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我今西辞去
风启彰神采乌青，沉声道：“可曾传讯与双柳镇？”
赵景面上还是恭敬有加，退出配房，倒是长舒口气，只觉后背细汗湿透衣衫。
云锦阁三粒金丹被竞拍一空，剔除抽成以后，支出六十二万灵石，可谓巨款。
云锦阁喜气洋洋，那边厢赵宫洺等人却陷在一片愁云惨雾当中。
风启彰在楼内亦是发觉地动山摇，二人合围的支柱亦是颤抖不已，听闻部下来报，怒道：“废料！速向风神山庄求援，派人前来诛杀邪鬼！”
风雷自是身形一闪，突入那正光芒四射的传送阵中。
而风启洛三人却跌落在一处阴沉树林当中。
他便立在开天楼外，沉吟远目。
而后倒是对斗宝会兴味索然，离了开天楼，又自储物袋中取出一粒暗沉无光的乌木珠把玩，立在四通八达的街口上，降落感喟。
赵景见这管事神采隐有傲慢，显是久居人上。不由有了几分猜想，问道：“敢问尊驾是……”
隆隆声中，邪鬼横剑猛扫，纵横捭阖，斩进屋檐下铁黎木廊柱中。剑气凛冽，黑金重剑激起一片木屑同灵石碎片，砍入三分之一时被生生卡住。那白发青鬼又后撤拔剑，长两丈、阔三尺巨剑通身乌黑，金纹在剑身上流光闪动，掩蔽星光。邪鬼又挥剑一扫，澎湃剑气有若怒涛狂卷，将蝗虫普通灵箭雷弹尽数弹开。
开天集另一头，斗宝大会正如火如荼。
待光芒散去，那三人自是杳无踪迹，被传送去了千重结界以外。
赵宫洺避开世人，寻个僻静地点将玉盒翻开，还是一片金光灿然，自盒中透出。又将金丹捏起，谁料那薄脆外壳竟触手而碎，化为一点残渣。褪去那层金灿灿外壳，内里却不过是粒下品辟谷丹。天然是风启洛的手笔。
赵景暗叹，他前几日想方设法拜见风神山庄，却不得其门，谁曾想现在这堂堂风大夫人竟亲身前来了。
风启洛道：“进阵！”
那白发青鬼倒是聪明，一击不成，便另行冲破。手中黑金古剑又顶风暴涨两丈不足，它亦是双手执剑，怒喝声若雷震，叫那些自楼内四散奔逃的客人们几乎震出内伤。
楼倾阵毁，那被压抑的传送阵，终究摆脱束缚，在乌黑夜色里乍然绽放千万道青光，仿若千万把利刃自楼宇裂缝中刺破夜空。
那中年修士额角便模糊见汗，低声道：“陈迹尽散，小的……辨识不出。”
赵景面上倒是阴晴不定，深思半晌，倒是笑道：“这一场机遇，却不知是祸是福，只是……毕竟欠下那人一份情面。”
那配房中有珠帘格挡，珠帘里侧，影影绰绰有个身影，想必就是那位夫人。赵景便在珠帘外长施一礼，“赵景拜见夫人。”
风启彰一掌重重拍在身边立柱上，又震得几片蚌壳落地。这野心勃勃的少庄主，现在双眸中映着熊熊火光，有若天国修罗，沉声道：“我自会好生保重，以期他日再见，启、洛。”
如有九转再造丸，纵使丹田破坏、金丹崩溃亦可救回，乃是最高的九品金丹，世所难寻。
二人相视一笑，竟是嫌隙尽消。
又朝郭华执告罪，郭华执道：“无妨事，你自去吧。”
郭华执神采亦是阴沉，却叫赵景有几分胆战心惊，强笑道：“今次顺利过关，多赖郭将军襄助。赵某铭记在心。”
郭华执嘲笑道：“不敢当。郭某不过奉上门来，自取其辱罢了。”
风启洛却已带着那少年冲杀至第五层。
但是，纵使丹方在手，若无人可炼，却也是徒劳。
明月高悬，却更衬出这处树林幽冷沉寂。绿叶阔长，枝干扭曲，外皮黛青若黑，却有些月白晶石镶嵌树干中，仿若伴生普通，幽幽寒光，却照不亮这林中暗影。
郭华执被他一唤，心软下来，感喟道：“罢了，我不生你气。”
那管事娘子接过玉符，送入珠帘遮挡的阁房。
却见天涯突然闪出千万道青光。
风启彰不语，只迈步至阵中，楼顶分裂，有星光透入，烈火熊熊中，有木头爆裂之声。真真是断壁残垣、各处狼籍。
现在第四层外壁，却被一股蛮力轰然撞破一个大洞，那竟是个立在飞剑之上的青黑怪物，手中一柄黑金巨剑，又往楼顶狠狠斩劈而下。
那少年亦是紧跟厥后，捡了把下品灵剑护身，奔驰之时，后背血口崩裂，血珠飞溅，他亦是咬牙强忍，毫不拖累半分。
就有个端庄矜贵的女声响起，“平身。我且问你，那炼制天子金丹之人，现在那边？”
又击杀几个保护后，他二人终是进了五层正中大厅，地上青光闪动，恰是传送法阵，却被房顶阵法监禁，若要启用，尚需粉碎阵法。
风启彰腔调森寒，“那是那边？”
