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马贤战殁姑射山 张纲驰抚广陵贼(1)

马续既接朝旨，复得商书，当然用心招安，敛威用恩。南匈奴右贤王部抑鞮等，带领万三千口，诣续乞降，惟吾斯车纽，仍然未服。吾斯且推车纽为单于，东引乌桓，西收羌胡等数万人，攻破京兆虎牙营，戕上郡都尉及军司马，转掠并凉幽冀四州。未曾大挫强虏，徒欲壹意主抚，亦为启寇之阶。朝廷尚主张退守，但徙西河治离石，上郡治夏阳，朔方治五原。待至寇势日迫，警报时闻，乃遣中郎将张耽，调集幽州乌桓诸郡营兵，出讨叛虏。耽有胆略，善抚士卒，军中乐为效死，行至马邑，与虏兵相值，一阵横扫，枭得虏首三千级，活捉无算。车纽与诸豪帅骨都侯等，心惊胆落，蒲伏请降。惟吾斯窜去，嗣复清算余烬，再来寇边。耽与马续合兵奋击，追至谷城，大破吾斯；吾斯遁入天山，与乌桓兵依险自固。耽穷兵深切，逾涧攀崖，猱升而上，连斩乌桓渠帅，夺还被掠人畜，不成胜计。吾斯复遁，虏势乃衰。偏是北寇渐稀，西羌复炽，乃至践踏三辅，烽火连天。本来且昌羌等投降今后，余羌亦多被马贤击走，陇右却温馨了年余。已而烧当羌酋那离等复叛，又为马贤所诛。贤奉调为弘农太守，另任来机刘秉为并凉二州刺史。机与秉出都时，往辞大将军梁商，商与语道：“古称蛮夷荒服，蛮夷要服，是说他荒忽无常，全在镇抚得人，临事制宜，毋拂彼性。今二君生性嫉恶，太分吵嘴，孔子所谓人而不仁，疾之已甚，必致激乱，何况蛮夷蛮夷哩？愿二君务安羌胡，防大赦小，方可无虞！”既知二君性刻，何勿上表谏诅？机等固然报命，但赋性难移，怎能遽改？到任今后，苛待群羌，多所扰发，因而且冻傅难锺羌等复叛，攻掠金城湟中，犯境三辅，殛毙长吏，毒虐生民。朝廷闻警，急将机秉二人逮还，特拜马贤为征西将军，使骑都尉耿叔为副，带领摆布羽林五校士，及诸郡兵十万人，出屯汉阳。大将军梁商虑贤大哥难任，请改用大中大夫宋汉，顺帝不从。贤在途稽留，多日不进，时马融为武都太守，上书进谏道：

书入不报。安宁人皇甫规，闻马贤不恤军事，料其必败，亦据实上闻，顺帝既不从融言，怎肯听信皇甫规？当然搁置不睬，惟遣使催促马贤进兵。贤进抵汉阳，尚是偶然进战。至永和六年正月，且冻羌分道犯境，掠武都，烧陇关，伸展甚盛，贤不得已挈领二子，及骑士五六千名，出御射姑山。羌众设伏以待，诱贤入谷，四周趋集，把贤困在垓心，贤与二子左冲右突，终不得脱，徒落得父子同殉，暴骨疆场。败报传达京师，顺帝未免感喟，特赐马贤家布三千匹，谷千斛，封贤孙为舞阳亭侯；更遣侍御督录征西营兵，抚恤死伤。惟羌众得了大胜，势焰益张。向来羌人分作两派，居住安宁北地上郡西河边疆，号为东羌；居住陇西汉阳金城边疆，号为西羌。至是东西连合，愈聚愈多，就中有一班巩唐羌，更是蛮野，趁着汉兵败衄，长驱深切，自陇西直抵三辅，焚园陵，扰关中，杀伤长吏。廧阳令任頵，引兵截击，因寡不敌众，竟至阵亡。独武威太守赵冲，击败巩唐羌，斩首四百余级，收降二千余人，有诏令护羌校，总督河西四郡兵马，便宜行事。安宁时亦被兵，郡将因皇甫规智略过人，命为功曹，使率甲士八百人，出遏叛羌。规首冒锋刃，挥兵杀敌，斫死羌人前驱数名，羌众骇退，安宁戒严，乃举规为上计掾，诣都报册。

中国安宁，忘战日久。良骑野合，比武接矢，决胜当时，此蛮夷之所长，而中国之所短也；强弩乘城，坚营恪守，以待其衰，此中国之所长，而蛮夷之所短也。宜务先所长，以观其变，设购开赏，宣示忏悔，勿贪小功，以乱大谋，是所至要！

