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金风寨
鹧鸪哨赔笑道：“老丈休要见怪，我只是见这雄鸡好生神俊，等闲的家禽哪有它这等不凡气象，不知好端端的何故要杀？如肯刀下放生，小可愿使钱赎了它去。”
沙刀沟一端连着瓶山，另一端就是四周范围最大的北寨，固然两地的直线间隔并不算远，但中间路途艰巨，绝少有人从这边畴昔，陈瞎子等人跟着洞蛮子，连夜穿山越岭，只到第二天拂晓，听得一片鸡犬相闻，才终究到达寨中。
鹧鸪哨以为瓶山的后山当中，有无数毒物借着山中药性潜养形炼，迟早就会变成大患，非论是不是要盗发山中古冢，都要想方设法将其斩草除根，但是必必要先找寻一番，看看瓶山四周有甚么天然造化之物，能够禁止那山中毒物。
鹧鸪哨对诸行百业无不精通，又兼为人机警，学甚么便象得甚么，现在将一通木工开堂赞唱出来，岂是那些在深山里做活的浅显木工可比，听得那些山民齐声喝个大彩，都道“好个墨师工匠，唱得好赞口”，围观的山民至此已没一个不喜好他的。
那红女人也是曾是玉轮门里跑江湖卖艺的，招揽买卖呼喊赞口的本领，并不逊于鹧鸪哨和陈瞎子，这三人拿腔作势有唱有合，默契实足，很快就棍骗了山民们的信赖，有沉重的大活就先找借口推在了转日，只肯做些敲补的零活，那领导洞蛮子也跟着跑前跑后的忙活，一向忙到中午，就在一户撒家老者家中借伙用饭，这才有空做他们的闲事。
只见那只至公鸡彩羽高冠，虽是被人擒住了，但仍旧威风凛冽的气度轩昂，神态更是傲岸不驯，它不怒自威，一股精力透出羽冠，直冲天日，与平常鸡禽迥然分歧，那鸡冠子又大又红，鸡头一动，鲜红的肉冠就跟着乱颤，的确就象是顶了一团燃烧的烈焰，至公鸡满身羽分为五彩，鸡櫞和爪子锋利锋利，在中午的日头底下，都泛着金光，体型比平常的公鸡大出一倍开外。
这段路途的地形更加险恶，几近都是原始丛林，没有途径可走，普通来讲，描述山光水色，常会用“风景秀美”来描述，而这被本地人称为“沙刀沟”的山谷，却只可用“风景奇美”来描述，眼中所见，尽是奇峰林立、怪石横空，数百米深的峡谷中，有上千根峻峭直立，形状各别的石笋，一丛丛地直刺向蓝天，山谷中云海奔腾、雾涛翻卷，座座危石怪岩在云雾中忽隐忽露，一起走去，也看不尽那很多奇绝的风景。
那老者矜持是金宅雷坛门下，固然僻居深山苗寨，却不肯将一介走山的扎楼墨师放在眼里：“你们年青后生，须是不懂这些旧时的常例，我家杀鸡却不是待客，只因它绝对不能再留过本日，即便是你们愿出令媛来赎，我也定要让它鸡头落地。”
鹧鸪哨看在眼里，心中非常不屑，蹙着眉甲等了半天，陈瞎子这才摆设结束，便同着鹧鸪哨、红女人，三人扮成走山的扎楼墨师，另教那被掳来的熟苗“洞蛮子”做领导带路，一起下了老熊岭进了深山。
幸亏洞蛮子熟谙山中情势，在千奇百怪的山谷中不会迷路，并且洞蛮子怯懦怕事，晓得陈瞎子等人是军阀的大领袖，到处谨慎服侍，哪有逃窜的胆量，别的此人还是个抽大烟的烟鬼，本地人称这类报酬“烟客”，罗老歪的军队里有很多从戎的都是双枪，这双枪是“一杆杀人枪，一杆大烟枪”，赏了他些上等的“福寿膏”，洞蛮子本是穷鬼一个，这辈子东奔西走，只为追逐些蝇头小利，那上等的“福寿膏”，他常日里连做梦都不敢去想，从未吸得如此畅怀纵情，更是断念塌地的奉侍陈瞎子。
