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0章 济父恶曹丕篡位 接宗祧蜀汉开基(2)
比闻曹丕篡位，埋没汉室，窃据神器，劫迫忠良，酷烈无道，人鬼忿毒，咸思刘氏。今上无天子，海内惶惑，靡所式仰。群下前后上书者，八百余人，咸称述符瑞，图谶明征，吁称绍德。伏惟大王出自孝景天子中山靖王之胄，本支百世，乾祗降祚，圣姿硕茂，神武在躬，仁复积善；爱人好士，是以四方归心焉。宜即帝位，以纂二祖，绍嗣昭穆，光复古物，天下幸甚！录劝进书，与专言符谶，一味虚谀者分歧。
惟延康元年十月乙卯，天子曰：“咨尔魏王，夫运气否泰，依德起落，三代卜年，著于春秋，是以天命不于常，帝王不一姓，由来尚矣。汉道凌迟，为日已久，安顺以降，世失其序，冲质短阼，三世无嗣，皇纲肇亏，帝典颓沮，暨于朕躬，天降之灾，遭无妄厄运之会，值炎精幽昧之期。变兴辇毂，祸由阉竖，董卓乘衅，恶甚浇豷，逄蒙子，见《夏纪》。劫迁省御太仆宫庙，遂使九州幅裂，劲敌虎争，华夷鼎沸，蝮蛇塞路。当斯之时，尺土非复汉有，一夫岂复朕民？幸赖武王德膺符运，奋扬神武，芟夷凶暴，清定区夏，保乂皇家。今王缵承前绪，至德光昭，声教被四海，仁电扇鬼区，是以四方效琛，人神呼应；天之历数，实在尔躬。昔虞舜有大功二十，而放勋禅以天下；大禹有疏导之绩，而重华禅以帝位。汉承尧运，有传圣之义，加顺灵祗，昭天明命，厘降二女，以嫔于魏，使持节行御史医肇事太常音，奉天子玺绶；王其永终万国，敬御天威，允执此中，天禄永终。敬之哉！
操子丕留守邺中，接到丧讣，即欲嗣位，侍臣谓须俟诏命，方可嗣立，尚书陈矫大声道：“王薨于外，爱子在侧，倘或生变，难道动摇社稷么？”遂传王后卞氏慈命：立丕为魏王操嘱及分香卖履，而于继统大事，反不提及，实是乖刁。尊卞氏为王太后，然后酬谢献帝。先立后奏，目已无君。御史大夫华歆，本操私党，立逼献帝下诏，命丕袭封，仍为丞相魏王，领冀州牧。丕既受诏命，乃出郊迎丧，奉操遗榇，安葬西陵，追谥曰武。何不谥为文王？丕弟彰植熊等，俱来奔丧，彰已受封鄢陵侯，植亦受封临淄侯，与丕熊均为同母弟；熊不久即逝。别的另有异母弟十余人，一并会葬。史传载操有二十五子，数子早殇。彰多力，植多文，二人素为操所爱，丕恐他夺位，蓄猜已久，甫经丧毕，便欲遣令就国。彰本期大用，一闻动静，便怏怏自去；植待遣乃行。丕留华歆为相国，进大中大夫贾诩为太尉，大理王朗为御史大夫，侍中陈群为尚书。群请立九品法，分贤愚为九等，使州郡各置中正，官名。辨别品级，借便黜陟，丕即依议实施。上品无豪门，下品无贵族，弊由此起。又选主簿贾逵为豫州刺史。逵明经知兵，受操宠眷，尝护操丧还邺，主持丧务。曹彰问及先王玺绶，被逵正色回绝。丕是以德逵，授任豫州，锄强抑暴，兴利除弊，为吏民所称仰。丕答信记天下，令以豫州为法，封逵为关内侯。丕即欲篡汉，特仿汉高祖光武故事，带领甲士数十万，南巡谯城，遍召故里父老，各给宴饮，谯城为曹氏故里。并设伎乐百戏，欢宴终宵。可巧蜀将孟达，遥奉降书，愿举上庸城属魏，丕授达为新城太守。武都氏王杨仆，挈种内附，丕使入居汉阳郡。一面亲笔命令，自陈威德，因而谐子媚臣，或报称黄龙呈现，或报称凤凰来仪。丕即授意左中郎将李伏，太史丞许芝，令与华歆贾诩陈群王朗等，先入许都，胁令献帝禅位。献帝觉得曹操已死，可望亲政，因改建安二十五年为延康元年，与民更始。哪知一班新朝喽啰，竟来逼令让国，要他拜献江山，献帝大吃一惊，不由泪下。李伏即抗声奏请道：“孔子玉版中，已有预言，谓定天下，出魏公子桓。今魏王表字，合适谶文，丕字子桓。以是祯祥毕集，嘉应明显，陛下即宜应天顺人，仿行圣朝禅让故事。”