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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阀风流》 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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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一十一章 寸道血辟

“罢罢罢,瞻箦英姿健旺,何需闻此糜糜之言,就此别过,他日再逢!”李矩朗朗一笑,朝着刘浓挥了挥手,而后,深深看了一眼洛阳,勒转马首,向东奔驰。

渐行渐近,突闻一声暴吼,璇即,箭雨漫天怒射,“哗啦啦……”、“呱呱呱……”、“扑簌簌……”偌大的黑云经此一射,刹时薄了一层,继而,漫入夜云见势不妙,调转翅膀,朝东窜逃。

刘浓回过甚来,谛视着铁塔般的韩潜,稍徐,拔出楚殇,指着漫野荒漠,笑道:“现在,豫州境内,淮南、汝南、颍川、戈阳等郡,世家与流民已然连续北回,我等披甲之辈,当持手中剑,将此草海辟作粟田。如此数载,定可逐胡于北漠,还我烟柳,歌我儿歌。是故,勿需退守,且以剑盾筑我故里!韩屯骑之所为,正乃刘浓之所愿!”说着,一顿,傲然道:“东伐石虎于兖州,刘浓仅取陈留五千步、骑便可!”

麻秋挞伐多年,亦非易与之辈,当即点兵接战,两军鏖战于陈留北境,直杀得天昏地黯,金鼓震天。合法两边呈焦灼态势之时,韩续率五千精步突现于陈留西北,目睹两军交兵正烈,韩续未予思考,猖獗插向麻秋右翼。

“嗖!”

“蹄它,蹄它……”

待至安阳,麻秋收拢残军固城死守,韩潜见安阳城坚,再三思擢之下,勒军回荡阴,路过鹤壁,见鹤壁要塞空虚,当即轰取鹤壁,且命北宫率八千精锐驻此要塞,自提雄师守荡阴,二者呈犄角之势。厥后数日,见麻秋未予转动,复亲携万军南下,回归陈留。

“哈,哈哈……”李矩豁然一笑,神情却带着难言的悲惨,斯须,转首看向南,目光晶亮,半晌,摇了点头,恻然道:“此身,已融洛阳,难入江南。瞻箦,他日且奉告茂猗,李矩悔也,李矩不悔也。人浮于世,恰若草木一春,春来叠翠,秋来萧黄。诸此各种,不过,身难由己,四字罢了。”

当道别洛阳时,李矩骑着高头大马,马蹄南去人北望,一步三转头,老泪纵横,捶胸捣腹。在李矩的心中,洛阳乃是天下当中朔,社稷之屋脊,其人年已老迈,唯愿在有生之年,可再入洛阳,不想,毕竟乃是梦一场。

“非也!”

“与君……同尔。”(未完待续。)

“呱,呱呱……”漫天楚鸦盘荡四野,成群结队的黑鸟钻入草丛扑噬陈尸腐肉。不时得见鸟群扑翅争抢,俄而,肥胖的黑鸦将将啄起一枚眼球,正欲吞入腹中,不料,身后劲风疾卷,一只巨大的同类扑翅斩来,铁翅猛地一扇,即将它扇入泥土,双爪死力一蹬,即将它踢得高高飞起,继而,那鸟衔起泥土中的眼球,咕噜一声吞入腹中。对劲拍了拍翅,斩疾向天。

冷风贯甲,刘浓肃杀于风中,凝目看着李矩雄师漫于东天一线,很久未言,李矩此言好似一针见血,莫论江南繁花簇烟雨,俩人皆已困心于北地,李矩难舍洛阳,在刘浓心中,何尝不是如此。自入北地以来,玉冠宽袍着身,嫌轻,和顺嫙旎眷顾,难驻。纵使仓促归江南,却又念及上蔡,待至上蔡,复又思念江南。霎那间,怠倦层层袭来,教情面不自禁的闭上了眼。

秋风起,秋风明,时令已至七月二十八。

闻言,韩潜冷脸还是,心中却大安,不由转头看向漫漫草海,亦不知想到甚,半片嘴唇豁然一裂,打马追上刘浓,沉声道:“昔年,韩潜从将军于战,寸道需血辟,然却昼得夜失,论争,当非战之过也,实乃力犹未及。现在,韩潜唯有一愿。”

朔风燎原,沿着漫漫草海一起斩,状若推涛叠浪。每当风势凛烈,即见得内里横七竖八的躺着尸身,有抬头朝天者,有四肢不全者,亦有无头断身者,无一例外的是血迹皆已涸,面紫若重枣。

