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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庸作品集(简体新版)》 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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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1章 鹿鼎记(41)

韦小宝在宫中住了将近一年,居移气,养移体,食用既好,见地又多,这半年来做了尚膳监的领袖,百余名寺人给他差来差去,做首级早做得惯了。这时周身再一打扮,固然很有些发作户的俗气,却也显得格式不凡,气度实足,与樊纲、高彦超等草泽豪杰大不不异。

这一次玄贞道人和樊纲都有了预备,白寒枫右臂甫动,二人一袭前胸,一袭后背,同时脱手。白寒枫当即斜身拗步,双掌摆布打出。玄贞左掌一抬,右掌又击了出去,樊纲却已和白寒枫交了一掌。白寒枫变招反点玄贞咽喉,玄贞侧身让开。

马博仁年纪虽老,火气却大,顿时忍不住活力,道:“这主子好生无礼。”

白寒枫双手叉腰,在灵堂一站,大声道:“害死我哥哥的,是那常日在天桥卖药的姓徐老贼。这老贼名叫徐天川,有个匪号叫作‘八臂猿猴’,是六合会青木堂中有职司的人,是也不是?你们还能不能赖?”

韦小宝心想:“我扮个大族公子呢,还是扮个小叫化?”他在倡寮当中,见到来嫖院的天孙公子服饰华贵,向来甚是恋慕,一向没机遇穿戴,微一沉吟,从怀中摸出三张五百两银子的银票来,道:“这里是一千五百两银子,相烦那一名大哥去给我买些衣衫。”

白寒枫叫道:“我……我不晓得!我要将你们六合会这批狗贼,一个个都斩成肉酱。我陪你们一起死,大伙儿都死了洁净。”一回身,从死人身侧抽出一口钢刀,随即身子跃起,直如疯虎普通,挥刀虚劈,呼呼有声。

当晚韦小宝便心痒难搔,在屋里跳上跳下,指手划脚。次日从上书房下来,便仓促去珠宝店买了一只大翡翠戒指,又叫店中徒弟在一顶缎帽上钉上一大块白玉、四颗浑圆明珠,这一来便花了四千多两银子。珠宝店中见这位高朋是宫中寺人,涓滴不觉得奇,既是内官来采购珠宝,费钱再多十倍也是常事。

白寒枫怒道:“别说这姓徐的老贼没死,就算他死了,这猪狗不如的老贼,也不配抵我哥哥的命。”樊纲也怒道:“你说话不干不净,像甚么武林中的豪杰?依你说便如何?”

这时大门已开,拥进十几小我来,男女都有,冲到尸首之前,几个女子便呼天抢地的大哭起来。一个青年妇人是白寒松之妻,另一个是白寒枫之妻。

隔了好一会,一名二十六七岁的男人走了出来,身材甚高,披麻带孝,浑身丧服,双眼红肿,兀自泪痕未干,抱拳说道:“韦香主、马老爷子、王总镖头,众位台端光临,有失远迎。鄙人白寒枫有礼。”世人抱拳行礼。白寒枫让世人进厅。

白寒枫一怔,大呼:“杀得一个是一个,杀得一双是一双!”

俄然之间,门外模糊传来一阵短促的马蹄声,似有十余骑马向这边驰来。姚春道:“只怕是官兵,大伙儿收起了兵刃!”樊纲、玄贞等见雷一啸挡在身前,白寒枫不易过来挥刀伤人,便都收起了兵刃。白寒枫大声道:“便是天王老子到来,我也不怕。”

世民气想己方人多,也不怕他有何诡计狡计,都跟了出来。

韦小宝道:“马老爷子的话一点不错。”他对沐王府的人毕竟甚是顾忌,只盼马博仁、王武通等人站定在本身这一边,待会倘若脱手,便可多有几个得力的帮手。

马博仁最性急,问道:“白二侠身上有服,不知府上是那一名过世了?”白寒枫道:“是家兄寒松不幸亡故。”马博仁跌足道:“可惜,可惜!白氏双木乃沐王府的豪杰虎将,武林中大大驰名,白大侠合法英年,不知是得了甚么病?”

这一抓之力劲道奇大,韦小宝奇痛彻骨,“啊”的一声,大呼出来,两道眼泪自但是然流下腮来。

一行人来到杨柳胡同一座朱漆大门的宅第以外,高彦超正要上前打门,忽听得门内传出模糊哭声。世人一怔,只见大门外挂着两盏红色灯笼,倒是家有丧事。高彦超轻扣门环,过了一会,大门翻开,出来一名老管家。高彦超呈上备就的五张名帖,说道:“武胜镖局、潭腿门、六合会的几位朋友,前来拜见白大侠、白二侠。”

韦小宝一见到死人面庞,大吃一惊,那恰是在苏北道上小饭店中见过的,那人以筷子击打吴三桂部下,武功高强,想不到竟死在这里,随即想到对方少了一个短长角色,诧异之余,暗自宽解。