说到此语 许芝也接说道：“臣职司天象，默察星纪，魏当代汉，就是证诸图谶，语却尽符。《春秋·汉合孳》云：‘汉以魏，魏以征。’《春秋·佐助期》云：‘汉以许昌失天下。’故白马令李云上书，曾言许昌气见诸当涂高，当涂高便是魏阙，魏当代汉，自许昌始。《易运期》又云：‘鬼在山，禾女连，王天下。’鬼女禾三字，拼成魏字，天数如此，陛下亦怎可违天？”各种左证，不知如何假造出来。献帝无言可答，只是两袖拭目，泪湿龙袍。另有华歆等更疾言厉色，几近要将献帝吞噬下去。皇后可弑，天子天然可废。献帝尚未肯承认，忽内里有很多甲士，持械入殿，气势非常短长，慌得献帝起座返奔。华歆等竟抢步追入，直至中宫，曹皇后闻声出迎，见献帝形色镇静，惊问何事，献帝泣说道：“汝兄欲夺我帝位呢。”曹后听着，禁不住竖起柳眉，让过献帝，阻住华歆等人，开口叱骂道：“汝等企图繁华，敢造逆谋，试想我父功盖寰区，尚且始终事汉，我兄嗣位未几，便思攘窃神器，应不至此，老是汝等撺掇出来。”华歆听了，也无惧色，只因曹后是魏王丕妹，不得不略顾脸孔，权将天命人事的套话，对付数语。若非曹丕之妹，又要脱手拖发了。曹后全然不采，歆等不得已暂退。次日闻曹丕已将到许，又汇合群臣，力请献帝出殿，献帝被逼不过，勉强出来。华歆等已草就禅诏，硬迫献帝颁行，献帝含混承诺，当即遣御史大夫张音，赍诏送丕。丕行至曲蠡，接诏展读道：
朕在位三十有二载，遭天下荡覆，幸赖祖宗之灵，危而复存；然仰瞻天文，俯察民气，炎精之数既终，交运在乎曹氏，是之前王既树神武之绩，今王又光曜明德，以应其期，历数昭明，信可知矣。夫大道之行，天下为公，选贤与能，故唐尧不私于厥子，而名播于无穷，朕羡而慕焉。
今其追踵《尧典》，禅位于魏王，王其勿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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丕得此诏，即欲诚恳接管，还是太尉贾诩等，叫他再还玺绶。不乃将帝女二人留住，先行受用；丕妹为帝后，则帝女应为丕甥，丕可谓善效楚成王了。再使张音将玺偿还。至第三次下诏，内有天不成违，众不成拒，重华不逆尧命，大禹不辞舜位等语，仍由音赍玺奉丕，丕不复再让，命在繁阳亭，筑受禅坛，择于十月庚午，代汉即位。公卿列侯，及大小将吏，届期至坛下候驾等待；片时由侍从拥着魏王，乘舆到了坛前，由丕缓缓下车，升坛受玺，南面称尊。文武百官，拜倒坛下，齐称万岁。即位礼成，丕下坛祭告六合，望燎乃返。顾语群臣道：“舜禹受禅，我今方晓得了！”恐不象汝所为。遂驰入许都，改延康元年为黄初元年，国号魏，废献帝为山阳公，曹后为山阳公夫人，勒令出宫就封；惟仍得用汉天子礼乐，算做另眼对待。追尊父操为武天子，庙号太祖，称母卞氏为皇太后。改号相国为司徒，御史大夫为司空，余官亦多易旧名。就是郡国县邑，亦连续改称，许县变作许昌县，算是魏国都城。又在洛阳大营宫室，作为陪都。这动静传入蜀中，但言曹丕篡汉，未及汉帝下落，或谓汉帝已经遇害。汉中王刘备，即为发丧成服，遥谥献帝为孝愍天子，蜀中一班将佐，遂劝备绍承汉统，本日正位，备不从所请。将佐等又援引谶讳，摭拾嘉符，再三鼓动，仍未见从。会由刘封奔还成都，谓孟达申耽，并皆叛去，反引魏兵袭封，封寡不敌众，只好奔回。备怒叱道：“汝知荆州危急，并不往救，今反敢来见我么？”封答说道：“孟达从中挠阻，孤身不能赴援，以是中断。”备不待说毕，即喝声道：“我闻汝与孟达反面，故达敢禁止，汝当思食人禄，忠人事，怎得复听达言？我若贷汝，如何服人？”封跪伏告饶，适诸葛亮在侧，备顾语道：“封罪当诛否？”亮答称凭王裁夺四字，备乃赐封他杀。封临死自叹道：“我悔不听孟子度言！”子度就是达字，这语传入备耳，才知达降魏后，曾有书招封，封毁书斩使，致为所逐，备不免生悔，懊怅了好几天。封本姓寇，为长沙刘氏外甥，备至荆州时，尚未生禅，因留封为养子。封很有力，随诸葛亮入益州，转战有功，乃得受职副中郎将。诸葛亮虑封刚暴，后终难制，故不为请免，听令加诛。封之罪固不免于死。转眼月余，亮与许靖等，会衔上笺，申请正位。略云：
