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5章 鹿鼎记(45)
韦小宝见她神采有异，恐怕是给本身吓死了，倒吃了一惊，忙伸手去探她鼻息，幸亏另有呼吸，便道：“臭小娘装死！”深思：“你死也不肯睁眼，莫非我便输了给你？我们骑驴看唱本，走着瞧，韦小宝总不会输在你臭小娘手里。”拿了块湿布来，抹去她两颊上黑墨，直抹了三把，才抹得洁净。但见她眉淡睫长，嘴小鼻挺，容颜实在娟秀，自言自语：“你是郡主娘娘，心中必然瞧不起我这小寺人，我也瞧不起你，大师还不是扯直？”
钱老板道：“是，是，韦香主说这件事行得，那定然行得。部属又想，将来事情告终以后，小郡主老是要放还给他们的。他们得知郡主娘娘这些日子是住在宫里，也不屈辱了她成分，倘若老是关在小号屠宰房的地窖里，闻那牛血猪血的腥气，未免太对不起人。”
韦小宝点头道：“沐王府要行刺这姓吴的小汉奸？”钱老板道：“是啊。韦香主料事如神。大汉奸、小汉奸在云南，动不了他们的手，一离云南，便有机可乘了。但这小汉奸防备周到，身边有很多武功妙手庇护，要杀他可也不是易事。沐王府那些人公然另有住处，部属畴昔检察，那些人都不在家，屋里却也没徐三哥的踪迹，只要这小丫头和两个奉侍她的女人留在屋里，那但是可贵的良机……”
过了一会，小郡主渐渐醒转，一展开眼，只见韦小宝一双眼睛和她双目相距不过一尺，正狠狠的瞪着她，不由得吃了一惊，仓猝闭眼。
钱老板道：“请韦香主借一把刀使。”韦小宝心想：“你要刀干甚么？”从靴筒中取出匕首，递了给他。钱老板接了过来，在猪背上一划，没推测这匕首锋利无匹，割猪肉如切豆腐，一剑下去，直没至柄。钱老板吃了一惊，赞道：“好剑！”割下两片脊肉、两只前腿，道：“韦香主留着烧烤来吃，余下的叮咛小公公们抬回厨房去罢。部属这就告别，会里的事情，部属随时来向韦香主禀告。”
韦小宝见他神采内疚，想了一想，这才明白：“本来你说我是寺人，是以小郡主交我把守，于她名声无碍。你可不知我这寺人是冒牌货。”只因他不是真的寺人，这才要想了一想以火线能明白，不然钱老板第一句话他就懂了。
他甚是对劲，说道：“嗯，右脸刻一堆牛粪，可没人出钱来买牛粪的，不如刻只猪，又肥又蠢，买卖必然好。”提起笔来，在她右边脸颊上乱画一通，画的东西有四只脚、一条尾巴就是了，也不知像猫还是像狗。他放下羊毫，取过一把剪银子的剪刀，将剪刀悄悄放在小郡主左颊，喝道：“你再不睁眼，我要刻花了！我先刻乌龟！”
韦小宝道：“我先用笔打个模样，然后用刀子来刻，就像人家刻图章。对，对，郡主娘娘，我们刻好以后，我牵了你去长安门大街，大呼：‘那一名客长要印乌龟？三文钱印一张！’我用黑墨涂了你脸，有人给三文钱，就用张白纸在你脸上一印，便是一只乌龟，快得很！一天准能印上一百张。三百文铜钱，够花的了。”
韦小宝大喜，道：“我只道沐王府中的人既然姓沐，必然个个是木头，木头木脑，甚么都不会，本来你这小木头还会解穴。”将她抱起，坐在椅上，说道：“你瞧着，我在你身上各个部位指导，倘若指得对的，你就眨三下眼睛，指得不对，眼睛睁得大大的，一动也不能动。我找到解穴的部位，就给你解开穴道，懂不懂？懂的就眨眼。”小郡主眨了三下眼睛。
韦小宝深思：“你沐王府在江湖上好大威风，那日苏北道上，你家那白寒松好大架子，涓滴没将老子瞧在眼里，这当儿还不是让我部下的人打死了。他奶奶的……”想到此处，伸起手来，见手腕上黑黑一圈乌青兀自未退，模糊还感疼痛，心道：“那白寒枫死了哥哥，没处出气，捏得老子骨头也几乎断了。想不到沐王府的郡主娘娘却落在我手里，老子要打便打，要骂便骂，你半分转动不得，哈哈，哈哈！”想到对劲处，不由笑出声来。小郡主听到笑声，展开眼来，要看他为甚么发笑。
韦小宝笑道：“你是郡主娘娘，很了不起，是不是？你奶奶的，老子才不将你放在眼里呢。”走上前去，抓住她右耳，提了三下，又捏住她鼻子，扭了两下，哈哈大笑。
韦小宝自言自语：“本来这臭花娘嫌本身面庞儿不美，想要我在她脸上打扮打扮，好，我先刻一只乌龟！”翻开桌上砚台，磨了墨，用笔蘸了墨。这些笔墨砚台都是海老公之物，韦小宝平生从没抓过笔杆，这时拿笔如拿筷子，提笔在小郡主左脸画了一只乌龟。
