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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时候那些爱情》 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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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项羽与虞姬(三)

项籍眸光回转,定定落向她。

“不过,李斯授首,赢秦自毁长城,这于将军,倒是有百利而无一害。”不待他再细想,那厢的少女又启了声,这回,神采间带了些慎重。

而那厢的项羽,闻言倒是一时怔住――即便先前早已晓得他的阿虞是如何的心机剔透。但现在,这般洞明深辟的谈吐,自一个十四岁少女口中道出,还是不免令人讶异。

说着,他抬了头,焦心的目光几近仇恨地瞪眼向将军身侧,阿谁半裹在绵厚貂裘中的薄弱少女――

“范公所谋之策,将军不附和么?”她的神采有些迷惑。

室中略略静了片时。

短短数月以后,始皇病死于沙丘。而忠心帮手他三十多年的李斯,却在此际断交地背弃了旧主,与寺人赵高同谋,矫诏逼公子扶苏他杀,而后,将天子的季子--胡亥扶上了帝位,成了秦国的二世天子。

“现在,阿谁黄毛小儿已经在来城阳的路上了。”青年唇角略微倨傲地一撇,神采间多少不屑。

若细论起来,秦相李斯,实在是楚人。

“当时,伴驾随行的,便是左丞相李斯。”

临刑之前,对宗子李由怆然悲叹道:“吾欲与若复牵黄犬,俱出上蔡东门,逐狡兔,岂可得乎!”

始皇三十七年(公元前210年),这是赢政、李斯、项羽三人第一次也是独一的一次会晤。

项羽方回过神来,听到她这一句话,似是蓦地想到了甚么似的,不由得微微轩了眉:“阿谁姓范的老头儿倒也这么说。”

此人,毕竟世家出身,少年得志,骨子里倨傲得很……向来不肯卑躬屈节,连个名份也不甘委曲了半分。

“将军,唯今之计,您轻骑突围,或许――尚能挣得一线朝气!”一身铁胄白甲的年青的裨将以头触地,声音透着镔铁似的断交与刚毅“部属率人留下,卖力断后!”

闻言,项羽略略一怔――这个事理他天然明白,范增那边该当也是这般运营的。叔父如何能够当真为人做嫁?

“有人袭营!”石破天惊般,一阵兵戈相击的杀伐之声在寂夜中突然响起,稠浊各种分歧声音的惊喊、叫骂、金属刺进血肉之躯时的痛呼、兵卒倒地时身材跌进泥浆水潭里的闷响……

虞姬有些无法地看着面前的少年将军七情上脸,小孩子似的闹着脾气,不由得垂眸,眼底里暴露一丝无法来――

“三十多年君臣相得,也算不易,只给赵高一番话便哄得背了主――当真是民气易变。”

那一年,位尊天下的秦始天子御驾东游,那样铁骑开道、兵甲护行的威仪,羽葆华盖、车驾蔽天的显赫,的确晃花了道旁随世人顿首而拜的阿谁二十二岁年青人的眼。

而那厢,少女垂眸而笑,喝酒的间隙,微微低了睫,对着微微闲逛的酒盏清波中的本身影子,神采间一丝恍忽――

他们项氏一族,封于西楚,世代为将,祖父、父亲为昏聩的楚怀王尽忠效死,枉送了性命也就罢了,现在,连一个乡野出身的放牛小子也要他们叔侄三叩九拜,奉他为主!

“两年前,赢政东游会稽时,我曾见过一回。”顿了片时后,项羽将手中的云纹漆耳杯缓缓置到结案几上,神采微凝,似是在追思甚么。

秦相李斯,建国之臣,肱骨栋梁,占尽天下权势,阅尽人间繁华,终究也只落得惨死闹市、子孙断绝的苦楚景况。

“此人胸有丘壑,数十年间算无遗策,竟等闲受了赵高勾引,背弃旧主,终究死在了阿谁寺人手里……倒是不测得很。”项羽的神采已然沉定,只微轩了眉头,似是感喟,又似是迷惑。

“那范老头儿说,现在陈王身故,部卒离心,恰是收拢人马最好的机会。但这就得师出驰名,名正而后言顺。以是,他让叔父从乡间野里找到了楚怀王的一个孙儿,筹算扶他做新任楚王。”微微顿了片时,他接着说道。

“如果为旁人,那克日,咸阳那边倒有一桩大事――相国李斯开罪,被腰斩于闹市,夷三族。”她将酒盏放回结案几上,凝了目光,悄悄与他对视。

“只是――”项籍一双浓眉有些倔强地轩着,不肯伸展“令人不痛快得很。”

“他临终如此遗言,大抵是悔了罢?”项羽垂垂收回了思路,目光落向窗外,看着一片无垠夜穹,近乎自语道。

劈面的人竟是一刹时被这笑容微微晃了眼,怔了顷刻后,几近是不由自主地豪放把盏,朗然一笑,举杯仰尽……

之以是事事周到,那是因为,在畴昔很多年间,从未没有人至心为我筹算。以是,便只好从三四岁上起,开端学着本身为本身筹算,十年间多少血泪经验下来,天然就晓得了百般思虑,周到无遗。

――同他项籍,这一点又何其类似?

“叔父说,此人有大才。依我看,他本领倒算不小,可出的那些主张――”说到这儿,他不由得眉峰皱得更紧了些。

那样一个心胸抱负,志存高远的人--如何甘心?

――即便想再和儿子像昔年在上蔡郡时那样平淡度日,闲出东门,牵着黄犬打兔子,也求而不得了!

“将军就算再夸,这鉴好酒阿虞也要分一半的。”少女闻言扬眉一笑,似水明眸傲视生姿,流睐出三分稚气七分娇嗔,倒是十二分的艳色夺人“断不会因着几句溢美之词,就让将军多得了几杯!”

