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零三章 非吾族类
石兴瞅了瞅打马而去的孔蓁，面露不舍之色，璇即，陡转即逝，遂看了看争得面红耳赤的夔安与徐光，淡然道：“刘浓即退，本日必不再来，二位皆乃父王正视之大贤，为国劳忧，石兴感激不尽，尚请二位莫伤和蔼。此事，就此作罢！”言罢，拉了拉胸口衣衿，快步而去。
稍徐，传令兵背插令旗奔腾于大阵中，待至右翼，大声道：“孔都尉接令！”
“汝乃何人？”夔安不为所动，笑眯眯的问。
“骜……”
徐光踏前一步，挽起袖子，朝夔安一揖，复向石兴深深一揖：“殿下，左司马所言甚是，但是，据逻骑回禀，荥阳李矩尽起两万雄师北上，观其意，当在河内。河内守军仅三千，若河内一失，粮道不保，我军将不战自溃矣！”
“夔安！”
夔安瞅了瞅石兴神采，心中沉默一叹，干脆冷然道：“殿下，兵者乃国之大事矣。赵王倾雄师南下，其意在夺兖、青、徐三州，夔安屯军于此，东可镇荥阳李矩，西可拒此强军。此举，正乃困敌五万于泥沼……”
徐光心底一沉，眼睛一转，计上心头，恭声道：“左司马彪勇，徐光敬而佩之。但是，徐光曾获内信，荆、江二州已然遣军北上，彼时，待救兵一至，江东刘浓便可提军入陈留，左司马屯镇之意，不攻自破矣！”言至此处一顿，挑眼看向夔安，笑道：“左司马乃智者，运筹千里何尝一失，莫非不知乎？亦或，左司马另存他意？”
“左司马何需多礼。”石兴微微一笑，引着一群人走向箭剁口，俯视城下雄师，待见孔蓁扬着小亵衣，翻飞于马背上，好似乱蝶穿花，神情一寒，冷声道：“此乃何人，安敢如此！”
“左司马，此乃奇耻大辱也……”
“非也！”
“呜，呜呜……”撩战号角响起，全军爆起一团大吼，声若雷钟，洗濯六合寰宇。何如，半盏茶后，劈面的洛阳城却无半点动静，状若死寂。
城墙上响起一个懒懒的声音，继而，有人从箭剁口冒出个脑袋，年约四十有许，油头粉面，头顶光秃，梳着两缕小辫，中目开阖，睿智内敛，笑嬉嬉的看着城下铁塔般的雄将。此人，恰是石勒帐下左司马，十八骑之夔安，夙来多智。
“哈哈哈……”石兴搓掌大笑。
“哦，放箭！”夔安裂了裂嘴角，眼底闪过一丝寒光，挥了挥手。璇即，城墙上爆射一团乌云。
“夔安……女子亦不如尔！夔安……贼秃厮……”恰于此时，城下传来阵阵娇喝声。
徐光笑道：“殿下所言甚是，现在殿下携七万雄师入洛阳，吾观敌阵不过两万余，恰若往昔之赤壁……”言至此处，好似蓦地思及一事，“啪”的一拍额头，谄笑：“无巧不巧，城中恰存铜雀殿，此乃天意也！殿下当得此二美，夜荐床笫！”言罢，沉沉一揖。
“呜，呜……”却于此时，城下传来苍劲的号角声，世人探目一观，但见旗号翻摇，雄师如潮徐退。
“左司马，我等请战……”
传令兵嘴角一弯，神情奇特的从怀中摸出一团物什，顶风一展，大声道：“奉荀帅之命，孔都尉上前撩战！”
是故，她挥军出轩辕关，于洛阳城下撩战已有十余日，何如，夔安据城不战。因而乎，洛阳城西归纳着上千年来，最为怪诞奇特的一幕，两万三千白袍围住了七万雄城，且每日哮城！其间，呼延谟意欲偷袭后背，反教白袍辗了个落花流水，再不敢来。
“非吾族类，其心必异！”夔安欣然一叹……(未完待续。)
“大司马，且恕徐光！”
沉重的马蹄声响起于全军右翼，冉良顶盔贯甲，倒拖着八面剑槊策马出军阵，斜斜瞅了一眼高大的城墙，嘴角勾起一抹嘲笑，继而渐渐加快，渐而愈来愈烈，风驰电掣般撞向洛阳城。仅一人罢了，气势却若千万人。
“希律律……”
“左司马……”
“左司马！”徐光不避不让，踏前一步，昂但是立。
“殿下！”
“诺，诺……”孔蓁怔住了，此物乃女子衣衫，尚且乃是亵衣，一缕缕，一丝丝，随风招展，色采素净。当即，皱了皱眉，拧着那轻飘飘的一团，忍着羞怯抖了抖，顺风一扬，既而，枪尖挑中小亵衣，撇了撇嘴，策马疾走，去势若电。
洛阳城西，孔蓁斜打丈二长枪，眯着眼睛回望大纛，一眼望去，但见铁甲排云，长枪如林。彤日斜挂于东天，荡基层层光蕴，辉着雪亮的枪尖，绽射出万道寒光。寒枪映寒甲，光芒簇城，逼得情面不自禁的将眼睛眯作一条缝。
“哦，奇哉，奇哉……”石兴眼睛豁地一亮，间隔极远，却一眼即辩出荀灌娘，暗觉胸口炎热，不由扯开胸口衣衿，笑道：“人言江东之虎勇不成挡，殊不知，亦如昔日之东吴，得二美傍身也。有美存军，尚堪力战乎？”说着，摸着胸口，裂嘴淫笑。
待至城墙下五百步外，高高勒起马首，人随马起，槊锋指向城墙上，纵声吼道：“夔安，胡蛮也，安在？”