他目不转睛的望着小郡主，只见她眼睛一动不动，过了好一会，俄然双眼缓缓的连眨三下。
钱老板道：“这件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要听韦香主的意义办理。”
小郡主双眼闭得更紧。韦小宝道：“哈，你还道这里是你沐王府，你奶奶的，你家里刘白方苏四大师将，有他妈的甚么了不起，终有一日撞在老子手里，一个个都斩成了肉酱。”大声呼喊：“你睁不睁眼？”小郡主又用力闭了闭眼。韦小宝道：“好，你不肯睁眼，要这一对臭眸子子有甚么用？不如挖了出来，让老子下酒。”提起匕首，平放刃锋，在她眼皮上拖了几拖。小郡主满身打个暗斗，仍不展开眼睛。
韦小宝嗤的一笑，感觉这钱老板辞吐可喜，很合本身脾胃，笑道：“钱大哥，我们坐下来渐渐筹议。”钱老板道：“是，是，多谢香主。”在一张椅上坐了，续道：“部属将小郡主藏在猪肚里带进宫来，一来是为瞒过宫门侍卫的重重搜检，二来是要瞒过沐王府世人的耳目。他奶奶的，沐公爷部下，只怕真有几个短长人物，不成不防。小郡主若不是藏在宫里，难保不给他们抢了归去。”
钱老板道：“部属带小郡主进宫来时，已点了她背心上的神堂穴、阳纲穴，还点了她后颈的天柱穴，让她不能转动，说不出话。韦香首要放她用饭，便可解开她穴道，不过最好先点她腿上环跳穴，免得她逃窜。沐王府的人武功甚高，这小女人倒不会多少武功，却也不成不防。”
韦小宝想问他甚么叫神堂穴、环跳穴，如何点穴、解穴，但转念一想，本身是青木堂香主，又是总舵主的弟子，连点穴、解穴也不会，岂不让部属们瞧不起？归正对于一个小女人总不是甚么难事，点头道：“晓得了。”
待钱老板归去厨房，韦小宝忙闩上了门，又检察窗户，一无裂缝，这才坐到床边，去看那小郡主，只见她正睁着圆圆的眼睛，望着床顶，见韦小宝过来，忙闭上眼睛。韦小宝笑道：“你不会说话，不会转动，安温馨静的躺在这里，最乖不过。”见她身上衣衫也不肮脏，想是钱老板将那口肥猪的肚里洗得非常洁净，不留涓滴血渍，因而拉过被来，盖在她身上。只见她脸颊乌黑，没半分赤色，长长的睫毛不住颤抖，想是心中非常惊骇，笑道：“你不消怕，我不会杀了你的。过得几天，就放你出去。”
小郡主闭着的双眼中流出眼泪，两行珠泪从腮边滚了下来。韦小宝喝道：“不准哭！老子叫你不准哭，就不准哭！”小郡主的眼泪却流得更加多了。韦小宝骂道：“辣块妈妈，臭小娘皮，你还倔强！展开眼睛来，瞧着我！”
钱老板道：“明天徐天川徐三哥给人绑了去，韦香主带同众位哥哥，二次去杨柳胡同评理，部属便出去刺探动静，想晓得沐王府那些人，除了杨柳胡同以外，是不是另有别的落脚地点，徐三哥是不是给他们囚禁在那边；想晓得他们在都城里另有那些人，当真要脱手，我们内心可也得先有个根柢。这一刺探，嘿，沐王府来的人可还当真很多，沐家小公爷带头，带领了王府的多量妙手。”韦小宝皱起了眉头，说道：“他妈的！我们青木堂在京里有多少兄弟？能不能十个打他们一个？”钱老板道：“韦香主不消担心。沐王府此次来到北京，不是为了跟我们六合会打斗。本来大汉奸吴三桂的大儿子吴应熊来到了都城。”
韦小宝点头道：“很好！我来指导。”韦小宝一伸手，便指住她右边胸部，道：“是不是这里？”小郡主顿时满脸通红，一双眼睛睁得大大的，那敢眨上一眨？韦小宝又指着她左边胸部，道：“是不是这里？”小郡主脸上更加红了，眼睛睁得久了，忍不住霎了霎眼。韦小宝大声道：“啊，是这里了！”小郡主忙睁大眼睛，又羞又急，窘不成言。这二人都是十三四岁年纪，于男女之事似懂非懂。但女孩子早识人事，韦小宝又是在倡寮中长大的，平时多见嫖客和妓女的猥亵举止，虽不明其意，总之晓得这类行动极不铛铛。
韦小宝哈哈大笑，道：“你终究展开眼来，瞧见我了，是老子赢了，是不是？”他自发得胜，心下欢畅，只是小郡主不会说话，未免有些绝望，想去解她穴道，却又不知其法，说道：“你给人点了穴道，倘若解不开，不能用饭，岂不饿死了？我本想给你解开，不过解穴的法门，畴前学过，现下可忘了。你会不会？你如不会，那就躺着做僵尸，一动也别动，如果会的，眼睛眨三下。”
