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章 驳问官范滂持正 嫉奸党窦武陈词(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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欲知天变如何，待至下回详叙。

臣闻言不直而行不正，则为欺乎天而负乎人；危言极意，则群凶侧目，祸不旋踵，钧此二者，臣宁得祸，不敢欺天也！今京师嚣嚣，门路鼓噪，竞言曹节侯览公乘昕王甫郑飒，与赵夫人诸女尚书，并乱天下，附从者升进，违逆者诽谤，方今一朝群臣，如河中木耳。平常东西，耽禄畏害，陛下前始摄位，顺天行诛，苏康管霸，并伏其辜，是时六合腐败，人鬼欢乐；何如数月复纵摆布？元恶大奸，莫此之甚！今不急诛，必闹事情，倾危社稷，其祸难量，愿出臣章宣示摆布，并令天下诸奸，知臣嫉恶，不敢为非，则宫禁清而治道可冀矣！

蕃上此疏，满望太后感念旧惠，如言实施，谁知太后仍然搁起，并不听用。去恶宜速，岂空言所可济事？况太后是个女流，莫非能纤手除奸吗？那一班油头粉面的妖娆，及口蜜腹剑的腐竖，已是仇恨非常，竟与这窦武陈蕃，势不两立了！鄙谚说得好：“和蔼致祥，乖气致戾。”为了朝局水火，遂致彼苍示儆，发明端倪。小子有诗叹道：

观范滂对簿之词，原足上质鬼神，下对衾影；即其不谢霍谞，非特自白忘我，且免致中官借口，谤及谞身，滂之苦处，固可为知者道，难为俗人言也；然时当乱世，正不堪邪，徒为危言高论，终非保身之道，此范滂之以是终究不免耳。及桓帝告崩，窦后临朝，陈蕃有德于窦后，而进列上公，窦武更位极尊亲，手握兵柄，二人同心，协谋诛奸，仿佛叱嗟可办；然必不动声色，密为掩捕，使妇寺无从预备，一举尽收，然后奏白太后，声罪加诛，吾料太后亦不能不从，清除宫禁，原反手事耳！计不出此，乃徒向太后唠叨，促令除奸，何其寡谋乃尔？且陈蕃疏中，固尝云危言极意，则群凶侧目，祸不旋踵，彼既明知诛恶之宜速，办事之宜慎，何如尚请宣示摆布耶？谋之不臧，语且冲突，识者已知其无能为矣。

天变都从人事生，休咎悔吝兆先呈；

是年仲夏，京师及上党地裂；到了仲秋，东方大水，渤海溃溢，郡国官吏，转受中官嘱托，讹言瑞应：巴郡报称黄龙现，西河报称白兔来，魏郡报称嘉禾生、甘露降，各种虚诬，无一非贡谀献媚，媚谄上心。大司农张奂，因鲜卑乌桓复叛，受命为中郎将，再出督幽并凉三州，及度辽乌桓二营。乌桓素闻奂威名，不战即降；独鲜卑大酋檀石槐，恃勇不平，固然引兵暂退，仍复觊觎边陲。朝廷虑不能制，遣使封檀石槐为王，拟与和亲。檀石槐不肯受命，自分属地为东西北三部，各置酋长管领，偶然辄出掠幽并凉诸州。桓帝方耽恋酒色，宠幸佥壬，私幸天下无事，只要西北一带，稍闻寇患，无庸多忧，不照及时行乐，与采女田圣等，朝夕纵欢，享用和顺滋味；待至精华日涸，疾病交侵，尚封田圣等九女为朱紫，勉与绸缪，成果是脾肾皆亏，无可救药，好好一个三十六岁的天子，竟至德阳前殿，奄卧不起，瞑目弃世。淫荒之主，怎得延年？总计桓帝在位，改元多至七次，为东汉时所仅见，历数亦不过二十一年。三立皇后，无一嫡嗣，别的朱紫数十，宫女百千，也不闻诞育一男。寡欲方可生男，不然，多妻何益？窦皇后情急失措，急召乃父窦武，入议立嗣，武复转问侍御史刘儵，拟向宗室当选立贤王，儵沈吟很久，方答出一个解渎亭侯宏。宏系河间王开曾孙，祖名淑，父名苌，世封解渎亭侯，母为董氏，宏袭封侯爵，年才十二。儵举宏为对，明显是阿谀窦后，好教她援引故例，借口嗣君幼弱，亲出临朝。窦武奉告窦后，公然隐合后意，即便儵持节迎宏，偕同中常侍曹节，与中黄门虎贲羽林兵千人，星夜驰往河间，迓宏入都。先是桓帝初年，京师有儿歌云：“城上乌，尾毕通，公为吏，子为徒，一徒死，百乘车，车班班，入河间，河间姹女工数钱，以钱为室金为堂，石上慊慊舂黄粱，梁下有悬鼓，我欲击此丞卿怒。”当时有人听此儿歌，无从索解。及窦氏定策禁中，迎宏至夏门亭，由窦武带领群臣，奉宏入宫，即天子位，才将儿歌开端的八语，逐条猜测，有迹可寻。城上乌二句，是比方桓帝高居九重，专知剥削；公为吏二句，是言蛮夷背叛，父为军吏，子为卒徒，同时外征；一徒死二句，是前一人出征死事，后又遣兵车继讨；车班班二句，是刘儵至河间迎宏，更明白易解了；另有后五语未曾应验，仍留作疑团，无人剖晰。厥后宏即位二年，母董氏进为太后，喜积款项，鬻官得贿，布合座室，才知姹女数钱两语，已为谶兆；至石上慊慊三语，乃指董太后贪婪未足，常令人舂黄粱为食，忠臣义士，欲伐鼓谏阻，反被丞卿痛斥。可见得自古儿歌，俱非无因，但不知由何人缔造，成此预谶哩！半属先人附会，不能援作铁证。闲文少表。