白寒枫抛动手中钢刀,迎了上去,叫道:“苏四哥,我哥哥……我哥哥……”一口气说不下去,放声大哭。

世人刚到厅中,还未坐定,白寒枫听了此言,陡地回身,双眼中如欲射出火光,厉声道:“马老爷子,鄙人敬你是武林前辈,以礼相待。你这般明知故问,是挖苦于我吗?”他蓦地发怒,韦小宝出其不料,不由得吃了一惊,退了一步。

一行人先到东城武胜镖局,和四位武师会齐。那四位武师第一名是北京潭腿门掌门人老武师马博仁,那是清真教门的;第二位跌打名医姚春,徐老头受了伤,便由他医治,此人既是名医,擒拿短打也是一绝;第三位是外号“虎面霸王”的雷一啸,铁布衫工夫大大驰名;第四位便是武胜镖局的总镖头金枪王武通。

玄贞道人道:“上门是客,白二侠太也欺人!”伸指便往白寒枫胁下点去。白寒枫左手一挡,放开韦小宝手腕,退开一步,说道:“获咎了。”

白寒枫霍地站起,大声道:“你们说决无此事,莫非我哥哥没死吗?你们来,大师亲眼来瞧瞧。”一伸手,又向韦小宝左臂抓去。

白寒枫叫道:“想逃吗?可没这么轻易。”冲上前去,猛挥右掌向樊纲后心拍去。樊纲怒道:“谁逃了?”回身举左臂挡开,却不反击。玄贞等世人便都站住了。

六合会樊纲、玄贞等纷繁抽出所携兵刃,以备迎敌。韦小宝忙缩在高彦超身后。猛地里听得一声大吼:“不成脱手!”声音震得大家耳鼓嗡嗡作响,只见“虎面霸王”雷一啸举起双手,挡在六合会世人之前,大声道:“白二侠,你要杀人,杀我好了!”此人姓得好,名字也获得好,这么几声大喝,确有雷震之威。

马博仁、姚春、雷一啸、王武通四人走近前去。王武通和白寒松有过一面之缘,叹道:“白大侠果然去世,可惜!”姚春特别细心,伸手去搭了搭死人腕脉。

韦小宝赶到回春堂药店,世人已在地窖中等待,说道已请了北京四位着名武师,同去作见证,每人已送了二百两银子谢礼。韦小宝心道:“得人财帛,与人消灾,这四位武师非帮我们不成。只是二百两银子谢礼太少,最好送五百两。四位武师太少,最好请十六位。”

樊纲和玄贞等几人面面相觑,他们这伙人到杨柳胡同来,本是要向白氏兄弟问罪,诘责他们为甚么伤人,不料白氏兄弟中的大哥白寒松竟已死在徐天川手底。樊纲叹了口气,说道:“白老二,徐天川徐三哥是我们六合会的兄弟,原是不假,不过他……他……”白寒枫厉声道:“他如何?”樊纲道:“他已给你们打得重伤,奄奄一息,也不知这会儿是死是活。不瞒你说,我们本日到来,原是要来叨教你们兄弟,干么将我们徐三哥打成这等模样,那晓得……想不到……唉……”

白寒枫嘲笑道:“你若治得我哥哥还阳,我……我给你磕一万二千个响头。”

马博仁等四人早已得知六合会领头的韦香主年纪甚轻,一见之下,竟是如许一个大富少年,都非常惊奇,但大家久仰陈近南的大名,心想六合会总舵主的弟子,年纪虽小,也必有惊人艺业,都不敢小觑了他。世人在镖局中喝了茶,便同去杨柳胡同那姓白的二人立足之处。韦小宝和马博仁、姚春三人坐轿,雷一啸与王武通骑马,余人步行相陪。玄贞道人、樊纲等都是成名流物,王武通要相借坐骑,但玄贞怕惹人谛视,果断拒却。

跌打名医姚春双手一拦,说道:“且慢脱手,这中间恐有曲解。白二侠口口声声说道,白大侠为六合会害死,到底真相如何,且请说个明白。”

马博仁、樊纲、玄贞等均想:“此人莫非是沐王府中的‘圣手居士’苏冈?”

白寒枫道:“对不住了!家兄不幸为六合会下毒手害死,鄙民气中哀思……”他话未说完,世人纷道:“甚么?”“甚么白大侠为六合会害死了?”“那有此事?”“决无此事。”

世人都微微一惊,几小我齐声道:“那用得着这很多银子?”韦小宝道:“我银子有的是,衣衫买得越贵越好,再买些珠宝戴了起来,谁也不知我是宫里的小……小寺人了。”玄贞道人道:“韦香主说得是。高兄弟,你去买韦香主的衣衫。”

玄贞道:“我们要分头请人,明天是来不及了。韦香主,明日大伙儿在这里恭候台端,不知你甚么时候能到?”韦小宝道:“上午我要当差,午后准到。”玄贞道:“很好。明日午后,我们在这里会齐,然后同去跟那两个姓白的计帐。”

白寒枫看了拜帖,晓得来客当中有六合会的青木堂香主韦香主,万料不到这少年便是韦香主,心下又奇又怒,一伸手,便抓住韦小宝的左腕,喝道:“你便是六合会的韦香主?”

