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0章 鹿鼎记(40)
玄贞道:“我们无妨再约北都城里几位成名的武师同去,请他们作个见证,免得传了开来,说我们六合会上门欺人。今后是非不明,只怕总舵主意罪。”
玄贞道人道:“我们一筹议,迫不得已,只好请韦香主到来主持大局。”
玄贞道人道:“这件事如何办理,大伙儿都听韦香主的唆使。”
韦小宝本来对沐王府非常顾忌,但既邀武林中一批大驰名誉之人同去,那就笃定泰山,有胜无败,这比如用灌铅骰子跟羊牯打赌,怎可置身局外?说道:“我如不去,那就不好玩了。我的姓名成分,你们别跟外人说就是。”
韦小宝点头道:“天无二日,民无二主。既有唐王做了天子,桂王、鲁王就不能做天子了。”高彦超道:“是啊,韦香主说得对极!”
幸亏隧道极短,只走得十来步,那掌柜便推开了一扇板门,门中透出灯光。韦小宝走进门内,见是一间十来尺见方的小室,室中却坐了五人,另有一人躺在一张矮榻之上。待得再加上三人,几近已无回身余地,幸亏那胖掌柜随即退出。
世人筹议了一会,还是遵循樊纲的体例,请韦小宝率同世人,去处沐王府的人兴问罪之师,大家身上暗带兵刃,但须尽量谦让,要占住境地,最好是沐王府的人先动了手、打了人,这才还手。
那人道:“兄弟姓高,名叫彦超,是韦香主的部属,久仰香主的英名,本日得见,实是大幸。”韦小宝心中一喜,笑道:“高大哥好说,大师是本身人,何必客气。”高彦超道:“本堂有一名姓徐的徐三哥,向在天桥卖药,本日给人打得重伤,特来报知韦香主。”韦小宝一惊,说道:“我连日宫中有事,没去会他。他怎地受了伤?是给谁打的?”高彦超道:“此处不便详告,请韦香主跟我来。”韦小宝点了点头。高彦超大步而行,韦小宝远远跟着。
他假装低头深思,过了一会,说道:“众位兄长,小弟固然当了香主,只不过可巧杀了鳌拜,本领是一点也没有的,战略更加没有。我看还是请玄贞道长出个主张,必然比我高超很多。”他这一招叫作“顺水推舟”,将一根烂木梢向玄贞道人肩头推去。玄贞道人笑了一笑,向樊纲道:“樊三哥的脑筋可比我行很多,你瞧如何办?”
柜台内坐着一个肥肥胖胖的掌柜,高彦超走上前去,在他耳畔低声说了几句。那胖掌柜连声应道:“是,是!”站起家来,向韦小宝躬身施礼,神态恭敬,道:“客长要买上好药材,请出去罢!”引着韦小宝和高彦超走进阁房,反手带上了门,俯身翻开一块地板,暴露一个洞来,有石级通将下去。
玄贞道人道:“但是广西、浙江那些报酬了妄图繁华,争着说道,他们拥立的才是真命天子,大师自伙里争得很短长。”叹了口气,续道:“厥后唐王、鲁王、桂王,前后都遭了难。这些年来,江湖上的豪杰不忘明室,别离找了三王的先人,奉觉得主,干反清复明的大业。桂王的部下推戴桂王子孙,鲁王的部下推戴鲁王子孙,那是桂派和鲁派,他们又称我们六合会为唐派。唐、桂、鲁三派,都是反清复明的。不过只要我们六合会才是正统,桂派、鲁派倒是篡位。”韦小宝点头道:“我明白了。沐王府那些人是桂派,是不是?”玄贞道人道:“恰是。这三派人十几年来相争不休。”
世人一听,都觉有理,韦小宝在宫中做寺人,天然是奉了总舵主之命,暗中必有严峻图谋,一有外人晓得,难保不泄漏风声。樊纲道:“韦香主倒也不必亲身出马。我们去跟那两个姓白的实际,成果如何,返来禀报韦香主便是。”
高彦超道:“众位兄弟,韦香主驾到!”