稍徐,李矩捋了捋须,定定的看着刘浓,沉声道:“若得洛阳,此生足矣!若得洛阳花繁柳复,李矩纵死亦无憾也!”言至此处,又转头看了一眼远在天涯、近在面前的洛阳雄城,心中百感交集,用力的拽紧腰间剑柄,正色道:“昔年,旧事尽散。现在,李矩自知,天命不久矣,如有朝一日,残躯可入洛阳,李矩有一事,愿与君谋。”目光如炯。

说着,闭了闭眼,抬头以待风来,掀起斑白髯毛,声音幽幽:“另有一愿,常闻人言,江南,烟雨柳,白画墙,却不知江南烟柳可譬洛阳,亦不知白画墙乃是何样?若李矩可复洛阳柳,成都侯可愿携李矩之魂入江南,一较是非!”

“嘿……”一声娇喝,响在耳边。

“呱,呱呱……”

刘浓掀起面甲,笑道:“韩屯骑之勇,勇冠全军矣!来,且一同入城!”说着,横拔马首,跃向陈留城。而此际,陈留城外人隐士海,凡是郡内住民皆等待于此,等候雄师荣归。

李矩眯着眼睛,扫过身前身后一望无边的雄师,复看了看英姿勃发的白骑黑甲,心中忽忆往昔,本身也是这般幼年英为,现在却垂老迈朽,不由得悲中向来,沉默一叹,面色却极其庄严,声音亦沉稳:“时至现在,李矩大志已薄西山,唯愿他日成都侯若取洛阳,可容李矩复志。如果如此,暨待李矩亡故,荥阳愿托于成都侯!”

是日,连番三战,各有胜负,麻秋见韩潜公然不负盛名,一时难胜之下,遂命其弟麻横率轻骑八千,绕走陈留,锋抵雏阳,意欲乱韩潜于内腹。焉知,麻横将将经过兰考度过雒水,即遇曲平与罗环正行北上,两军乍逢于野,不由分辩当即开战。

恰于此时,一箭疾插,撕风裂云,正中大黑鸦之腹,即见那鸦扑腾了两下翅膀,何如内腹已被中穿,悲鸣一声,歪倾斜斜坠向空中。璇即,一骑西来,翻云裹风,猛地抬枪,将黑鸦扎于枪尖,继而,格格一笑,举着枪回奔。殊不知,如此一来,却惹怒了满入夜鸦,顿时,黑云怒卷,撞向来骑。。

刘浓笑道:“乃何?”

“霹雷隆,霹雷隆……”便在此时,西天暴起雷鸣如潮,渐而,愈滚愈烈,直若天崩地倾,稍徐,西天一线的荒烟草海中,滚出一道白线,越滚越粗,铺天盖地。

六月十六,麻秋提五万雄师由魏郡入陈留,一起摧城拔坞,势不成挡。敌军来势澎湃,韩潜却并未怯战,一面收拢南逃之民固城,一面传檄虎牢关韩续,雍丘曲平,令二人遣军来战。待麻秋即将兵临城下之际,韩潜并未据城恪守,亲率两万守军,背城一战。

刘浓展开眼来,即见大红披风翻飞层展,荀灌娘策马于身侧,面带不屑。成都侯裂嘴一笑,继而,吸了一口气,缓缓于胸中环环一荡,一夹马腹,飞雪穿云插电,纵向轩辕关。

刘浓闻言一怔,心中寂然顿起,暗忖:‘莫论李矩何如,其人自北抗胡酋以来,从未言退,而此,足以令人佩服!’当即,沉声道:“李司州但讲无妨,刘浓洗耳恭听。”

刘浓深吸一口气,嗡声道:“待得兖州战毕,定可制二胡以长年,届时得暇,李司州何不自入江南一观?”

看着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李矩,成都侯感同身受,当即苦劝:“李司州,洛阳已无民,得之幸甚,不得亦何如。再则,现在既得荡阴与鹤壁,荥阳西北危势顿解,李司州大可休民养憩,复待来日,定可一战而功成,届时,司州若得洛阳,刘浓定取平津关以控河内,复取函谷关以制刘曜,从而尽却洛阳之忧!”