今杂种诸羌，转相钞掠，宜及其未并，亟请深切，破其支党，而马贤等到处留滞。羌胡百里望尘，千里听声，今窜匿避回，漏出厥后，则必侵寇三辅，为民大害。臣愿请贤所不成，用关东兵五千，裁假军队之号，极力率厉，埋根行首，以先吏士；三旬以后，必克破之。臣少习学艺，不更武职；猥陈此言，必受诬罔之辜。昔毛遂厮养，为众所嗤，终以一言，克定从要。从读如纵。臣又闻吴起为将，暑不张盖，寒不披裘；今贤野次垂幕，珍肴杂沓，儿子侍妾，事与古反。臣惧其将士将不堪命，必有高克溃破之忧也！高克，郑人，见《左传》。

顺帝依言，诏令马续招降叛虏，毋得一意用兵。梁商又致书与续道：

匈奴寇叛，自知罪大，穷鸟困兽，犹图救死，况种类繁炽，不成殚尽。今转战日增，全军疲苦，虚内给外，非中国之利。窃见度辽将军马续，素有谋谟，且典边日久，深晓兵要，每得续书，与臣策合。宜令续深沟高垒，以恩信招降，宣示购赏，明其期约，如此则丑类可服，国度无事矣。

却说中常侍张逵，素行滑头，善能希旨承颜，得邀主眷。只是汉宫内里的寺人，多至千百，几不堪数，彼争权，此夺宠，以是相互奔竞，迭起不休。当时张逵以外，另有小黄门曹节，及曹腾孟贲等，俱为顺帝所昵爱，揽权用事。乃至后兄梁冀，及冀弟不疑，常与来往，结为至好。大将军梁商，亦何尝制止，反令儿辈通好权阉，作为护符，朝臣莫敢与抗。只张逵相形见绌，满怀不平，遂串同山阳君宋娥，及黄龙杨佗孟叔李建张贤史汎霸道李元李刚等九侯，诬奏大将军梁商，与曹腾孟贲等阴图废立，请即加防。顺帝却正容答道：“必无此事！朕想汝等共怀妒忌，故有此言！”逵等都不由失容，当即退出。只逵因妒生恨，因恨生惧，自思一不做，二不休，不如冒险一试，先除曹腾孟贲，再作后图。当下假造伪诏，收捕腾、贲下狱。好大胆量，想是活得不耐烦，故有此举。顺帝闻知，勃然大怒，立饬拿住张逵，托付法司，一经拷讯，水落石出，便将逵推出市曹，一刀两段。乳母宋娥，夺爵归田；黄龙等九侯，遣令就国，削去国土四分之一；释出曹腾孟贲，守职仍旧。自是阉党十九侯中，除已死及被黜外，只要广平侯马国，下隽侯陈予，东阿侯苗光，总算保全爵邑，繁华毕生。也是这三人，不欲争权，故得幸免。这且搁过不表。

规乘便上疏，自请效力，疏中有云：

且说陇西塞外的杂羌，自经麻奴降服后，幸得少安。见前文。既而麻奴病死，弟犀苦嗣为烧当羌酋，阴有二心，又嗾动锺羌叛汉，寇掠凉州。护羌校尉马贤，引兵反击，斩首千余级，余浩繁降，贤得进封都乡侯。嗣贤坐事征还，代以右扶风韩皓；皓不久复罢，由张掖太守马续继任。锺羌酋良封等，又复为乱，犯境陇西汉阳，有诏复兴马贤为谒者，前去镇抚。贤至陇西，马续已击败良封，再由贤调发陇西吏士，及羌胡各马队，追封出塞，斩首千八百级；封穷蹙失势，被贤击毙，支属俱降。贤复进剿锺羌支族且昌等，亦获大胜，且昌等率诸种十余万众，诣梁州刺史处投诚。汉廷乃仍使贤为护羌校尉，调马续为度辽将军。续莅任四年，恩威两济，颇得民气。独南匈奴左部句龙王吾斯车纽等，恃强犯警，竟率三千余骑，犯境西河，复煽动右贤王，合兵七八千人，进围美稷，杀死朔方代郡各长吏。度辽将军马续，因与中郎将梁并，乌桓校尉王元，发边兵及羌胡骑士，共二万余人，掩击吾斯车纽等联兵，斩馘颇多。吾斯车纽固然败衄，倒是屡散屡聚，到处骚扰。汉廷遣使赍诏，往责南单于，单于休利，本未预谋，不得已脱帽避帐，至中郎将梁并处赔罪。并却好言安抚，遣令归庭。未几并因病乞休，前任为五原太守陈龟。龟以南单于不能驭下，外顺内叛，逼令他杀。又欲徙单于远亲，入居内郡，遂致胡人生贰，各有违言。朝廷因他办理不善，逮还都中，下狱免官。大将军梁商，拟招降叛胡，不欲多劳兵戎，乃上表申议，略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