陈瞎子和鹧鸪哨都是惯走江湖的，岂会被几个山民盘住，在山口应对自如，轻而易举地冒充扎楼墨师混进了寨子，他们之以是要扮装出去，主如果因为山里的老百姓对军阀匪贼恨之入骨，一看那些魔君的影子，不是一排土铳放过来，就是卷了产业飞也似地逃进深山，若想套些实底详情出来，也只得乔装改扮了，以免引发本地人不需求的慌乱。
第二十一章 金风寨
寨中山民见有外边的人来，都猎奇地围拢过来，要看看他们是行商的还是贩货的，鹧鸪哨也真是好会，见山民越聚越多，便对世人唱个大诺，随即呼喊起扎楼墨师的木工赞口来，所谓“赞口”是旧社会做买卖使技术时，说给客人听的“鼓吹告白词”，公用来夸耀自家手腕，也是一种敬天告神，图赚吉利的套口，有唱出来的，也有念出来的，梨园子有戏赞，平话的有书赞，拉纤的有号子赞，宰猪的则有生肉赞，单是做木工的，就有上梁赞、开堂赞等数十种之多。
但鹧鸪哨的眼比陈瞎子还毒，看东西看人极准，放下饭碗，对那老者施了一礼，就教这玄鸟图案有何花样，那老者暮年是金宅雷坛中在道门的，厥后避乱才在此定居，已不下二十年了，他听鹧鸪哨问起，就连连点头：“玄鸟实在就是凤凰啊，这湘西山里人大多都信奉玄鸟，湘西有座边城古镇就叫凤凰，山脉山势也形似凤凰展翅，湘西的土人，都以为这东西能镇宅保安然，象这刻有玄鸟的老木头，在我们这是最平常不过的东西了，土人家家都有祖上留下来的，外来到此的人，也大多入乡顺俗了。”
陈瞎子身份极高，走到哪都少不了带很多主子的部下，现在哑巴昆仑摩勒和花蚂拐都已折了，卸岭群盗如何能放心让首级跟个搬山道人进山，而罗老歪伤势未愈，没法同业，最后只好让红女人跟着陈瞎子和鹧鸪哨，另有二十个弟兄，都带着快枪，远远坠在他们后边暗中策应，因为罗老歪的军队在瓶山连挖带炸，动静闹得不小，轰动了四周的几路军阀和山贼匪贼，那些人都不是常胜山的背景，只不过对瓶山古墓也是垂涎三尺，可这几路人马权势都不如罗老歪强大，又见卸岭群盗吃了亏，也都不敢轻举妄动，只是不竭派出探子，在四周窥测动静，想借机捞点油水，以是卸岭魁首想进山采盘子，实是要冒很多风险，不得不做好充沛的筹办，以免有不测环境产生。
正这时，忽听一阵高亢的雄鸡鸣叫，却本来是那老者的儿子，正从鸡笼中擒了一只至公鸡出来，中间摆了只放血的大碗和木墩子，一柄厚背的大菜刀放在地上，看模样是要筹办宰杀那只雄鸡。
陈瞎子担忧本身的风头被鹧鸪哨盖过，也从速帮衬：“告得众乡亲晓得，别看我们兄妹三个墨师年青，可扎楼的技术是半点不差，都是从娘胎里带出来的本领，扎楼扎椅无所不精，榫铆接扣也有可为，凡是甚么木工活技皆能承揽……”他厚着脸皮吹了一通，索幸没说出本身是鲁班爷转世投胎，苗人极是恭敬鲁班，相传洞苗搭楼的体例就是得自鲁班传授，他如果吹过甚了，自是暴露马脚，无人肯信。
二人商讨很久，决定再到瓶山四周的几座苗寨中走一遭，因而乔装改扮，鹧鸪哨固然眉宇间杀气沉重，可他久在山中活动，又通各地土语方言，识得风土情面，如果扮成个冰家苗的青年男人，只要不是撞见绿林中的大里手，也毫不会暴露半分马脚。
鹧鸪哨眼力过人，传了数代的搬山分甲术之底子道理，就在“生禁止化”四字，要通生克之理，需识得人间珍奇之物，他一见这只彩羽雄鸡，就知极是不凡，暗赞一声“真乃神物是也”，心中一块石头随即落了地，想不到“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废工夫”，刚到金风寨半日，未等细究，便先撞个正着，看来要破瓶山古墓里的毒蜃，恰是下落在这里。