夔安指着城下雄师，沉声道：“殿下且观之，此乃豫州精锐也。”复指炎凤卫：“此乃江东之虎亲卫，号曰炎凤卫。”再指漫漫白袍：“此乃百战百胜之白袍也，桃豹亡于此军，冀保折于此军，呼延谟铩羽于此军，纵若单于元辅亦败于此军！”
将近秋，雾澜深重，旗号飘荡于云海中，凛风乍来，滚起黑浪如龙。肃杀，两万雄师兵临城下，却无人一出声，冷若铁铸。唯余健马缓缓的刨着蹄，悄悄的喷着响鼻。
“孔蓁……”石兴身材极其高大，当即按着箭剁口细细一瞅，只见孔蓁秀足踏蹬，高低垂起马首，娇小小巧的身子随马而起，面若银瓜，眉似秋月，樱唇一点，绛红，最是那眼，媚中带刚，恰若烈而难驯的焉耆马，心中怦然一跳，嘴角扬起笑容，问道：“那荀灌娘可在？”
待至城下亦不勒马，扬着小亵衣，拉起滚滚黄龙来回疯跑，嘴里则娇声叫道：“夔安，贼秃尔！速速开城一战，如若不然，且着此衣！吾观汝相，面白眼细，身形妖娆，若着此衣，定然美赛罗敷……吾若乃汝，必将颠颅来阵前，夔安，夔安，莫非汝乃……”长长一段热诚之言，听得城上的胡甲眉抖嘴裂，城下雄师哄然。
即有胡将嗡声道：“左司马，是可忍，孰不成忍！敌不过两万余，我军乃其数倍，何不开城一战，以雪此辱？”
“簌簌簌！”箭雨漫天，扑拉拉扎向冉良。
一提石虎，石兴眼睛突然一缩，冰寒垂垂爬满了脸。
冉良拖槊转马，放声喝道：“吾乃镇西将军府骑都尉，冉良是也！速速开城一战，如若不然，且自削头顶毛发，作龟首尔！届时，吾当取之，朝作酒瓮，宿作球！”言罢，一提马缰，纵前三百步，高举剑槊，奋声吼怒！
徐光朝着夔安沉沉一揖，继而，挽着袖子追上石兴亦步亦趋，遂后，对石兴附耳一阵低语，便见得，石兴神情蓦地一变，转头看了一眼夔安，遂又摇了点头，大步而走。
荀灌娘秀眉紧皱，夔安南来即入洛阳城，据七万雄师遥顾四周八方，不战亦不退，却硬生生拖住了全部西线。荀娘子自知，西线乃全军之精锐，两万余白袍尽在此地，而刘浓企图乃速战持久，从而提军入陈留背插麻秋，待斩掉麻秋，敏捷入兖州。
冉良一见夔安，双目圆瞪，勒着大黄马团团打转，剑槊斜指夔安的光脑门，嘴里则大呼：“夔安！汝亦乃石勒十八骑，夙来擅战，恶名久享，现在据七万雄师欲犯我颍川，为何却龟缩不战？莫非，害怕我家将军尔！”
少倾。
“令在！”孔蓁拖枪而出。
冉良狂吼一声，勒马便奔，边奔边挥动着剑槊挑箭。待回归本阵，马屁股插了一箭，背心中一箭，左肩中一箭，幸而，满身侧重甲，未伤及底子。神情却极其无法，朝着中军大纛下的荀灌娘摇了点头，勒马入阵。
“徐光！”夔安怒喝，眼睛瞪得浑圆，手则按上了腰刀。
耳闻乱七八糟的请战声，夔安嘴角一阵乱抖，猛地一拍箭壁，冷声道：“休很多言，闭城不闻。如有言战者，斩！”言罢，冷寒着一张脸，簌地回身，按着腰刀，捺步徐行，牙齿咬得铁紧。
徐光瞥了一眼石兴，心中冷然一笑，神情却愈发恭敬，指着城下中军大纛，轻声道：“殿下且观之，那大纛下披红氅者，即乃全军主帅荀灌娘，此女极其擅战，乃江左名将。且闻人言，此女美若清阳，娇若春花，实属豫州一绝。”
“蹄它，蹄它……”
“蹄它，蹄它……”
朔风飞扬，裂得中军大纛哗哗作响。
这时，一群人蜿蜒而上城墙，绕过箭楼，朝着夔安行来。为首者高额凸鼻，目似鱼珠，嘴薄若一线，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夔安见得此人，眉头一皱，快步迎上前，按着左胸，弯身道：“夔安见过世子殿下。”
“这……”石兴笑声嘎但是止。
“夔安在。”
荀灌娘冷冷瞥了一眼宏伟的洛阳城，复看了看身后小山坡，白袍陆地簇拥着一团血红，那是刘浓的炎凤亲卫，此战她是主帅，成都侯亦将听令于她。隔着茫茫人海，她恍似瞥见了成都侯剑眉微皱，嘴角尚带着如有若无的笑容，心中愈发羞怒，提了提马缰，叫过传令兵，细细一阵叮咛。
随军长吏徐光恭声道：“常闻人言，江东之兵营下有女将勇猛擅战，一者乃颍川荀氏荀灌娘，一者乃汝阴孔氏孔蓁。”言至此处，探首细细一辩，低声道：“此女，想必即乃骑将孔蓁！”
“嘿嘿……”夔安冷冷一笑，挥了挥衣袖，不屑隧道：“李矩其人，心在洛阳，魂存洛阳，岂会北叩河内。其人纵入河内，又有何妨？届时，吾遣一偏军，便可伐之！”
夔安再也听不下去了，狠狠瞪了一眼徐光，冷声道：“殿下可知，昔年赤壁之战，结局乃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