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杖策相从片言悟主 坚冰待涉一德格天(1)

先是秀居兄丧，阳为谈笑，阴寓哀痛，床笫间常有泪痕。父城留守冯异，当秀入洛阳时，路过父城，异尝开门出迎，奉献牛酒，秀乃令为主簿，使前县长苗萌为处置。异遂从秀至洛，且荐举同里铫期铫音姚。叔寿段建左隆等，并为掾吏。嗣是异一苦衷秀，秀亦推诚倚任。异见秀平时迷惑，料知秀不忘乃兄，时为安慰。秀摇手道：“卿勿多言。”及秀往河北，得遇邓禹说了一篇独立的计议，异亦稍有所闻，也向秀进说道：“更始乱政，百姓失依，比方人当饥渴，一遇饮食，轻易充饱，今公兼任方面，宜急分遣官属，徇行郡县，理冤结，布惠泽，方好清算民气！”秀点首称善，依议实施。复北向至邯郸，骑都尉耿纯，出城迎谒，秀温颜访问，偕纯入城。纯字伯山，钜鹿宋子县人，父艾为王莽济平尹，至刘玄称帝，使李轶招安山东，艾即请降，纯亦随见，轶使艾为济南太守，并因纯应对不凡，承制拜为骑都尉，授纯符节，令他抚集赵魏各城。纯奉令往抚，留寓邯郸，是以得迎谒刘秀。秀报酬有恩，天然舒畅，及趋退后，复见秀部下官属，各有法度，益加爱护，意欲格外笼络，特献马及缣帛数百匹。纯亦复兴名臣之一。故赵缪王子刘林，缪王为景帝七世孙，名元。尚在邯郸，入见刘秀道：“赤眉现在河东，但教决水灌去，就使他众至百万，也好使作鱼鳖了。”秀觉得此计太忍，沉默不该，竟留耿纯守邯郸，自率邓禹冯异等出徇真定。