樊纲是个直性男人,说道:“我看也没第二条路好走,我们就找到姓白的家里,他们如果向徐三哥叩首赔罪,那就万事全休。不然的话,哼哼,说不得,只好先礼后兵。”
玄贞微微一笑,说道:“我们只约驰名誉名誉的,倒不是请他们去助拳,武功好不好却在其次。”高彦超道:“名誉大的,武功多数就高。”他是在帮着韦小宝说话。玄贞点了点头。樊纲道:“我们去请那几位武师?”当下世人商讨请谁同去,聘请的人要在武林中很驰名誉,与官面上并无来往,而与六合会多少有些友情。
韦小宝想起那日在苏北道上碰到沐王府的人物,甚为傲慢无礼,那人也是姓白,但不知是不是这两根烂木头之一,当时见茅十八对他怕得短长,早就不忿,便道:“唐王既是真命天子,他们就不该再争。传闻沐公爷是很好的,只怕他白叟家弃世以后,他部下那些人有点儿乱七八糟。”地窖中世人齐声道:“韦香主的话,一点也不错。”
韦小宝喜道:“好极,要请有本领的,越多越好。”在苏北道上的饭店当中,沐王府那姓白的一根根筷子掷出去,只打得吴三桂部下一个个跌倒在地,这景象现在犹似便在面前。他们如果再搞甚么铜角渡江、火箭射象的玩意儿,就算北都城里摆不出大象阵,单是摆上个把老鼠阵,青木堂韦香主吃不了就得兜着走,本想推托不去,又有点说不出口,听玄贞道人说要约同北都城里闻名武师前去,正中下怀。
世人你一言,我一语,都非常气恼。
高彦超又道:“徐三哥说,他一向在等待韦香主驾到,已等了好几个月,偶然见到韦香主在贩子采购物品,偶然在茶社里听书。”韦小宝脸上微微一红,说道:“本来他早见到我了。”高彦超道:“徐三哥说,总舵主叮咛过的,韦香主倘如有事,自会去找他,是以徐三哥固然见到韦香主,却不敢上前相认。”
韦小宝向玄贞和另一个男人道:“你二位觉得如何?”
韦小宝心想:“你不说话,将来想赖,我恰好叫你赖不成。”问道:“玄贞道长,你觉得樊三哥的主张不大安妥,是不是?”
高彦超道:“徐三哥在午前复苏了一会儿,要众兄弟给他出这口气。在直隶境内,眼下本会只韦香主一名香主,遵循本会端方,赶上这等大事,须得禀明韦香主而行。倘如果对于鞑子的鹰爪子,那也罢了,杀了鞑子和鹰爪当然很好,弟兄们为本会殉难,也是份所当为。但沐王府在江湖上名声很响,说来总也是本身人,去跟他们谈判,说不定会大动兵戈,结果如何,就很难料。”韦小宝嗯了一声。
韦小宝心想:“我一个小孩子,能主持甚么大局?”但见这些人对本身非常恭谨,心下也不由对劲。他初入六合会时,除了师父以外,九位香主都比本身年长资深,现在这些人中却以本身职位最高,轻飘飘之感顿时油但是兴。
玄贞道人道:“倘若韦香主乔装改扮了,那就没人晓得他在宫里办事……”韦小宝没听他说完,当即鼓掌喝采,连称:“妙极,妙极!”这主张正投其所好,上弟子事,本已非常风趣,改装后再去肇事,更是妙上加妙。
韦小宝道:“好说,好说!”走近身去,只见榻上那人一张尽是皱纹的脸上,已没半点赤色,双目紧闭,呼吸微小,白须上点点斑斑都是血渍,问道:“不知是谁打伤了徐三哥?是……是鞑子的鹰爪子吗?”
玄贞道:“也不是不铛铛,不过大师须得非常慎重,倘若跟沐王府的人脱手,第一是败不得,第二是杀不得人。倘若打死了人,但是一件大事。”樊纲道:“话是这么说,但如徐三哥伤重不治,却又如何?”玄贞又点了点头。
过了七八条街,来到一条小街,高彦超走进一家药店。韦小宝见招牌上写着五个字,天然一个也不识,也不消细看,猜想是药店的名字,便跟着出来。
韦小宝见地道中黑黝黝地,心下惊奇不定:“这两人真是六合会的兄弟吗?只怕有点儿靠不住。上面如果宰杀韦小宝的屠房,岂不糟糕?”但高彦超跟在身后,其势已无可畏缩,只得跟着那掌柜走入隧道。
贰心中发慌,一个小我瞧将畴昔,盼望寻到一点线索,能够想个好主张,看到那细弱男人时,忽见他嘴角边微有笑容,目光中透暴露奸刁神采。此人刚才还在大呼大嚷,满腔子都是肝火,怎地俄然间欢畅起来?一凝神间,猛地想起:“啊哟,辣块妈妈,这批王八蛋不怀美意,要我来掮烂木梢。他们想去跟沐王府的人打斗,却恐怕我师父将来指责,因而找了我来,要我出头。”
高彦超道:“沐王府是桂王部下,我们六合会是当年唐王天子部下。徐三哥定是跟他们争名份,乃至言语失和。”韦小宝还是不懂,问道:“甚么桂王部下、唐王部下?”高彦超道:“那桂王不是真命天子,我们唐王才是真命天子。”
大家心中想的,实在都是这一句话,只是沐王府在江湖上威名甚盛,又是反清复明的同道,谁也不肯起首将这句话说出口来。樊纲这么一说,几小我都拥戴道:“对,对!樊三哥的话对极!能不动武天然最好,不然我们六合会可也不是好欺的,给人家打成这副模样,莫非便罢了不成?”
高彦超点头道:“不是,是云南沐王府的人。”韦小宝一惊,道:“云南沐王府?他们……他们跟我们是一起的,是不是?”
