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驱蠹贼失计反遭殃 感蛇妖进言终忤旨(2)

尽有良言无一用，何如刘胜作寒蝉？

看赐奏对，也是隐斥权奸；不过语从含糊，何尝指明阉党，但就妇女上立说。此时灵帝尚未立后，只要乳母赵娆，一介女流，未能周知外情，是以赐尚得无恙；惟所请各条，终归无效，徒付诸纸上空谈罢了。小子有诗叹道：

衰朝谁复重忠贤，主暗臣邪总不悛！

方今边疆日蹙，兵革蜂起，自非孝道，何故继之？愿陛下敬慕有虞蒸蒸之化，俯思凯风慰母之念！臣又闻爵赏之设，必酬庸勋，建国承家，小人勿用；今功臣久疏，未蒙爵秩，阿母宠私，乃享大封；大风雨雹，亦因为兹。又故太傅陈蕃，辅相陛下，勤身王室，夙夜匪懈，而见陷群邪，一旦诛灭，其为酷滥，骇动天下，弟子故吏，并罹徙锢；蕃身过去，人百何赎，宜还其家眷，消弭监禁。夫台宰重器，国命所系，今之四公，惟刘宠断断守善，余皆素餐致寇之人，必有折足复餗之凶，《易》曰：“鼎折足，复公餗。”餗，鼎实也。折足复餗，喻不堪任。可因灾异，并加免除！亟征故司空王畅，司隶李膺，并居政事，庶灾变可消，鼎祚惟永。臣山薮顽暗，未达国典，伏见陛下因变求言，明诏令公卿以下，无有所隐；

灵帝看到此疏，却也打动，转语中常侍等，欲亲往南宫定省，中常侍等并皆色变，仓猝劝止；究竟灵帝年纪尚轻，胸无主宰，又复迁延畴昔。司徒胡广，已代陈蕃为太傅，录尚书事。广一任司空，再任司徒，三登太尉，又迁太傅，居官三十余年，颇能炼达故事，熟谙朝章，只是生性柔嫩，专知和颜悦色，取媚当时，以是同流合污；任令宫廷如何事情，一些儿不遭迁累。京师有俚语云：“万事不睬问伯始，天下中庸有胡公。”伯始即胡广表字，万事不睬，倒是胡广平生的确评；若中庸二字，乃是圣贤至德，莫非巴结为悦的胡广，也能当此隽誉？可见言论悠悠，非真足信。别的如宗正刘宠，代王畅为司空，进任司徒，再继刘矩为太尉；平素廉洁不足，刚断不敷，故虽忧心时势，究未敢直言贾祸，改正朝廷。至若许栩许训等，接踵为司徒，刘嚣桥玄等，接踵为司空，才具不过平常，在任又属不久，更无容赘述了。表白四府沿革，免致渗漏。张奂见四公在位，各无建白，因又与尚书刘猛等，共荐李膺等足备三公，曹节王甫，闻言衔恨，当即请旨怒斥；奂与猛自囚廷尉，数日始得释出，尚令罚俸三月，聊示薄惩。郎中谢弼，蒿目时艰，满怀愤激，特上书奏谏道：

臣闻和蔼致祥，乖气致戾；休征则五福应，咎征则六极至。夫善不妄来，灾不空发；王者心有所维，意有所想，虽未形色彩，而五星为之推移，阴阳为其变度。以此而观，天之与人，岂不符哉？《尚书》曰：“天齐乎人，假我一日。”我，指君主言，此为《尚书》中语。是其明征也。夫皇极不建，则有蛇龙之孽，《诗》云：“惟虺惟蛇，女子之祥。”故春秋两蛇斗于郑门，昭公殆以女败；昭公之立，因为祭仲女之泄谋，逐去厉公，故得入立，至蛇斗见兆，昭公遇弑，故云以女败。康王一朝晏起，关雎见机而作。佩玉晏鸣，关雎叹之。事见《鲁诗》，今已佚亡。夫女谒行则谗夫昌，谗夫昌则苞苴通，故殷汤以此自戒，终济久旱之灾。商初七年大旱，汤祈天自责，卒得大雨。惟陛下思乾刚之道，别表里之宜，崇帝乙之制，受元吉之祉，见“易泰卦”。抑皇甫之权，割艳妻之爱，见《诗小雅》。则蛇变可消，祯祥立应。殷戊宋景，其事甚明，殷王太戊时，桑谷拱生于朝，太戊修德，而桑谷死；宋景公时，荧惑守心，景公修德，而星退舍，并见《史记》。幸垂察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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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书呈入，阉党大哗，即欲将弼加罪；但因灵帝为了邪妖天变，下诏求言，若遽至收弼，不免与前诏相背，乃只说他党同罪人，不宜在位，出谪为广陵府丞；弼不肯就任，去官回家，阉宦尚未肯干休，查得弼家居东郡，特简曹节从子绍为东郡太守，前去监束。绍即诬构弼罪，将他拘系，几次讯鞫，硬要他招认罪伏；弼明显无辜，怎肯自诬？终落得刑杖交集，枉死狱中。暗无天日。故太尉杨秉子赐，方进为光禄勋，灵帝常令他侍讲殿中，问及蛇妖征验，赐博通经术，因即据经奏对道：