赵景暗道，来了。面色自是诚惶诚恐，将他碰到雷夫人之事，大小靡遗禀报。最火线道：“现在却不知那位丹师去了那边……只留下一张九转再造丸的丹方。赵某大胆，便借花献佛，求夫人笑纳。”
灵宝与白掌柜早在楼下候着，见赵景现身，仓猝上前。
少年神采刚毅，一手握紧雷弹储物袋，一手提剑，沉声道：“好。”
四围俱寂，竟分毫不闻雀鸟野兽之声。
头顶颤抖，木屑窸窸窣窣落下，乃是风雷力劈之功。那邪鬼又狠恶斩劈，天下第一楼毕竟不堪重负，收回吱嘎刺耳的声响，房顶垮塌下一角，成片黑瓦蚌壳亦是自楼顶跌落，砸在院中。
随即青黑臂膀上紧绷起铁硬肌理，又再挥剑，自屋檐下豁口砍入，百年铁黎木坚毅非常，却在这重击下收回锋利爆裂声，断开崩裂，轰然塌落。
配房门被翻开，一个妇人打扮的管事娘子笑道：“请进。”
赵宫洺神采一怒，将那玉盒狠狠往地上一扔，砸得粉碎。
赵景见他如此，倒是苦笑道：“阿执，我现在处境艰巨，如有获咎，还请多多包涵。”
他苦心制作，用来拉拢民气的天下第一楼，耗时六年，现在不过稍有转机，就被毁于一旦。
那巨剑又是一阵吼怒，倒是个粗暴男人的声音，“你这蛮子！老夫乃仙家宝器，怎可当作板斧普通砍伐……”
水火两色细蛇耗尽，那少年便再挡不住保护，被一道掌风撞得肥胖身躯飞起，又重重跌落。风启洛身形一晃，将他接在怀中，几道火球又紧随厥后，吼怒袭来。
这一斩之力，携摧天灭地的威势，却只激起一片五彩霞光，消解剑意，却未能在房顶留下半分陈迹。
半晌后，就听那贵妇道：“罢了，你退下。”
风启洛又重施一次归一降龙术，叫那水火细蛇留在门口助那少年一臂之力，便几步迈入阵中，凝神细看传送阵。身后传来搏杀之声，他却涓滴不放心上，只细细检察后，又取出几枚灵石，稍一用力便碾碎，捻着饱含灵力的碎屑，在那层层嵌套、繁复难辨的法阵符纹上涂改增加。
邪鬼张口，声沉似岩石轰鸣，沉沉直击民气，喝道：“闭嘴。”
数条水青火红的细蛇在他二人身周翻滚吼怒，咝咝有声，但有保护靠近，就见一条细蛇冲出，将那保护阻住半晌。
郭华执亦是见到那青光盈然，手中乌木珠亦是回应普通，突然白亮，贰心中一震，身形如电往青亮光起处奔驰而去。
话音未落，那法阵青光暴涨，已将世人淹没。
那管事道：“鄙人穆大海，乃是风神山庄治下管事。”
这便是过关了。
天下第一楼，由百年铁黎木所建，共五层，高百丈。雕梁画栋，黄铜滴水兽、铸铁顶风檐，俱是能工巧匠耗经年之力经心制作。
那白掌柜亦是眼圈泛红，却笑意满面。
风启洛见状，自乾坤戒中取出一件衣衫为他披上，沉声道：“事急从权，我亦不知此地那边。”
风启洛此时堪堪力竭，灵力不继，竟是躲闪不开。千钧一发之际，那邪鬼却自斜刺里杀入，将他二人一同抱起，火球接二连三尽撞他后背肩膀之上，轰然炸开。
那邪鬼却蓦地单膝着地，握住正一巨剑，短促喘气起来。
他只得仓促将一袋雷弹交给那少年道：“我设法启动传送阵，你在此守住，不成放人入内。”
赵景随穆管事上了开天楼，在一间配房外停下。那管事躬身道：“夫人，云锦阁赵阁主求见。”
灵宝未曾想到，这几日峰回路转，少爷这场豪赌，不但未曾输掉云锦阁，反倒赢回巨款，他日回了天应亦是翻身有望，不由得跟在白掌柜身后，喜极而泣。
此时却有个管事模样的中年修士走上前来，朝赵景施礼道：“赵阁主，我家夫人有请。”
风启彰亦是在此时赶来，却只见堂弟冲他一笑，朗声道：“风启彰，好生保重。”
赵景取出一枚玉符，恭恭敬敬呈上。
楼顶层层黑瓦，实乃海底蚌精外壳，致密坚毅，水火难侵，纵是天雷降下，亦不能毁伤分毫。
风启洛却在慌乱中递给他一颗疗伤灵丹命他服下后，这少年惨白神采方才好转几分。
那少年修为不过筑基一层，抵挡不住这林中森寒，不由坐起家来，环绕两臂，颤声道：“此地……是那边？”
赵景心中一震，暗道公然来了，便寂然起敬，应道：“赵某有眼不识泰山，实在忸捏。还请穆管事带路。”
却有一名中年修士在那传送阵旁检察后，战战兢兢道：“少庄主，那贼人窜改过定位符纹，传送之处，并非双柳……”
这便是风启洛自天书中习得的第一个神通：归一降龙术。练至第九重时，能够六合至纯灵气化五行神龙，攻防一体，短长非常。可惜此时他只得五行之二，且这细蛇尚未有龙形，勉强阻住保护，又有雷弹火符襄助，在重重包抄中杀出一条通路，倒是沿途烧起了大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