韦小宝道：“因而你就顺手牵羊，反手牵猪，将她捉了来？”钱老板浅笑道：“恰是。这小女人年纪虽小，沐王府却当她是凤凰普通，只要这小郡主在我们手里，徐三哥便稳如泰山，不怕他们不好好奉侍。”韦小宝道：“钱大哥这件功绩可大得紧呢。”钱老板道：“多谢韦香主嘉奖。”韦小宝道：“我们拿到了小郡主，却又如何？”说着向躺在地下的那少女瞧了几眼，心道：“这小娘皮长得可挺美啊。”
韦小宝沉吟道：“你说如何办？”他跟六合会的人相处的时候虽暂，却已摸到了他们的脾气。这些人嘴里尊称本身是香主，满口甚么听候香主叮咛如此，实在大家肚里早就有了主张，只盼获得本身附和，因而统统任务便推在韦香主头上，今后他们就不会担负严峻干系。他对于的体例是反问一句：“你说如何办？”
钱老板道：“眼下只要将这小郡主藏在一个稳妥地点，让沐王府的人找不到。此次沐家来到都城的人实在很多，虽说是为了杀小汉奸吴应熊，但我们杀了他们的人，徐三哥又给他们拿了去，这会儿我们六合会每一处落脚之地，必然都给他们盯得紧紧的。我们便拉一泡尿，放一个屁，只怕沐王府的人也都晓得了。”
韦小宝倒拿她没体例，说道：“你不睁眼，我偏要你睁眼，咱哥儿俩耗上了，倒要瞧瞧是你郡主娘娘短长，还是我这小地痞、小叫化短长。我临时不来挖你眸子。挖了眸子，倒算是你赢了，就此永久不能瞧我。我要在你面庞上用尖刀子雕些花腔，左边脸上刻只小乌龟，右边脸上刻一堆牛粪。比及将来结了疤，你到街上去之时，成千成万的人围拢来瞧西洋镜，大师都说：‘美啊，美啊，来看沐王府的小美人儿，左边脸上一只王八，右边脸上一堆牛粪。’你到底睁不睁眼？”小郡主满身难动，只要睁眼闭眼能自拿主张，听韦小宝这么说，双眼越闭越紧。
小郡主的泪水直流下来，在乌龟的笔划上流出了一道墨痕。
韦小宝接过匕首，说道：“好！”向卧在床上的小郡主瞧了一眼，道：“这小娘皮睡得倒挺安稳。”他本来想说：“这小女人在宫里耽得久了，过分伤害，倘若给人发觉，那可糟糕之极。”但想六合会的豪杰豪杰岂有怕伤害的？这等话说出口来，不免给人小觑了。
小郡主展开眼来，瞧了他一眼，忙又闭上了眼睛。
韦小宝道：“你说要将小郡主藏在宫里？”
钱老板道：“部属可不敢这么说，统统全凭韦香主作主。藏在宫里，当然是普天下最稳妥的地点。沐王府的妙手再多，总敌不过大内侍卫。小郡主竟会在皇宫当中，别说他们决计想不到、查不出，就算晓得了，又怎有本事冲进皇宫来救人？他们如能进宫来将小郡主救出去，那么连鞑子天子也能绑架去了。天下决没这个事理。不过部属胆小妄为，事前没向韦香主叨教，私即将小郡主带进宫来，给韦香主增加很多伤害费事，实在该死之极。”
钱老板嘿嘿一笑，说道：“再说，小郡主年纪固然幼小，老是女子，跟我们这些臭男人住在一起，于名声未免有碍，跟韦香主在一起，就不要紧了。”韦小宝一怔，问道：“为甚么？”钱老板道：“韦香主年纪也轻，何况又是……又是在宫里办事的，天然……天然没甚么。”言语吞吞吐吐，仿佛有些不便出口。
钱老板问道：“韦香主的寝室在里进罢？”韦小宝点点头。钱老板俯身抱起小郡主，走到掉队，放在床上。房中本来有大床、小床各一，海大富身后，韦小宝已叫人将小床抬了出去。他隐蔽之事甚多，没要小寺人住在屋里奉侍。
小郡主泪如泉涌，恰好就是不肯睁眼。韦小宝无可何如，不肯认输，便将剪尖在她脸上悄悄划来划去。这剪尖实在甚钝，小郡主肌肤虽嫩，却也没伤到她涓滴，但是她错愕之下，只道这小恶人真的用刀子在本身脸上雕花，一阵气急，便晕了畴昔。
韦小宝笑道：“每天喂她吃些茯苓、党参、花雕、鸡蛋，也就是了。”
韦小宝心道：“你将人带都带出去了，本身说该死，却也没死。把小郡主藏在宫里，公然是好计，沐王府的人一来想不到，二来救不出。你胆小妄为，莫非我胆量就小了？”笑道：“你这战略很好，就将小郡主藏在这里好了。”
他一面胡扯，一面偷看小郡主的神采，见她睫毛不住颤抖，明显又气愤，又惊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