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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时候那些爱情》 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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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项羽与虞姬(二)

她话音未落,项羽已然微微瞠目。

怔然也只一瞬,他看着小丫头,眸间划过丝漫不经心的笑意,同方才说“且凭你本领”时如出一辙。

“那,你便唱支曲子罢。”项羽神情开朗,浑不在乎地笑道“其他的那些,我倒是一样儿也不懂。”

弈棋歌舞,丝竹管弦,十年苦习下来,几近样样冠绝郡中……石公待她,一贯也惜售得很。若非本日这一名朱紫身份实在尊崇,断不会拿了她出来饷客。

仙颜年稚的少女,双亲亡故,幼年无依,因而早早晓得了小巧心机,学会了图谋算计。

“阿虞的剑舞虽入不了将军的眼,旁的技艺,却尚值得一看。”她抬眼看向他,一双眸子清波潋滟。

方才一碗酢浆已润过了喉,是以,她只除除吐纳片时,调匀了呼吸,而后凝定了眸光,启唇:

歌停,剑亦停。一室阒然,仿佛亘古沉着。

她晓得贰心中志向,以是成心用心学好了一曲《国殇》,与他共情。

阿谁时候,他不会想到——

高爽醇厚的柏叶酒,满斟了面前两只兽纹漆耳杯,项羽独自执了盏,仰首一饮而尽。

“怎是你来了?”他听到她的声音,微微讶异地抬了眼,神采却也并不非常不测。

而十三岁这一年,猜中了他的复国之念,也赌定了他的意气用事,因而步步为营,算计到了他一个承诺。

虞姬所言非虚——女子天生力量较男人要弱些,习练刀枪剑戟之类亏损很多,加上她年纪尚稚,体力不敷,哪怕再高深的招式也不免显得矫揉轻飘,是以剑舞的确是她诸般技艺里最弱的一样儿。

她语声低处,他沉力小扣,似匕箸偶击。

※※※※※※※※※※※※

“听几个裨将说,将军方才要了一整鉴酒。”说话间,虞姬已行动轻巧地走到了他身边,敛衽跽坐下了下来,一面将酒具错落有序地置在了那张黑漆朱绘漆的曲几上,一面抬眼向他,清波明眸里漾了几分笑意“阿虞贪酒,也想分一盏如何?”

“好。”见他这副随便不拘模样,她语声仿佛也在不觉间微微轻松了下来,继而,少女姿仪娴雅地敛衽起家,娉婷玉立。以后,倒是目光落向他,清波流转的眸子里漾了丝含笑,脆声道:“阿虞大胆,敢请将军为妾弹剑?”

“将军本日有苦衷?”十四岁的韶华少女,姿容愈发清艳照人,一袭烟青色三绕曲裾,用桧木小漆案捧着一整套酒鉴杯盏,抬手拂帘,语声珠玉般清越。

虞姬姿仪娴雅地抬手斟酒,烟青色的轻纱衣袖斜斜下滑,暴露一段纤白柔润的皓腕,似白玉凝霜。

本来,这世上,竟真有如许一种感受,一见相知,倾盖仍旧——

她语声缓处,他小意轻扣,如琴瑟调弦。

“你,唤作何名?”少时后,略略沉定了神采,他看着面前少女,问。

早听闻郡中巨富石公府上颇多伎伶,个个色艺不殊,但……也未曾想过竟会有遍学诸艺、短长到这般境地的小丫头。

跟在此人身边快一年,她也从昔日阿谁被酒水呛出泪来的小丫头,练出了同他普通的海量。

有人对饮天然比自个儿喝闷酒要好很多——相随一载,她待他向来都是这般体怀入微。

“你不问,我是何苦衷?”他目光落向窗外一轮斜坠远山的落日,道。

室中,项羽正踞坐在黑漆朱绘的曲几边,单手扶膝,神采是可贵的沉凝。

这一年,项羽二十三岁,虞姬十三岁。

她晓得他父母早逝,以是成心流暴露幼失父母的出身,惹他顾恤;

过了好久,项羽方缓缓收回了神思。

她晓得他勇武超类,以是成心选了本身并不善于的剑舞,引他留意;

项籍忽地笑了,继而纵声大笑,声震满室——三闾大夫已作古七十载,现在的楚国,竟另有人同他普通记得这大楚昔日的战歌!

“无姓,名虞。”她凝目看向他,清声答。

接连几盏清酒下喉,一股热意仿佛自浑身散了开来,但,他仍轩眉不展。

静了好一会会儿,他方长长叹了口气,看着她道:“照这般看来,你的剑能学成那样标致的花架子,已是非常可贵了。”

她语声高处,他弹剑重击,宛石磬震响。

清艳动听的少女,只温馨地垂着眼睫,并不言语——石公府里,与她年纪相若的姊妹不知多少,数她面貌最出众,资质也最颖慧,以是自幼便教养得格外经心。

“幼时偶间听闻,便一向记到了现在。”她抬眸与他对视,眼里一派清澈的安然。

凡贪多,必不精。

“操吴戈兮被犀甲,凌余阵兮躐余行——”

“阿虞,自今而后,项籍会护你,平生庇佑,非死不弃。”他目光定定地看着面前楚楚怜人的弱质少女,嗓音清刚,字字落地有声。

虞姬也随他举杯,利落利落地陪饮。

“诚既勇兮又以武,终刚烈兮不成凌……”

项籍不由点头,心头泛上些微暖意。

她语声疾处,他轮指急拂,像羯鼓频催。

那歌喉极清越,却也极冷彻、极凛冽,仿佛阵前的金戈杀伐一刹响回耳际,声遏行云——

“扶熙、六博、歌颂、围棋、投壶、吹埙、弄竽、弹瑟,巾舞。”十三岁的少女垂眸跽坐,语声珠玉似的清越,熟极而流地安静应道。

——优伶之流,习的不该都是些俚俗之曲,秾舞艳歌么?

请他弹剑相和?——项籍微微一愕,全未推测这小丫头的胆量竟比他觉得的还要大。

自太守府易主,他成了叔父的裨将,手绾兵符以来,世人畏敬,另有谁敢向他提此等事?

“……带长剑兮挟秦弓,首身离兮心不惩……”她一字字续唱,嗓音愈见清冽,一派铿锵铮然,又模糊的慨然悲声贯于此中,直是震聋发聩。

“缘何多年不忘?”他又问。

次年,初秋七月,城阳。

“……身既死兮神以灵,子灵魂兮为鬼雄。”她清冽冽的嗓音缓缓缓唱,渐而不竭拔高,直至顶峰之处嘎但是止——

未得他回应,少女也未见涓滴泄气,只面朝着西窗娉婷而立。十三岁的年纪,身材尚未长成,在一室清灯中,纤削薄弱得仿佛一抹素净的剪影,却又因那乌发雪肌,水碧纱襦,添上了十二分的动听韵色。

“锵——”一声清锐的剑鸣,几近是不由自主地,项羽五指聚力,拨剑出鞘,一泓寒刃湛湛泛着清光,银寒似雪。而后,他屈指相扣,其音铮铮,一声声应着这悲惨冷彻的曲调击剑而和……

“你如何会这曲《国殇》?”他看着她,清声问。

闻声的顷刻,项羽蓦地抬眼。

她神采挚切,慎重定定看着,凝眸对视:“身为楚人,本不该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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