心中清楚这只是权宜之计……只是,委实有些憋气!

项羽蓦地回视向她,神采间一时恍然――本身如何竟钻了这个牛角!待异日叔父基业大定……有的是机遇出了这口气!

“阿虞,你怕么?”项羽目视火线,眸光冷凝。

“自始至终,他最看重的,都不过一己名利罢了。”少女一双明眸清浅带笑,语声还是不惊轻尘的淡静。

数年以后,李斯学成出师,到了秦国求仕。他才识出众,先得吕不韦青睐,再成为赢政臂助。始皇阐并天下以后,李斯众望所归,晋身为相,自此位极台辅,显赫无二。

见这般景象,少女冷静按捺下心头无法,倒是抬了眸子看向他,唇角挑了丝笑,清声道:“既然只是尊偶像,待那一日用不着摆在人前了,如何措置,还不是悉随君意?”

而被兵士们重重戍卫着的主帐前,倒是一派几近令人堵塞的沉重氛围。

留在上蔡郡,阿谁叫做李斯的小吏,将必定庸庸碌碌,一事无成。等大哥死去,他将被胡乱安葬在某个乱坟堆里,他的名字只会被他的后代们偶尔提起,而比及他的后代们也死去了,他的*也早已在棺椁里腐朽烂透,他的名字也将不会被人间的任何一小我所记起。到当时,上天上天,也找不到半点李斯曾存在过的陈迹。(注1)

“不是悔,只是贪婪不敷罢了。”闻言,静坐一旁的少女,忽地清声接口道。

乌月蔽月,乌黑一片的苍穹间不见丁点儿星光。从远处叠嶂的群山到近处的野林草木,尽都在夜幕中隐了形迹。

秦二世二年,玄月末,夜。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民气如此罢了。

朝生暮死,无声无息,纤细寒微得如同这人间任何一个命如草芥的百姓。

胡亥年幼,朝政由赵高一手把持。而仅仅一年以后,这个“指鹿为马”、肆意弄权的寺人,就借着傀儡天子秦二世之手,一纸制书,将丞相李斯腰斩于闹市,且祸及子孙,满门诛连。

“不,他向来都没有变。”她低头抿了口柏叶酒,而后缓声道,清越的嗓音淡静而泠然,引得项籍不由抬眼看向她。

而阿谁时候,把盏对饮的二人,谁也不会想到,仅仅两月以后,等候他们的,便是一场剧变――

这一次,赢政五十岁,项羽二十二岁,李斯年约七旬――官高爵显,权重天下,正值他平生仁途的顶峰。

“不,他会不甘。”闻言,项籍却俄然斩截似的利落应道,目光骤凝。

“阿虞向来剔透。”他看着面前稚气仍未褪尽的少女,语气不掩赞叹,一双黑亮熠然的眸子里带了笑意。

说着,她抬眸,睫羽微微扑闪了下,一双眸子清湛湛地看过来:“将军觉得,若他当初留在了上蔡郡,一辈子当个庸碌卑贱的小吏,便当真能此生安乐么?”

“将军,她――”忠耿的裨将死死盯着将军身边这个莫大的累坠,然后,又更焦灼地将目光移向了自家将军。

因而幡然彻悟,告别了家中妻儿,办理行囊孤身离乡,千里肄业,拜于当世大儒――兰陵荀卿门下。

阴湿的瑟瑟冷风中,她听到他的声音,刚毅有力地透到一层裘衣传了过来。

“但是上月方才来府上的那位范公?”她目光与他相触,问。

“嗯,”项籍微微点了头“单名一个增字。”

他方才皱着的眉头瞬时便舒了开来,眸子里不由带了笑意:“阿虞呵,了解一载,你向来便是这般知心体贴,顾虑全面。”

“这一年以来,将军已收伏郡中诸县,又逢陈婴率兵归附,麾下增了两万人马……诸事无不顺利,以是,将军这苦衷,非是为己。”十四岁的绝艳少女眸子里带了盈盈含笑,条分缕析,明白透辟。

“将军觉得,他不该背弃始皇?”少女抬眼看他,唇角微微泛了丝含笑,清声问。

昔年,楚国上蔡郡,曾有一个姓李的小吏,竟日里汲汲营营,寒微求生。忽有一日,他有感于“厕鼠”与“仓鼠”,回视己身,自慨此生庸碌有为。

数不清的黑衣黑甲的秦兵,自四周八面潮流普通澎湃袭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突击合围了项羽所率的这一支两千来人的前锋步队――攻其不备,雨夜奇袭,然后,几近是一面倒的血腥搏斗。

君子疾没世而名不称焉!

“暮年,他弃家离乡,是为了入仕得官,以求权势名誉;厥后,弃吕不韦而助赢政,是为了谋得更大的权势名誉;而终究,背弃始皇遗命,同赵高同谋,则是为了保住面前的权势名誉。”

以是……才会物伤其类罢。

持续落了两三日的淫雨,地上泥泞得短长。两山之间可贵的一片阵势较高,尚算枯燥的开阔平畴间,扎起了近百个粗陋的毡布营帐。北地玄月里气候已经有些阴冷,可蔽风雨的毡帐中,疲累了一天的兵士们方才沉入酣眠。

“昔日,陈王起兵时,亦是借了公子扶苏的名号。但雄师成了气候以后,谁还去管阿谁空头名号?那不过是尊土偶木像,摆在人前都雅的罢了。”她默了半晌后,终究启唇,清声缓缓说道。

所谓布衣卿相,平步青云,不过如此。

――而我的将军,你喜好的,是否也只阿虞的皮相姿色,小巧心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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