛一颤，叠着步子挪到近前，浅浅一个万福，遂后，收敛了眉宇，站在雍容华丽的小仙子身侧。李宽等人鱼贯而出大厅，沉默出院，肃心垂手。
“谢过桥，桥……”小刘乾目光落于香炉上，嘴角轻抖，不知该如何称呼桥游思。全部刘氏庄园高低俱知，北楼甜睡着斑斓的桥家小娘子，迄今为止，犹未复苏。
待至北楼，静室中走出一人，虽已年近三十，却极其明艳动听。
徐氏偷偷抿嘴一笑，却不敢让少主母受窘，悄悄靠近难堪的少主母，将小刘臻哄入怀中，递给一名脸孔娇好的中年妇人，那妇人乃是小二郎君的专事乳娘，少主母乃是陆氏贵女，华亭刘氏掌族人，哺养之事自是勿需少主母亲力亲为。再则，少主母身娇体贵，不喜食酵奶之物，故而有所完善。
看着面前的美玉娇人儿，鲍潜光会心一笑，将小人儿拉入怀中，抚着她的背，柔声道：“令夭柔善也，刘……成都侯得妻如此，夫复何求。”说着，抬高了声音：“令夭且宽解，尚未醒也！此疾，潜光见所未见，闻所未闻，状若迷梦，又似寐心。潜光医术陋劣，虽经数月针理，肢体已复，然心神犹未归。”
“是呢，小大郎君，当唤阿娘。”巧思从速接口，她奉侍刘氏多年，最是体味主母的心机。
此人恰是荀洪之妻鲍潜光，来华亭已稀有月。其人身后跟着数婢，一婢侍针囊，一婢侍艾草，一婢度量水盆。阵阵艾草的暗香扑鼻而来，鲍潜光拉着陆舒窈手，缓缓走向廊角无人处，继而，定定的看着陆舒窈，嘴角勾着好整以暇的笑意，轻声道：“若桥小女郎醒来，令夭可喜？”
陆舒窈眸子一眨，笑道：“然也，此乃六合之性最贵者也，人行于乾坤，以诗书明理治性，复借臂膀之力，踏川渡山，还以诗书，而此，即乃君子之仁也！唯愿乾儿知人而仁也！”
这时，便听陆舒窈浅笑道：“乾儿可知，此字何来？”
“唉，寒积于骨，继而，深发入体……”鲍潜光将怀中人儿搂得紧了些，眸子瞥向静室，思及桥游思的病情，情不自禁的叹了一口气，摇了点头，轻声道：“方才，恍然若醒，潜光以针激之，殊不知，仅体肤醒也！到得此时，医术已难为。其人若欲醒，也许，便在日夜之间。若迷身于梦，也许，永久难归。”
其间静，不闻声。
小大郎君开蒙礼，即于本日。
此时，晴焉亦将怀中的锦盒揭开，内里卧着朝阳垂莲熏香炉，极其精美，炉身以七瓣弓足修建，莲上巧巧的拖着一轮耀日，一旦沉香入内，缓缓暗香即由莲座升腾而起，窈窕婀娜缠绕金日，复由晶顶一眼小孔，吐烟如徐。此炉乃是桥氏祖族之物，常伴先朝二桥身侧。
陆舒窈悄悄的笑着，待小刘乾将诗背毕，携着小刘乾的手走到院中五柳树下，悄悄一挥手，当即便有白袍抬来矮案，婢女铺上白苇席。小刘乾眼睛咕噜噜一转，嘴角微裂，面上却云淡风轻，一撩月色小袍摆，跪坐于苇席中，手按膝，身微倾，眼观鼻、鼻观心。
“小娘子，小娘子……”
刘氏舒了一口气，看着陆舒窈的目光更加和顺，心道：‘贵女即乃贵女，气度与人分歧，我儿好福分。’
“臻儿……”亦不知小刘臻拱到了甚，便见得小仙子秋月粉脸唰一地红，继而，两把小梳子不住轻颤，羞得没边，眸子里却汪着满满的爱好，欲将小刘臻抱起来亲一口，殊不知小刘臻却不乐意了，嘴巴一撇，哇啦哇啦大哭起来。
