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呆霸王调情遭苦打 冷郎君惧祸走他乡(1)
这里斗了半日牌,吃晚餐才罢。此一二白天无话。
展眼到了十四日,黑早,赖大的媳妇又出去请。贾母欢畅,便带了王夫人薛阿姨及宝玉姊妹等,到赖大花圃中坐了半日。那花圃虽不及大观园,却也非常划一宽广,泉石林木,楼阁亭轩,也有好几处惊人骇目标。内里厅上,薛蟠、贾珍、贾琏、贾蓉并几个近族的,很远的就没来,贾赦也没来。赖大师内,也请了几个现任的官长并几个世家后辈作陪。是以中有个柳湘莲,薛蟠自前次会过一次,已念念不忘。又探听他最喜串戏,且串的都是生旦风月戏文,不免错会了意,误认他作了风月后辈,正要与他订交,恨没有个引进;这日可巧遇见,竟觉无可无不成。且贾珍等也慕他的名,酒挡住了脸,就求他串了两出戏。下来,移席和他一处坐着,问长问短,说此说彼。
平儿依言放下钱,也笑了一回,方返来。至院门前,遇见贾琏,问她“太太在那边呢?老爷叫我请畴昔呢。”平儿忙笑道:“在老太太跟前呢,站了这半日,还没动呢。趁早儿丢开手罢。老太太生了半日气,这会子亏二奶奶凑了半日趣儿,才略好了些。”贾琏道:“我畴昔,只说讨老太太的示下,十四往赖大师去不去,好预备肩舆。又请了太太,又凑了趣儿,岂不好?”平儿笑道:“依我说,你竟不去罢。百口儿连太太、宝玉都有了不是,这会子你又填限去了。”贾琏道:“已经完了,莫非还找补不成?何况与我又无干。二则老爷亲身叮咛我请太太的,这会子我打发了人去,倘或晓得了,正没好气呢,指着这个拿我出气罢。”说着就走。平儿见他说得有理,也便跟了过来。
邢夫人将方才的话只略说了几句,贾赦没法,又含愧,自此便告病,且不敢见贾母,只打发邢夫人及贾琏每日畴昔存候。只得又各处遣人购求寻觅,终久费了八百两银子买了一个十七岁的女孩子来,名唤嫣红,收在屋内。不在话下。
凤姐儿正数着钱,听了这话,忙又把钱穿上了,向世人笑道:“够了我的了。竟不为赢钱,单为赢彩头儿。我到底小器,输了就数钱,快收起来罢。”贾母端方是鸳鸯代洗牌,因和薛阿姨谈笑,不见鸳鸯脱手,贾母道:“你如何恼了,连牌也不替我洗?”鸳鸯拿起牌来,笑道:“二奶奶不给钱。”贾母道:“他不给钱,那是他交运了。”便命小丫头子:“把她那一吊钱都拿过来!”小丫头子真就拿了,搁在贾母中间。凤姐儿忙笑道:“赏我罢!我照数儿给就是了。”薛阿姨笑道:“公然是凤丫头小器,不过是玩儿罢了。”凤姐传闻,便站起来,拉着薛阿姨,转头指着贾母平日放钱的一个木匣子,笑道:“阿姨瞧瞧,阿谁里头不知玩了我多少去了!这一吊钱玩不了半个时候,那边头的钱就招手儿叫它了。只等把这一吊也叫出来了,牌也不消斗了,老祖宗的气也平了,又有端庄事差我办去了。”话说未完,引的贾母世人笑个不住。偏有平儿怕钱不敷,又送了一吊来。凤姐儿道:“不消放在我跟前,也放在老太太的那一处罢。一齐叫出来,倒费事,不消做两次,叫箱子里的钱费事。”贾母笑到手里的牌撒了一桌子,推着鸳鸯,叫:“快撕她的嘴!”
话说王夫人闻声邢夫人来了,赶紧迎了出去。邢夫人犹不知贾母已知鸳鸯之事,正还要来探听信息,进了院门,早有几个婆子悄悄的回了她,她方晓得。待要归去,内里已知,又见王夫人接了出来,少不得出去,先与贾母存候,贾母一声儿不言语,本身也感觉愧悔。凤姐儿早指一事躲避了。鸳鸯也自回房去活力。薛阿姨、王夫人等恐碍着邢夫人的脸面,也都垂垂的退了。邢夫人且不敢出去。
贾母见无人,方说道:“我闻声你替你老爷说媒来了。你倒也三从四德,只是这贤惠也过分了!你们现在也是孙子儿子满眼了,你还怕他,劝两句都使不得?还由着你老爷性儿闹。”邢夫人满面通红,回道:“我劝过几次不依。老太太另有甚么不晓得呢,我也是不得已儿。”贾母道:“他逼着你杀人,你也杀去?现在你也想想,你兄弟妇妇本来诚恳,又生很多病多痛,上高低下哪不是她操心?你一个媳妇固然帮着,也是每天“丢下笆儿弄扫帚”。凡百事情,我现在都本身减了。她们两个就有一些不到的去处,有鸳鸯,那孩子还心细些,我的事情,她还想着一点子,该要去的,她就要了来,该添甚么,他就度空儿奉告他们添了。鸳鸯再不如许,他娘儿两个,里头外头,大的小的,那边不忽视一件半件?我现在反倒本身操心去不成?还是每天策画,和你们要东西去?我这屋里有的没的,剩了他一个,年纪也大些,我凡百的脾气脾气儿,他还晓得些。二则他还投主子们的缘法,也并不指着我和这位太太要衣裳去,又和那位奶奶要银子去。以是这几年,一应事情,他说甚么,从你小婶和你媳妇起,乃至家下大大小小,没有不信的。以是不但我得靠,连你小婶、媳妇也都费心。我有了这么小我,便是媳妇和孙子媳妇有想不到的,我也不得缺了,也没气可生了。这会子他去了,你们弄个甚么人来我使?你们就弄她那么一个真珠的人来,不会说话也无用。我正要打发人和你老爷说去,他要甚么人,我这里有钱,叫他尽管一万八千的买,就只这个丫头不能。留下她奉侍我几年,就比他日夜奉侍我尽了孝的普通。你来得巧,你就去说,更安妥了。”