君父仇深兄弟轻，后先应自辨清楚；
欲知何人进谏，申明理义，请看下回再详。
丕读诏毕，心下甚喜，但情势上不便遽受，不得不上表推让，即遣张音返报。华歆等忙驰书劝进，一面胁献帝交出玺绶。献帝流涕道：“玺绶由皇后保藏，不在朕身。”歆等因再向曹后求玺，曹后仍然不与，乃转报曹丕，丕竟遣曹洪曹休两族人，引兵入宫，劫取玺绶。曹后料不能对峙，将玺绶掷抵轩下，且泣且语道：“天不祚尔！”曹洪得玺，不便亲交曹丕，再由华歆等续缮圣旨，仍使张音持玺献丕。更可爱的，是硬要帝女二人，充作魏嫔，一齐献去。好算是善法《尧典》。丕在曲蠡待诏，见张音奉玺到来，并有娇娇滴滴的两帝女，随玺同至，真是喜气重重，大快所望。但见禅诏有云：
刘备览笺，尚欲固辞，再经诸葛亮等，进陈兴灭继绝的大义，乃准如所请，令博士许慈，议郎孟光，订定礼节，就在成都武担山南，筑坛登基，并昭告六合，由祝礼官代读祝文道：
祝告既毕，受百僚朝贺，颁诏大赦，改元章武，仍称汉帝。史家号为蜀汉，示与后汉有别。且因刘备殁后，庙谥昭烈，又沿称昭烈天子。惟陈寿作《三国志》，但称为蜀。寿本魏人，退隐晋朝，晋受魏禅，不得不微辞寄意，惟始终称备为先主，与《吴志》直呼孙权分歧，是寿亦隐以正统予蜀，与朱子《纲目书法》名异实同。小子而后演述，就沿称备为先主。自是中土三分，势成鼎足。未几吴亦改年黄武，寻且称帝，竟然是三帝并峙了。惟蜀承汉统，幅员虽小，名号最正。刘先主既已正位，进诸葛亮为丞相，许靖为司徒，置百官，立宗庙，祫祭高祖以下诸世系；立夫人吴氏为皇后，子禅为皇太子。典制粗定，便欲发兵东下，讨吴雪耻。忽有一将进谏道：“民贼曹操，并非孙权，陛下不该置魏先吴。”先主听着，沉默不悦，那将军又持续陈词，讲出一段绝大的来由。小子录述至此，即随写一诗道：
司马温公退居洛阳，阅陈寿《三国志》，看破一事，谓操留遗言，下至分香卖履，如家人婢妾，莫不措置详确，独无一语及禅代之事，其意觉得禅代乃子孙所为，吾固何尝教之也，此正为操之大奸处。然操尝以周文王自拟，亦何曾不教丕篡汉乎？且温公既知操之奸，不该有帝魏寇蜀之书法，陈寿尚称刘备为先主，温公何嫌何疑，乃必以正统予魏也？本回就事论事，何尝明辨，而于魏蜀之称帝，前后写来，自发邪正之分歧，文人手笔，具有阳秋，岂必龂龂然批评善恶哉？
维建安二十六年四月丙午，延康改元，备尚未接诏，故文中仍用建安年号。天子备敢用玄牡，昭告皇每上帝，后土神祗。汉有天下，历数无疆。曩者王莽篡盗，光武天子大怒致诛，社稷复存。今曹操阻兵安忍，戮杀主后，滔天泯夏，罔顾天显。操子丕，载其凶逆，窃据神器，群臣将士，觉得社稷隳废，备宜修之，嗣武二祖，恭行天罚。备虽否德，惧忝帝位，询于百姓，外及蛮夷，佥曰天命不成以不答，祖业不成以久替，四海不成以无主，率土式望，在备一人。备畏天明命，又惧汉邦将湮于地，谨择元日，与百僚登坛，受天子玺绶，修燔瘗告，类于天神。类系祭名。惟神飨祚汉家，永绥四海，垂于无穷！
忠臣伏阙陈言后，英主如何不听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