室中五人齐声喝彩,站起来躬身施礼,地窖太小,大家挤成一团。韦小宝抱拳行礼。见此中一人是个道人,那是曾经会过的,道号玄贞,记得他曾开打趣,叫关安基跟他老婆“实足真金”仳离,另有一人姓樊,也是见过的。韦小宝见到熟人,当即宽解。高彦超指着卧在矮榻上那人,说道:“徐三哥身受重伤,不能起来见礼。”
要韦小宝想体例去偷鸡摸狗,混蒙诱骗,他还能拿些主张,现上面对这类大事,要他拿个主张出来,当真是要他都雅了,摆了然叫他当场出丑露乖。但是他不折不扣,确是陈近南的弟子,六合会十大香主之一,直隶全省当中,六合会众兄弟以他为首,这姓徐的老头和别的几人,又都是他青木堂的嫡派部属,目睹大家的目光都谛视在他脸上,不由得大是发慌,心中直骂:“辣块妈妈,这……这如何是好?”
世人本来都觉若非韦香主带领,大家担的干系太大,见他如此热情,争着要去,自无贰言。徐老头道:“大伙儿……大伙儿千万要谨慎。韦香主扮……扮何为么人?”世人望着韦小宝,听他示下。
韦小宝点了点头,向榻上的老头瞧了一眼,心想:“本来这老狐狸暗中早就跟上了我。我在街上买了东西乱吃,胡花银子,早就落入他眼中。他妈的,今后他见了我师父,定会挑衅是非,最好是这只老狐狸伤势好不了,呜呼哀哉!”
韦小宝道:“请大师筹议个别例出来。各位哥哥见地多,吃过的盐比我吃过的米还多,走过的桥比我走过的路还多,想的主张也必然比我好很多。”玄贞向他瞧了一眼,淡淡的道:“韦香主很了不起哪!”韦小宝笑道:“道长你也了不起。”
他越想越对,深思:“我只是个十来岁的小孩子,虽说是香主,莫非还真会有赛过他们的主张?他们是要拿我来作挡箭牌,今后没事,那就罢了,有甚么不当,都往我头上一推,说道:‘青木堂韦香主带领大伙儿干的。香主有令,我们不敢不从。’哼,他们本就要鸡蛋里找骨头,废了我这香主,我领头去跟沐王府的人打斗,非论是输是赢,总之是大大的一块骨头。好啊,辣块妈妈,老子可不上这个当。”
高彦超缓缓点头,说道:“启禀香主大哥:徐三哥目前支撑着回到这回春堂药店来,说道动手打伤他的,是沐王府的两个年青人,都是姓白……”韦小宝道:“姓白?那不是沐王府四大师将的先人吗?”高彦超道:“多数是的。大抵就是白寒松、白寒枫兄弟,叫做甚么‘白氏双木’的。”韦小宝喃喃道:“两根烂木头,有甚么了不起啦!”
玄贞道人明白韦小宝的秘闻,知他肚中料子有限,插口道:“韦香主,当年李闯攻入北京,逼死了崇祯天子。吴三桂带领清兵入关,占我花花江山。各地的忠臣义士,纷繁推戴太祖天子的子孙为王。先是福王在南京做天子。厥后福王给鞑子害了,我们唐王在福建做天子,那是国姓爷郑家一伙人推戴的,天然是真命天子。那知另一批人在广西、云南推戴桂王做天子,又有一批人在浙江推戴鲁王做天子,那都是假的天子。”
高彦超道:“听徐三哥说,他们为了争论拥唐拥桂,越说越僵,终究动起手来。徐三哥双拳难敌四手,身受重伤。”韦小宝道:“两个打一个,不是豪杰豪杰。甚么糖啊桂的,莫非……莫非……”心想甚么“拥桂”,莫非为了拥戴我小桂子,但感觉不大像,缩住了不说。
商讨定当后,正要分头去请人,那徐老头俄然嗟叹道:“不……不……不……不能请外人。”樊纲问道:“徐三哥,你说不能请外人?”徐老头道:“韦香主,他……他在宫里当差,这……这件事可不能泄漏出去,那……那是性命交关……交关的大事。”
一名中年的细弱男人愤怒忿的道:“大伙儿见到沐王府的人让步三分,那是恭敬沐公爷为人忠义,为主殉难,说到所做奇迹的惊天动地,我们国姓爷比之沐王爷可赛过了十倍。”那姓樊的樊纲道:“我敬你五尺,你就该当敬我一丈。怎地我们客气,他们反当是运气?这件事若不分辩清楚,今后六合会给沐王府压得头也抬不起来,大伙儿还混个甚么?”
那男人道:“这叫作逼上梁山,没有体例,我们确是给赶得绝了。”玄贞却浅笑着点了点头,不置可否。
玄贞道人道:“江湖上豪杰瞧在沐天波沐公爷尽忠死节的份上,赶上了沐王府的人物,都容让三分。如许一来,沐王府中连阿猫阿狗也都傲慢高傲起来。我们这位徐三哥人是再好也没有的,他畴前奉侍过唐王天子,当真是忠心耿耿,提到先帝时便流眼泪。定是沐王府的人说话不三不四,言语中轻侮了先帝,不然的话,徐老哥怎能跟沐王府的人脱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