他手伸出来时,掌中已有三千五百两银子的银票,交给玄贞道人,道:“兄弟跟各位大哥本日初见,没甚么贡献。这些银子,是鞑子那边拿来的,都是不义……不义的银(他本想说‘不义之财’,但这句成语太难,说不上来),请大伙儿帮着花用花用。”六合会端方严明,不得胡乱取人财物,樊纲、高彦超等早穷得久了,忽见韦香主取出这很多银票给大师花用,又言明是取自鞑子的不义之财,他既在清宫中当差,此言天然不假,大家情不自禁的都喝彩起来。

姚春叹了口气,道:“白二侠,人死不能复活,还请节哀。伤害白大侠的,公然是六合会的人?白二侠没弄错吗?”白寒枫叫道:“我……我弄错?我会弄错?”

马蹄声越来越近,奔入胡同,来到门口戛但是止,跟着便响起门环击门之声。门外有人叫道:“白二弟,是我!”人影闲逛,一人越墙而入,冲了出去。此人四十来岁年纪,神态威武,面色倒是大变,颤声道:“公然……公然是白大弟……白大弟……”

白寒枫心伤乃兄亡故,已有些神智变态,给他这么一喝,脑筋略为复苏,说道:“我杀你干甚么?我哥哥又不是你杀的?”雷一啸道:“这些六合会的朋友,可也不是杀你哥哥之人。再说,普天下六合会的会众,少说也有二三十万,你杀得完么?”

高彦超取出衣服鞋袜来给韦小宝换了,每件衣物都非常华贵,内里一件长袍是火狐皮的里子,在领口和衣袖外翻出世故腻亮的毛皮。高彦超道:“皮袍是叫他们连夜改小的,多给了三两六钱银子的人为。”韦小宝连说:“不贵,不贵。”一件天青缎子的马褂,十粒扣子都是黄金打的。饶是如此,他给的银子还是一半也用不了。

韦小宝却已逃到了门口,一只脚先跨出了门槛再说。

世人见他哀毁逾恒,足见手足之情极笃,都不由为他难过,樊纲肝火也自平了,深思:“他死了兄长,也难怪脱手不知轻重。”

刚到天井当中,世人便都站定了,只见后厅是个灵堂,灵幔以后是口棺材,死人躺在棺材盖上,暴露半个头、一双脚。白寒枫掀起灵幔,大声叫道:“哥哥你死得没闭眼,兄弟好歹要杀几个六合会的狗畜牲,给你报仇。”他声音沙哑,显是抽泣已久。

世人已安排了一乘肩舆,等在门外,请韦小宝上轿,以防他改装以后在城里行走,撞见宫中寺人或朝廷官员。

白寒枫厉声喝道:“我大哥已死在你们手里,我也不想活了。六合会的狗畜牲,一起上来便是。”

白寒枫道:“你们来!”大踏步向内堂走去。

韦小宝愁眉苦脸,伸袖擦干了眼泪。白寒枫当然大出料想以外,马博仁、王武通,以及六合会中世人也都骇怪不已,目睹白寒枫这一抓虽伎俩凌厉,却也不是无可挡避。这韦香主身为陈近南的弟子,不但闪避不了,大呼之余兼且堕泪,实是武林中的一大奇事。玄贞、樊纲、高彦超等人都面红过耳,甚感羞惭。

马博仁摸着白须,说道:“这可希罕了!老夫不知,这才相问,甚么叫做明知故问?白二侠死了兄长,就算心中哀思,也不能向我老头子发脾气啊!”白寒枫哼的一声,道:“请坐!”马博仁喃喃自语:“坐就坐罢!莫非还怕了不成!”向韦小宝道:“韦香主,你请上座。”韦小宝道:“不,还是马老爷子上座!”

樊纲、玄贞等都感难堪,目睹这些人哭得死去活来,若再不走,待得他们哭完,就算不脱手,也免不了给臭骂一顿。韦小宝先前给白寒枫重重抓停止段,现在兀自疼痛,本来仗着人多,盘算主张要叫玄贞、樊纲等人抓住了他,好歹也得在他屁股上踢他妈的七八脚,不料对方人手越来越多,打起架来已占不到便宜,心中怦怦乱跳,见玄贞道人连使眼色,显是要脚底抹油,溜之大吉,此举正合情意,当即回身便走,说道:“大伙儿去买些元宝蜡烛,再来向死人叩首罢!”

那老管家听得“六合会”三字,双眉一竖,满脸怒容,向世人瞪了一眼,接过拜帖,一言不发的走了出来。

韦小宝又取出一千两银子的银票,道:“多花些钱好了,不打紧。”旁人见这小小孩童身边银票极多,都悄悄称异,说甚么也想不到他屋里的银子竟有四十几万两之多。遵循韦小宝本来脾气,身边便有二三两银子,也要花光了才舒畅,但是四十几万两银子如何花用得掉?能够买些华贵衣服来穿戴穿戴,出出风头,当真机遇可贵,内心欢愉之极,见世人目瞪口呆,便又伸手入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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