内政虽乱，外事还幸顺手，当由边陲传入捷报，乃是东西羌一概讨平。欲知功出何人，待至下回再表。

苦口婆心。

议郎巴肃，本与武划一谋，曹节等未明情迹，但因他为武等荐引，免官归里，厥后查悉肃与通谋，复派朝使前去拘戮；肃得知动静，不待朝吏到家，便诣县投案。县吏素重肃名，解去印绶，欲与俱亡。肃慨然道：“既为人臣，有谋不敢隐，有罪不逃刑；肃本与谋除奸，不幸失利，何敢逃罪？愿随窦陈二公于地下，使后代知有渤海巴肃，如君美意，死且感念，今实不肯相累呢！”可谓义士。县令非常感喟，将肃交与朝使。朝使宣诏诛肃，肃引颈就刑，毫无惧容。铚令朱震，为太傅陈蕃故交，弃官入都，收葬蕃尸；蕃家眷或死或徙，只要蕃子逸在逃，向震投依，震尚恐被捕，嘱逸隐姓埋名，避匿甘陵县境。厥后果被发觉，系震下狱，一再考讯，胁令供逸地点，震抵死不肯承认，乃至百口被拘，连日搒掠，仍然不得实供，方得将案情延搁；直至黄巾贼起，朝廷大赦，震始得释，逸亦安归。就使窦武遗骸，亦由胡腾收埋。武孙辅，赖腾庇护，与令史张敞，遁入零陵，诈云已死，本身改名餬口，以辅为子，费尽很多辛苦，养辅成人，替他娶妇，及赦诏屡颁，尚未敢遽言本姓；至献帝建安年间，荆州牧刘表，辟辅为处置，方知辅为窦武后嗣，使还窦氏，仍奉武祀。这也是天鉴孤忠，不使绝后，以是有朱震胡腾诸义士，死力保全；虽是颠连困苦，终得一线留遗。试看那寺人厥后成果，究竟还是忠臣子孙，垂亡不亡，勿谓乱世期间，果可怙恶不悛哩！

臣闻和蔼应于有德，祆异生乎失政。上天告谴，则王者思其愆；政道或亏，则奸臣当其罚。夫蛇者阴气所生；鳞者甲兵之符也。《鸿范传》曰：“厥极弱时，则有蛇龙之孽。”又荧惑守亢，荧惑与亢，皆星名。盘桓不去，在有近臣谋乱，发于摆布；不知陛下所与安闲帷幄以内，亲信者为谁，宜急放黜，以消天戒。臣又闻惟虺惟蛇，女子之祥；伏惟皇太后定策宫闱，援立圣明。《书》云：“父子兄弟，罪不相及。”

臣闻风为号令，植物通气；木生于火，相须乃明；蛇能屈伸，配龙腾蛰；顺至为休征，逆来为殃咎，阴气公用，则凝精为雹。故大将军窦武，太傅陈蕃，或志宁社稷，或方直不回，前以谗胜，并伏法戮，海内沉默，人怀震愤。昔周公葬不如礼，天乃动威；周成王葬周公于成周，天大雷电，以风偃禾拔木，乃改葬于毕示不敢臣，语见《尚书大传》。今武蕃忠良，未邀明宥，妖眚之来，皆为此也，宜急为改葬，徙还家眷；其从坐监禁，统统蠲除。又皇太后虽居南宫，而恩礼不接，朝廷莫言，远近绝望，宜思大义顾复之报，以全孝道而慰民气，则国度幸甚！

窦氏之诛，岂宜咎延太后，幽隔空宫？愁感天心，如有雾露之疾，陛下当有何脸孔以见天下？昔周襄王不能敬事其母，蛮夷遂致交侵，孝和天子不断窦氏之恩，宿世觉得嘉话。礼为人后者为之子，今以桓帝为父，岂得不以太后为母哉？《援神契》曰：《援神契》纬书名。“天子行孝，四夷战役。”

窦武之死，其失在玩；陈蕃之死，其失在愚。彼曹节王甫等，盘据宫廷，根深蒂固。太后嗣主，俱在若辈把握当中；即便谋出万全，尚恐投鼠忌器，何如事已发作，尚出轻心耶？武之误事不一端，而莫甚于出宫归府，不先加防；蕃与武暗害已久，仍不能为万全之计，至闻变今后，徒率官属诸生，持刃入承明门，岂寥寥八十余人，遂足诛锄阉党乎？诛阉不敷，送命不足，何其愚也？但是二族之横被诛夷，迹固可悯，而实由自取。刘瑜尹勋以下，更不敷讥焉，张奂为北州豪杰，甘作阉党虎伥，罪无可恕；至妖异迭见，乃请改葬蕃武，朝谒太后，欲盖过去之愆，宁肯得耶？谢弼官卑秩微，犯颜敢谏，虽曰徒死，不失为忠，是又不得以张奂例之矣。

且说曹节王甫等害尽忠良，扬扬得志，节迁官长乐卫尉，封育阳侯；甫迁官中常侍，仍守黄门令仍旧；宋瑀共普张亮等，皆为列侯；张奂仍拜大司农亦受侯封。嗣奂悔过前失，深恨为曹节等所卖，上书固让，缴还侯印，有诏不准。悔已迟了。越年三月，灵帝尊母董贵报酬孝仁皇后，由慎园迎入都中，特置永乐宫奉侍，如皇太后仪。过了月余，有青蛇从空坠下，蟠绕御座，耐久方去；翌日又遇大风雨雹，轰隆四震，拔起大木百余株；有诏令群臣直言。大司农张奂因乘机上疏道：

用敢不避讳讳，冒死渎陈，惟陛下裁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