是战,麻秋右翼溃爆,继而冲撞中军,几乎全军尽溃。幸而,麻秋死固中军,硬生生撑至夕照西下,两军罢战。至此,韩潜三路齐汇,麻秋也收却轻视之心,两军逢日即战。

二人并肩行骑,韩潜面冷若铁,想了一阵,嗡声道:“将军,韩潜仅率一万步、骑南回,概因,安阳尚存麻秋一部,复因我军已深切石勒境内,若欲北护荥阳、陈留,屯军不成过少。然若退守,当可……”言至此处,挑眉看刘浓。

“哈,哈哈……”诸将哄然大笑,荀灌娘弯了弯眉,刘浓裂了裂嘴。豫州诸军皆知,战无不堪之白袍,中有三束鲜艳大红,皆乃女中英豪,她们深受万军爱好,是故,每逢大战,在她们的身侧总有悍卒奋不畏死,倾力相护。

待入许昌,稍歇两日,清算全军,将战果传檄豫州各郡,从而安宁民气,并命郭璞召令宗属各坞遣曲至上蔡,拔上蔡青壮营三千,构成辎粮护军,一道转战兖州。复率军万五走陈留,命刘胤督守颍川关隘,再令逻骑敏捷南下,一者往东,奔迎挚瞻,一者往西,前迎桓宣。

“哦伊呀戈,哦伊呀戈!”孔蓁扬着长枪,喝彩雀跃,待与雄师汇合,斜斜瞅了一眼逃命的鸦群,不屑的挑了挑眉,娇声喊道:“犹那贼厮,两军对阵,不战自逃,非英豪尔!”

自王敦之乱后,刘浓得石头城兵甲辎重,武装豫州全军,而雍丘所屯即乃王敦旧部,俱为精锐悍卒。是战,麻横轻骑难敌白袍精骑,横野溃败,丢尸千余,仓促回逃。曲平与罗环一起追杀,待至陈留南部,总计斩首两千不足。遂后,韩潜勒令汇军,得军三万,邀战麻秋。

次日,韩潜以洛阳大捷鼓宣全军,奋勇杀敌,一战,败麻秋于陈留北,复战,败麻秋于封丘,再战,败麻秋于延津亭,直直追至文石津,抛尸百里,斩首近万。至此,韩潜尚未罢休,一起北上,直抵魏郡荡阴,拔关摧城,所向披靡。

“唉……”李矩一声长叹,转念思及,至此而后,荥阳即安,再不若往年,每逢大战到临,他便需劝民逃入山林,那满山满野的流民,那悲惨仓促的面孔,一幕幕闪过面前,令人扼腕痛煞。

忽一日,麻秋接获洛阳烽骑来信,继而,心神大变,命人连夜复灶,佯装雄师壁垒,并趁夜北撤,一起西进洛阳,一起北撤河内,一起回返魏郡,本身则亲率万五步骑,以抗韩潜追击。果不其然,韩潜也已获知洛阳大捷,并且揣知麻秋企图,但韩潜却并未分军追击,麻秋欲逃,他却欲将麻秋截留于此。

至此,陈留之战毕。韩潜尽展名将之风,面危稳定、审时度势、见利不图,前后斩首近两万,此功尚不算甚,唯其剿袭荡阴,夺得魏郡重镇,将豫州所属北扩两百里,且与荥阳郡轮作一气,尽解荥阳西北之忧,足譬洛阳大捷。

而现在,洛阳之战亦随即落下帷幕,麻秋虽败却并未一败涂地,其部,五千入洛阳,八千入河内,尚余万余守安阳。是以,一举搅破刘浓企图。洛阳可贵,河内难入,成都侯不得不勒军罢战。

人间兵戈造炼狱,恰为血鸦筑盛筵。

铁军由西滚向东,一起踏过,万鸟轰避,草海垂伏。远远的北之天,另有一军向南滚来,两厢会聚于陈留城外,韩潜顶盔贯甲,倒拖着长枪迎向刘浓,待至近前,揭开面甲,露着半片浓眉,嗡声道:“回禀将军,韩潜幸不辱命,已逐敌于魏郡!”

一群楚鸦由北而来,黑压压的塞满了苍穹,凄厉的叫声撩云贯日。陈留轮番大战二十余日,草泽无边横尸、山丘纵横伏体、河道蜿蜒漂颅,而此恰乃食腐者的乐土,它们追逐着浓烈血腥,翻过了文石津,跃过了延津亭,飞过了封丘,直抵阵留城,一起南飞,一起遇伏尸,一起饱食。

韩潜道:“愿舍半尺首,护我故里。”

陈留,大战已毕,满目疮痍。

“李司州!”刘浓胸中翻滚如海,难以言语,唯有挽起双手,朝着花须飘飘的李矩沉沉一揖,身上甲胄锵锵作响。

“唉呀,呀呀……”孔蓁眸子瞪得老迈,赫得花容失容,扬着长枪疾走。黑云不舍不弃,跟着马屁股疾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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