漫言冥漠无凭据，星象高悬已著明。

且说桓帝告崩，已是永康元年的残冬，及解渎亭侯宏入宫即位，已在次年正月，是为灵帝，当即改元建宁。窦后已早自负为皇太后，临朝称制；不待桓帝出葬，便将朱紫田圣等一并正法，泄除宿忿，开手即杀宫妃，怪不得厥后多难。一面授窦武为大将军，首握朝纲。太尉周景，因病乞休旋即去世，司徒许栩，已先罢免，由太常胡广继任；司空刘茂，亦已免官，代任为光禄勋宣酆。窦太后追溯前事，忆及本身得正位中宫，全赖陈蕃周景两人；见五十二回。景已病殁，无可报德，乃特进陈蕃为太傅，使与大将军窦武，及司徒胡广，参录尚书事；复将司空宣酆夺职，迁长乐卫尉王畅为司空；奉葬桓帝于宣陵，追尊嗣皇祖淑为孝元皇，夫人夏氏为孝元皇后，父苌为孝仁皇，墓号慎陵，母董氏保存无恙，号为慎园朱紫，又加封窦武为闻喜侯，武子机为渭阳侯，从子绍为鄂侯，靖为西乡侯，一门四人，同沐侯封。当由涿郡人卢植，代为寒心，特献书讽武道：

植闻嫠有不恤纬之事，漆室有倚楹之戒，“嫠不恤其纬，而忧宗周之陨。”语见《左传》，漆室女倚柱悲吟，忧国伤怀，事见《列女传》。忧沉思远，君子之情。夫士立诤友，义贵参议，《书》陈谋及庶人，《诗》咏询于刍荛，植诵先王之书久矣，敢爱其瞽言哉！今足下之于汉朝，犹旦奭之在周室，建立圣主，四海有系，诸公觉得吾子之功，于斯为重；天下聚目而视，攒耳而听，谓准之前事，将有景风之祚。窃绎春秋之义，王后无嗣，择立就长，年均以德，德均则决之卜筮；今同宗相后，披图按牒，以次建之，何勋之有？岂横叨天功，觉得己力乎？宜辞大赏，以满身名，又比者世祚不竞，仍求外嗣，可谓危矣！而四方未宁，盗贼伺隙，恒岳渤碣，尤多奸盗，将有楚人胁比，尹氏立朝之变；并见《春秋》。宜依古礼，置诸子之官，征贵爵爱子，宗室贤才，外崇训导之义，内息贪利之心，简其良能，随用爵之，是亦强干弱枝之道也！

窦武得书，总道嗣君新立，大权在握，一时断不至变动，何必听信植言，自弃繁华？当下将来书搁置，不复留意。窦太后更封太傅陈蕃为高阳乡侯，中常侍曹节为长安乡侯；节当然乐受，惟蕃累疏固辞，章至十上，竟不受封。但与大将军窦武，同心辅政，征用前司隶李膺，太仆杜密，宗正刘猛，庐江太守朱寓等，并列朝廷；又引前越隽太守荀昱为处置中郎，前太邱长陈实为掾吏，共参政事；志在除奸，窦太后也却悉心委任，言听计从。不过妇女见地，轻易动授，常常喜人谀言，厌闻正论。灵帝有乳母赵娆，随帝入宫，宫中号为赵夫人，脾气滑头，善揣人意，竟日里入侍太后，话长论短，深得太后欢心；另有一班女尚书，系内官总名。也俱受赵娆皋牢，串同一气，日夕营私，中常侍曹节王甫等，复谄事太后，与赵娆等朋比为奸，交相煽蔽，太后反皆视为好人，有所要求，无不答应，是以屡出内旨，封拜多人。以阴遇阴，更易相惑。看官试想，如女子小人的荐引，何有贤才？太后误为听信，不待窦武陈蕃筹议，便即受命，武与蕃不便封驳，又不忍坐视，天然懊怅非常。蕃嫉恶尤甚，尝与武会晤朝堂，暗里语武道：“曹节王甫等，在先帝时，已操弄国权，浊乱海内，百姓汹汹，无不痛心；今若不设想诛奸，后必难图！”武点首称善，蕃心下大喜，推席而起，欢颜别去。武乃复引同道尹勋为尚书，令刘瑜为侍中，冯述为屯骑校尉，密商大计。适值蒲月朔日，日蚀告变，有诏令公卿以下，各言得失，蕃即前去语武道：“昔御史大夫萧望之，为一石显所困，竟致他杀，况今有石显数十辈呢？近如李杜诸公，祸及老婆，皆由权阉煽乱，正士罹殃，蕃年将八十，另有何求？但欲为朝廷除害，佐将军建功，以是暂留不去；今正可为了日蚀，斥罢寺人，上塞天变，且赵夫人及女尚书，摇惑太后，亦宜圮绝。请将军从速措置，毋贻后忧！”武依了蕃言，便进白太后道：“向来黄门常侍，只令给事省内，看管流派，主管近署财物，今乃使干预政事，谬减轻担，后辈布列，专为贪暴，天下汹汹，都为此故，宜一概诛黜，扫清宫廷！”窦太后徐答道：“汉朝故事，世有寺人，但当稽查有罪，酌量加惩，怎可同时尽废呢？”武乃先讦中常侍管霸苏康，挟权专恣，应即加诛，太后总算依议，当由武收捕管霸苏康，下狱正法。武又请诛曹节等人，偏太后踌躇未忍，拖延不报，陈蕃不暇久待，即上疏申请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