秀自遭兄丧，不肯与闻政事，尝在官舍中闲居度日，想起畴前游学长安时，曾自明志愿，留有二语云：“官吏当作执金吾，官名。娶妻当得阴丽华。”现在身为大将军，比长安城中的执金吾，仿佛还赛过一筹，独阴丽华年约及笄，未知她曾否适人？遂着人往探动静。丽华系南阳新野人，秀前适新野，见过一面，虽是淡妆素服，却生得姿容韶秀，落落风雅。秀心中经常记取，觉得娶妻不得如丽华，宁肯终鳏，自古豪杰多好色。以是在舂陵时，年至二十有八，尚未结婚。也是丽华应配真龙，到了十有九岁，尚未许字，至刘秀着人探听，与丽华兄阴识谈及，识已无父，乐得与阿妹作主，叫她去做汉大将军妻室。丽华亦喜逢佳配，便由阴识与来人申明，托他还报。秀欣如所望，当即聘娶，六礼胜利，两美合璧，天然如鱼得水，好合无尤。及秀奉玄命为司隶校尉，乃与阴氏告别，仍使归居新野，自率吏士径赴洛阳。因而置僚属，作公牍，处置司察，一秉旧章。待至宫府修成，报知刘玄，玄择日起行。当时三辅官吏，京兆左，冯翊右，扶风，号为三辅。东迎刘玄，见玄麾下诸将，首戴冠帻，服近妇人，莫不暗中暗笑，惟见了司隶僚属，都不由心喜道：“不图本日复见汉官威仪。”嗣是皆归心刘秀，不肯属玄。玄既都洛阳，遣使招降赤眉。樊崇等闻汉室答复，却也故意归汉，因留部众分驻青徐，自与部目二十余人，径投洛阳，入见刘玄。玄并封为列侯，未给国邑。崇等见刘玄没甚威仪，已失所望，又不得采邑分封，更难如愿，厮混了一二旬，趁机出走，返入老营。分为二部，崇与逄安为一部，另有徐宣谢禄杨音等翅膀，另成一部，仍然抵挡汉命，略地称兵。别的又出了一个淮南王，乃是庐江连帅李宪，曾由王莽命为偏将军，出徇江淮，因闻王莽被杀，遂据住庐江，自称淮南王。刘玄诸将，却偶然东封，独谋北略，当下议调派大将，往定河北。大司徒刘赐，继縯前任，系是刘玄从兄，独谓刘秀才可大用，应即遣往，朱鲔等意在阻秀，语多蹊跷，赐却一力保举，驳去众议，乃令秀行大司马事，持节渡河，镇抚州郡。蛰龙出海了。秀不带多兵，但率亲从数百骑逾河，沿途无犯，察官吏，明黜陟，赦囚徒，肃除王莽苛禁，光复前汉官名，吏民大悦，辩论牛酒驱逐道旁，秀一概却还，直言慰谕，无不喝彩。再前行至邺城，有一士人杖策追来，报名求见，秀立命延入，下座相迎。这报酬谁？乃是南阳人邓禹，系东汉佐命元功，为将来云台二十八将的魁首。慎重言之。他少时游学长安，曾与秀同窗，气谊相投，至是久别相逢，当然欢慰，酬酢甫毕，秀却笑问道：“我得承制封拜，仲华远来，莫非想仕进么？”本来仲华是邓禹表字，故秀有是称。禹笑答道：“禹不肯为官。”秀又笑说道：“官不肯为，何必仆仆风尘，前来寻我？”禹回声道：“但愿明公威加四海，禹得效尺寸功绩，垂名竹帛，便足称快了。”并非不肯仕进，实想做个功臣。秀鼓掌大笑，就留禹同食同宿，与语军情。禹乘势进言道：“当今山东未安，赤眉等到处扰乱，动辄万计，更始乃是干才，不能刚断，部下诸将，又没有甚么豪杰，不过志在财帛，但顾目前，明公试想这等庸奴，岂能深谋远虑？尊主安民，将来四方分崩，必致败亡！向来帝王崛兴，必须天时人事，相与有成，今更始方立，天变不断，便是不得天时；且复兴大业，岂凡夫所能胜任？便是不协人事。明公虽得为藩辅，终属受制别人，不能自主，依禹鄙意，如公大德大功，为天下所响服，何不延揽豪杰，收伏民气，立高祖大业，救万民生命，一反掌间，天下可定，胜似昂首依人，事事受制哩！”秀不觉大悦，“安知非仆”之志愿，今后激成。令禹常居摆布，事必与商，且饬部众呼禹为邓将军。

却说王宪拥兵入宫，官吏已皆逃散，只要一班妇女，无从趋避，统是缩做一堆，抖得杀鸡类似。宪见妇女们多有姿色，免不得惹起淫心，适时众兵出外驻扎，只说是妇女无辜，不宜侵犯，但收回库藏金帛，分犒众兵。大众得了犒赏，却也应令趋出，独王宪住下东宫，到了夜间，就去传召一班美女，叫她们侑酒侍寝，就是王莽继后史氏，偷恐怕死，也只好出见王宪，供他糟蹋，直闹得一塌胡涂。胜似嫁与老夫。宪竟然穿帝服，乘法驾，向贩子杜吴处，获得天子玺绶，出警入跸，也想做起天子来了。京仓守将郭钦等，闻得京师失守，王莽毙命，没何如出降汉营。李松邓晔，驰入都城，将军申屠建赵萌，从后继至，查得王宪私怀玺绶，奸占后宫，即把他捕出斩首，宪只欢愉了三四日，也落得身首两分。乐极悲生，何如不慎？当下取莽首级，派人传送至宛。刘玄命将莽首示众，百姓恨莽切骨，多去掷击，乃至将莽舌割下，切作数片，分啖立尽。刘玄因都城已下，集会去处，忽由洛阳传到捷报，乃是上公王匡，已将洛阳收降，缚住莽太师王匡，国将哀章，械送宛城。王匡缚王匡倒是异闻。刘玄乃待了数日，比及犯人解入，遣刑官问讯数语，立命诛死。哀章挟诈得官，至此也送命了。又闻得莽将李圣、孔仁，并见前文。俱皆败亡，豫洛清除，诸将都劝玄暂都洛阳，不必远诣长安。玄本来没有定夺，就依了众议，命破虏大将军刘秀，行司隶校尉事，先往洛阳整修宫府，以便定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