眉心清冷，小刘乾眉正目清，此事阿娘早已教诲过，当即，正了正小青冠，扫了扫小月袍，朝着东之天三揖及地，遂后，缓缓起家，朝着观礼世人团团一揖，脆声道：“刘乾，谢过贤人教诲，谢过祖母劬劳，谢过阿娘持薪，谢过娘亲赐生，谢过诸君观礼！”
闻言，小仙子心中悠悠一颤，稠密的小梳子悄悄一唰，星月明湖顷刻为之一黯，璇即，星光乱闪，一颗颗的细姨星冒出来，晃得人直欲迷眼，声音却轻浅：“令夭知也，此事，当不在令夭，而在夫君。”
“小大郎君多礼！”
陆舒窈温婉一笑，左手捏着右手腕纱，右手执笔，于朱砂砚中悄悄一荡，待笔尖蘸满朱墨，凝了凝水月细眉，笑道：“点破迷蒙，笔贯朱砂，愿我儿得贤人眷顾，诗书满腹，气神自华。乾儿，且接笔。”
“呃……”陆舒窈怔了一怔，半晌，水月眉浅弯，嘴角微翘，轻声喃道：“如果如此，夫君定喜，令夭，令丈也喜的……”说着，眸子浅低，樱唇微嘟，脸颊染上一抹浅红，盯着本身的脚尖，暗羞。
“凯风自南，吹彼棘心；棘心夭夭，母氏劬劳；凯风自南，吹彼棘薪；母氏圣善，我无令人；爰有寒痊，在浚之下；有子七人，母氏劳苦；睍睆黄鸟，载好其音；有子七人，莫慰母心……”
晨阳清浅，欢声笑语劈面来。
少倾，小刘乾落座，悄悄看了眼劈面的陆舒窈，继而，提起毫笔，荡墨朱砂，深深吸了一口气，于乌黑的左伯纸中纵横两撩，即见纸中凸现一字：“人！”
抹勺立即将纸筒以绵布裹住，以丝巾系了，斜斜托于怀中，暨待礼毕便需将此卷挂于书室一角。
……
刘氏将将起来，在留颜与巧思的挽扶下，凭栏寻声而望，脸上的笑容浓浓爬满。绿萝正拽着裙摆上楼，闻听此声，眸子一弯，嘴角扬起，斜斜靠在抚楼上，笑容既媚且甜，尚带着满满的高傲。庄园表里，但闻此声，婢女们脚步一滞，抬首望向楼上，嘴角衔着笑容；李宽、胡华等人正在院中大厅里商讨诸事，得闻背书声，尽皆走到窗前，凝目瞭望，捋须的捋须，奖饰的奖饰。吴县刘氏，一日非同一日。根深华茂，即由此而来。
小仙子悄悄一笑，柔声道：“当唤，阿娘。”
晴焉谨慎翼翼的将熏香炉置放于案，浅浅一个万福，笑道：“小大郎君，此乃我家小娘子所赠，愿小大郎君得此暗香，福随心慧。”
“谢过阿娘教诲。”小刘乾毕恭毕敬的一揖。
稍徐，陆舒窈微微一笑，看了看日头，命人将朱砂、雪纸、牛皮小鼓等物置于矮案上。厥后，邀绿萝一起，款款走向小刘乾，落座于劈面。绿萝脸颊绯红，强忍泪珠，跪座于侧面。
小刘乾拿起案上的小木锤，悄悄的敲击着牛皮小鼓，朗声道：“人以纵生，贵於横生，故，其上臂下胫。”
小刘臻与小神爱见阿兄背诗，虽不明觉历，但也跟着啊哦额的张牙舞爪，脆嫩的背书声飘满了庄园……
这时，小刘乾规端方矩的走到陆舒窈面前，挽起胖乎乎的小手，深深一揖，脆声道：“孩儿刘乾，见过阿娘。”小壁人礼节习得有模有样，嘴角微翘，眉宇极似刘浓。
静室中。
静室外。
“迷梦，如梦之梦……”陆舒窈悄悄喃着，很久，很久，贝齿咬樱唇，绝然道：“莫论何如，夫君不弃她，她该当醒来，尚请阿姑费心，令夭感激不尽。”言罢，摆脱了鲍潜光的度量，金裙泛动之际，已然款款跪于廊中，挽手于眉，大礼顿拜。