瓶山四周火食希少，只是漫衍着稀稀落落的几个寨子，近处的南寨，都被开进山里的工兵军队吓得逃脱避乱了，在那洞蛮子的指导下，鹧鸪哨等人穿过山中一条深谷，径投北寨而来。
此时那老者的儿子，已将至公鸡拎到木桩上，捡了菜刀抄在手里，抬臂举刀，眼看就要一刀挥下来斩落鸡头，鹧鸪哨方才看得入迷，见势头不好，仓猝咳嗽一声，喝道：“且住！”
但陈瞎子做惯了常胜山里的舵把子，一看模样就是江湖上人，毫不是做本份买卖的，以是只能扮个算命先生，或是相地看风水的地师，再不然就是七十二行里的技术人。
陈瞎子本就是个见机极快的人，听后顿有所悟，有道是“弱为强所制，不在形大小”，比如是“三寸竹叶青，能咬死数丈长的大蟒”，只要找出僻毒克蜃的宝贝，何愁盗不得瓶山古墓？他脸上动容，拍案而起，赞道：“闻君一席话，真如拨云见日，想那些藏身在古墓里的百年毒物，吸得山中药气和地宫中的阴暗，一旦得了大道，必然专关键人，厥结果不堪假想，吾辈卸岭群盗，就算不为图取墓中的宝货，也定要成果了断了它们，能把这场功德行透了，说不定便可借此成仙……”他向来不信神佛修仙，不过此时说来，是为了让搬山道人晓得，常胜山里的豪杰可不但是为了盗墓谋财，向来都有救民于水火之心。
那老者和他的儿子正待宰鸡，却不料被个年青的木工喝止，都不知他想如何，那老者恼他多事，便指责道：“我自家里杀鸡，与旁人无干，你这位墨师不要多管。”
陈瞎子也道：“老先生莫不是要杀鸡待客……接待我等？千万不必如此，我们做木工的只在初1、十五才肯动荤，每人三两，还要二折八扣，此乃祖师爷定下的端方，往古便有的循例，不敢有违，不防刀下留鸡……”
陈瞎子和红女人在旁听了，都不免对他刮目相看，在这里看来，鹧鸪哨活脱就是个年青俊朗的木工，一举一动，仿得不差分毫，那里看得出来他实在身份，竟会是“月黑杀人、风高放火、遍挖古墓、分甲有术”的搬山道人首级。
北寨和陈瞎子先前去的南寨民风类似，每家的吊脚楼下也都有个“玄鸟”图腾，都是玄色的木头，当作色年代非常长远了，之前陈瞎子对此未曾留意，因为湘西在古时受巫楚文明影响，玄鸟的古岩画和古图腾到处可见，固然奥秘古怪，却并没甚么值得究查的。
鹧鸪哨与陈瞎子听了，在心中悄悄点头，公然不出所料，玄鸟就是从巫楚文明里衍生而出，再想往深处问问，却刺探不出甚么了，只好一边持续用饭，一边持续打量这寨中景象，想找找有没有能够禁止毒物的东西，此寨里瓶山极近，土人能不受物害，他们必是藏有甚么克毒的奥妙，但也能够是“日用而不知”，只好“放亮了招子，支起了耳朵”，自行在各处寻觅刺探蛛丝马迹。
因而鹧鸪哨只好同他扮了“木工墨师”的伴当，湘西吊脚楼浩繁，常有木工走山串寨，帮着住家修补门窗，换些个山货为生，这类墨师，在山里被称为“扎楼墨师”，哪怕是在深山密林里，只如果有寨子住民的处所，就有扎楼墨师的踪迹，不会引发任何思疑。
北寨别名“金风寨”，早在千百年前，就有金苗聚居，专以挖金脉为生，现在寨子里也是夷汉都有，山民们起得早，天刚亮就从吊脚楼中出来，各忙着自家的活计，一派熙熙攘攘的气象，因为世道太乱，寨子固然僻处深山，也要防备山贼匪贼前来洗劫，以是寨中有构造起来的乡勇，持着土铳梭标，在山口查抄外来的货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