一时鸳鸯来了,便坐在贾母动手,鸳鸯之下便是凤姐儿。铺下红毡,洗牌告幺,五人起牌。斗了一回,鸳鸯见贾母的牌已十严,只等一张二饼,便递了暗号与凤姐儿。凤姐儿正该发牌,便用心迟疑了半晌,笑道:“我这一张牌定在阿姨手里扣着呢。我若不发这一张,再顶不下来的。”薛阿姨道:“我手里并没有你的牌。”凤姐儿道:“我返来是要查的。”薛阿姨道:“你尽管查。你且发下来,我瞧瞧,是张甚么。”凤姐儿便送在薛阿姨跟前。薛阿姨一看,是个二饼,便笑道:“我倒不奇怪它,只怕老太太满了。”凤姐儿听了,忙笑道:“我发错了。”贾母笑得已掷下牌来,说:“你敢拿归去!谁叫你错的不成?”凤姐儿道:“但是我要算一算命呢?这是本身发的,也怨埋伏!”贾母笑道:“但是呢,你本身该打着你那嘴,问着你本身才是。”又向薛阿姨笑道:“我不是小器爱赢钱,原是个彩头儿。”薛阿姨笑道:“可不是如许,那边有那样胡涂人说老太太爱钱呢?”
说毕,命人来:“请了姨太太、你女人们来讲个话儿,才欢畅,如何又都散了!”丫头们忙承诺着去了。世人忙赶的又来。只要薛阿姨向丫环道:“我才来了,又何为么去?你就说我睡了觉了。”那丫头道:“好亲亲的姨太太,姨祖宗!我们老太太活力呢,你白叟家不去,没个开交了,只当疼我们罢!你白叟家嫌乏,我背了你白叟家去。”薛阿姨笑道:“小鬼头儿,你怕些甚么?不过骂几句完了。”说着,只得和这小丫头子走来。贾母忙让坐,又笑道:“我们斗牌罢。姨太太的牌也生,我们一处坐着,别叫凤丫头混了我们去。”薛阿姨笑道:“恰是呢,老太太替我看着些儿。就是我们娘儿四个斗呢,还是再添个呢?”王夫人笑道:“可不但四个。”凤姐儿道:“再添一小我热烈些。”贾母道:“叫鸳鸯来,叫他在这动手里坐着。姨太太目炫了,我们两个的牌都叫他瞧着些儿。”凤姐儿叹了一声,向探春道:“你们知书识字的,倒不学算命!”探春道:“这又奇了。这会子你倒不办理精力赢老太太几个钱,又想算命。”凤姐儿道:“我正要算算命今儿该输多少呢,我还想赢呢!你瞧瞧,场子没上,摆布都埋伏下了。”说得贾母、薛阿姨都笑起来。
贾琏到了堂屋里,便把脚步放轻了,往里间探头,只见邢夫人站在那边。凤姐儿眼尖,先瞧见了,使眼色儿,不命他出去,又使眼色与邢夫人。邢夫人不便就走,只得倒了一碗茶来,放在贾母跟前。贾母一回身,贾琏不防,便没躲聪明。贾母便问:“外头是谁?倒像个小子一伸头。”凤姐儿忙起家说:“我也恍忽瞥见一小我影儿,让我瞧瞧去。”一面说,一面起家出来。贾琏忙出来,陪笑道:“探听老太太十四可出门?好预备肩舆。”贾母道:“既这么样,如何不出去?又作鬼作神的。”贾琏陪笑道:“见老太太玩牌,不敢轰动,不过叫媳妇出来问问。”贾母忙道:“哪在这一时,等她家去,你问多少问不得?那一遭儿你这么谨慎来着!又不知是来作耳报神的,也不知是来作探子的,鬼鬼祟祟的,倒吓我一跳。甚么好下贱种子!你媳妇和我玩牌呢,另有半日的空儿,你家去再和那赵二家的筹议治你媳妇去罢。”说着,世人都笑了。鸳鸯笑道:“鲍二家的,老祖宗又拉上赵二家的。”贾母也笑道:“但是,我那里记得甚么“抱”着“背”着的,提起这些事来,不由我不活力!我进了这门子,作重孙子媳妇起,到现在,我也有了重孙子媳妇了,连头带尾五十四年,凭着大惊大险、千奇百怪的事,也经了些,从没颠末这些事。还不离了我这里呢!”
贾琏一声儿不敢说,忙退了出来。平儿站在窗外悄悄的笑道:“我说着你不听,到底碰在网里了。”正说着,只见邢夫人也出来,贾琏道:“都是老爷闹的,现在都搬在我和太太身上。”邢夫人道:“我把你没孝心、雷打的下贱种子!人家还替老子死呢,白说了几句,你就抱怨了。你还不好好的呢,这几日活力,细心他捶你!”贾琏道:“太太快畴昔罢,叫我来请了好半日了。”说着,送他母亲出来,过那边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