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盈盈一水间5

他一人走在山道上，不一会儿便走到了一处山坡上，立于坡上，了望着远处山崖。现在落日是淡金里带着绯红，将青山翠树染映上金红色，初夏里冷风缓缓吹过，枝叶婆娑作响，远处倦鸟归巢，蹁跹飞过，几声脆鸣啼破山间清幽，统统显得淡宁悠远。

现在终有“嗣音”，虽非她授意送来，可画中之语出自她手，其心已知，其意已达。

固然有展翅万里的神鹰，可他不能驭鹰寻她。

那日神思动乱下，他写下那句话。

青鸟嗄嗄数声，贰心头微微一沉，好久才悄悄叹一声，“公然……她是做不出这等事来的。”一时也不知是失落还是松了一口气，痴痴迷迷地看着画上的字，呆立不动。

【注○2】【注○3】《诗经?子衿》（【注○2】粗心：青青的是你的衣领，绵绵思念的是我的心。即便我不去看你，你为何不捎个音信？【注○3】粗心：青青的是你的绶带，绵绵的是我的思念。即便我不去看你，你为何不来？）

他渐渐拉开纸卷，心跳由不得加快，当看清画图，当看入画上新添的字，顷刻间心跳停止，脑中一片空缺。

反几次复看着，几近是不敢信赖，忍不住喃喃轻念，当最后一个“来”字出口，停止的心跳再次响起，脑中顿纷繁乱乱百转千回。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纵我不往，子宁不嗣音？

久遥目光望去，见其双爪上抓着一个长长纸卷，贰心头一动，缓缓伸脱手，因而青鸟放开爪子，纸卷落于手掌，然后青鸟敛翅落于他的身边，高度已及他的肩膀。

固然有日骋千里的骏马，可她不会跨马来此。

“想不到一年不见，你已长成如此英姿。”他轻叹一声。

青青子佩，悠悠我思。纵我不往，子宁不来？

纵我不往，子宁不来？

傍晚时分，久遥用过晚膳，便走出别院，沿着山道渐渐漫步。香仪这会煮茶去了，以是只两名侍从远远跟着，并不靠近了。

这么一想，心头仿被甚么揪住，空明的灵台顿起浅漪，还未能理清时，空中一声“嗄！”的清鸣传来。昂首，便见一点碧影远远而来，半晌便已近前，倒是一只通体青碧的斑斓大鸟。

“嗄嗄嗄嘎……”青鸟冲他欢畅鸣叫，有如老友久别相逢，倒是回旋半空不落。

指尖抚过画上的字，摩挲半晌，他侧首，看着青鸟，略带等候的问道：“谁让你送来的？”

或许，该是分开的时候了。

自分开青州王都至此，已有一年，他晓得别院里每月都会向王都禀报他的近况，他却从不知王都里她的近况，因而那日香仪说要将画送给风王看时，他不知为何，竟是没有作声。

他立在山坡上，眺望远空，心头一半儿如蜜甜，一半儿如刀绞。

只能是“人事多错迕，与君永相望！”

【注○1】原话“君忧臣辱，君辱臣死。”

千里万里，千山万水，再如何悠远，再如何艰苦，总有一日是能到达的。但是他与她之间，隔着无边的血海，绕着无数的怨魂，纵是两心无间，亦不成超越。

青青子佩，悠悠我思。纵我不往，子宁不来？

久遥双目一睁，有些不敢置信，可青鸟眨眼间便已飞至跟前，直绕着他“嗄嗄”鸣叫。

悄悄耸峙，这一刻，灵台是久违的空明澄静。

昔日东溟海边的雏鸟本日已是身长近两米的大鸟，目光锋利，羽翅扇动时便刮起大风，鸣声宏亮，于半空反响不断。

这么多年，贰心中的那股痴念，终究获得了回应，但是……又能如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