当下，诸事已毕，陆舒窈荡了会秋千，逗弄了一会小刘臻，即与晴焉一道，行向北楼，每日她都会去看望那不幸的女子。小仙子聪明聪明，面对此事，自有主张，女子若擅妒，必失郎君之心，此乃乡野愚妇所为，舒窈不屑为之！再则，桥氏女郎实在不幸，竟因夫君陷身于梦，经年难醒，小仙子心肠仁善，期盼那睡美人早日从梦中醒来。
陆舒窈面带浅笑，端着双手，踩着金丝履，冉冉行向北楼，路过三小儿嬉闹处，提着裙角蹲下身来，悄悄拍了鼓掌，即见得三个美女儿咯咯笑着，窜向小仙子。小刘臻跑得最快，一头扎进娘亲的怀里，扬着小面庞，鼻子抽了抽，继而，东拱西拱起来。
陆舒窈万福道：“陆令矢，见过鲍夫人。”
“令夭……”
李宽等人面正色危，纷繁挽起袖子行礼，院中侍立的婢女莫论大婢、小婢尽皆端手于腰，深深万福。刘氏、陆舒窈静美浅笑，绿萝睫毛颤抖不休，下认识的便想行礼，转眼却见陆舒窈微微点头，脸颊通红，极力忍住。另有一人未行礼，那便晴焉。
陆舒窈细细一看，见落笔极沉，透纸入案，亦不知想到甚，云眉绽放，嘴角弯翘，莞尔静笑，复缓缓将纸一卷，递给抹勺，心道：“乾儿字锋极好，今后，必胜成都侯。”
小神爱扬着小手扑入陆舒窈的怀里，看着正食奶的小刘臻，嫩嫩的手指划着脸颊。她在嘲笑阿兄，在小神爱的心中，阿兄乃是最贪食的，转念间，本身却饿了，在陆舒窈的怀里挣来挣去。陆舒窈眸子一眨，微微一笑，把小神爱放下来。小神爱当即扑向本身的乳娘，嬉嬉唤着。
闻言，晴焉心中一疼，双手捏来捏去，眼泪欲坠未坠。刘氏极喜桥游思，看了一眼北楼，心中亦疼，当即搭着巧思的手走过来，轻声道：“乾儿，我的好乖孙，当唤，当唤……”言难持续，看向陆舒窈。
陆舒窈温馨一笑，温言细语讲求了一番小刘乾，现下，小刘乾已习《毛诗》了，便背诵了一阙《凯风》。
陆舒窈一颗心乱极了，睫毛唰来唰去，乱喃道：“鲍阿姑，好阿姑，救救她罢，令夭，令夭不宽解。昔日，若非令夭劝她往北，也许，也许尚不至此……”
厥后，陆舒窈命抹勺将早已备下的诸般物什赠于小刘乾，内里有书墨四宝，砚台乃是曹妃爱命人由建康带返来的落梅映雪砚，镇纸乃是刘浓的黑玉茄鳞，毫笔从粗至细整整一套，乃是小仙子花重金所购，总计十六枚。
“是，阿娘。”小刘乾按着膝盖，缓缓倾身。
陆舒窈执笔一点，于小刘乾额心落得一点朱红。
小仙子俏俏倚着扶拦，看着悠远的天涯，眼眸出现波纹，仿若得见，夫君正跃马扬剑……(未完待续。)
“少主母，小二郎君饿了……”
“羞，羞……”
晴焉坐在榻边，一声声的唤着，遂后，细细的替小娘子捏着衾角，从软衾里摸出暖壶，把将将热好的暖壶塞出来，拾起矮案上的金丝楠木小手炉，悄悄的放在小娘子的枕边……
见得此景，鲍潜光心中更赞，将陆舒窈扶起来，嫣然一笑：“令夭仁善却妒，实乃奇女子也。潜光定将倾力而为，令其肌肤不寐。然，潜光亦有一请，尚望令夭顾恤。”
到得此际，礼毕。
想着，想着，嘴角扬起浅笑，脚尖金蝶颤抖的轻巧，将将转过廊角，即见一名婢女由北楼仓促行来。待至近前，婢女浅浅一个万福，向陆舒窈低低一阵私语，小仙子两把小梳子蓦地一唰，明眸若雪，提起裙摆，加快了法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