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寒霜染征衣

风启洛不睬，只取出疗伤灵丹，一半捏碎洒在伤口，一半喂风雷服下。

这二人便觥筹交叉，将两坛千果灵酒饮得涓滴不剩。

邪鬼肉身刁悍、力量霸道，平常灵器难伤。唯独五行当中最是畏火，这等纯灵力凝集的术法伤害，竟是远超预期。

他柔声道：“我天然不信你……这人间除我本身，任何人都不敷为信。”

只是这晶猿性子温厚，若非受伤，并不主动进犯，故而只排了六凶开端。

唯有正一同那晶猿，整日喝酒弄月，过了几日清闲日子。

他只见手中乌木珠愈发光辉，更是神采冰寒，手腕一晃召出灵剑，往那保护中猛力一斩，身形有若一道暴风卷过，风驰电掣地突入禁地。

那刺猬一身是水，赶紧钻进草丛当中磨蹭，怒道：“你这肮脏牲口，当真好没教养！启洛，拿酒来给老夫洗刷洗刷！”

姚守真竟被他气势所慑，胆怯后退一步，风启洛却朝他走近，又摊开手来。掌心中一粒赤红丹药，有若凝血普通。

那晶猿公然眼睛闪亮，嘴唇凸起，嗅闻不已地朝那酒坛靠近。急得正一不顾尖刺沾水，奋力挪动四肢往启洛奔去，细声细气道：“老夫的美酒，怎可交给这只猴子！”

风启洛见他虽胆怯严峻，应对却还是平静，不由心生好感，手掌悄悄放在风雷白发头颅上抚摩，又笑道：“只因我在第一楼中脱手，你现在便笃定我不会滥杀？”

那少年此时方从树后现身，身穿风启洛外衫，身形柔弱，那外衫亦是松松垮垮，下摆垂地。他只立在十步开外，肃声道：“鄙人姓姚名守真，越明国人士，尚未谢过仙师拯救之恩。”

话音才落，那晶猿却一把将他抄在手中，伸出舌头一舔，却被他尖刺扎穿舌面，不由捂嘴哀嚎起来。

风启洛吐气中有酒香，风雷终是不再诘问，抬头喝酒。

三人便在此地歇脚。风雷仍一味甜睡，不见复苏，风启洛遍翻天书，晓得此乃邪鬼自愈之功，只得随他去。

这刺猬整天好酒，故而身上亦是染了些许酒香。风启洛沉吟看那晶猿不幸模样，取出一坛酒，揭开封泥。

那少年亦是上前，欲要助他一臂之力搀扶，风启洛眉头一皱，道：“让开。”竟是不肯叫旁人触碰到风雷半分。

风启洛一手掐法诀，再度强行凝集灵气，发挥降龙术，青红二色细蛇便在身周回旋而起，他又将刺猬提在手中，却见那黑影垂垂离得近了，竟是头灰白巨猿，身长两丈开外，又自肩头、后背、肋下生出无数嶙峋晶石，双眼亦是淡若月色，喉间嗬嗬低吼，奇特凶悍。

越明国中，姚乃大姓，故而风启洛亦未曾在乎，他只扫过这少年漂亮容颜同微微泛紫的瞳孔，心中便有所猜想。这少年不过十五六岁年纪，描述举止间，隐有大师风采，却不幸被掳了来做个玩物。虽心中有怜悯，此时却容不得风启洛心软。

那阴暗林中，风启洛倒是缓慢上前一步，已将邪鬼倾倒的身躯接在怀中，只见那怪物混乱白发亦被鲜血濡湿，沉沉下坠，后背伤口焦黑腐败，深可见骨，更被鲜血染红成片。便是心中一沉。

姚守真面色惨白，却还是笑道：“仙师乃我仇人，但凭叮咛，无有不从。”

开天集合，有风神保护四周八方涌上，镇守各出口要道，又有保护长手持青色令牌，扬声道：“奉庄主令，选集戒严，各色人等皆留屋中，不成私行行动。”

那处却早已人去楼空，连尸首亦未曾留下半具。空空荡荡废墟残垣中，火焰垂垂燃烧。唯有气流震惊中，尚留下几分邪祟阴气。

风启洛一怔，半晌却迟缓笑开，又上前一步，将那犀角杯往风雷唇边送去，柔声道：“风雷，你定是伤重昏沉，听岔了去。目前有酒，为何不醉？”

十尺开外的刺猬巨猿把酒言欢，竟成了一对好友，言谈热络，对酒当歌。

郭华执倒是抢在保护之前就已赶到那青光四射之地，却只见到一栋半毁的朱红高楼，心中焦心，几名保护怒喝道：“何方贼子，不得擅闯！”

姚守真降落感喟，还是打起精力守夜。

风启洛见他不语，便往草庐外布了几个禁制，方才自乾坤戒中取出两坛酒来，倒是上好的千果灵酒，乃是由千种灵果变成，香醇甘冽，非平常灵酒可比。若非禁制遮挡，只怕那两只酒鬼要飞奔而来。

风启洛立时挡在风雷身前，又叮嘱那少年道：“速速躲藏。”那少年亦知本身现在修为寒微，唯有谨慎躲藏方可不扳连别人，便连滚带爬，躲到合围粗的大树背后去。

那晶猿似是听懂了，连连点头，又趴伏地上，巨大鼻孔翕合，竟朝那刺猬嗅去。

风启洛沉吟道：“越明花蜜确是对症下药之物，摆布要西行，不如往越明一趟。”

风启洛又取出两只犀角杯，斟酒满上，举杯笑道：“开天集时，你曾打伤那纨绔后辈为我出气，本日总算能够报答。”

待风雷复苏之时，他二人亦是各有进益，风启洛升至凝脉五层，而姚守真竟也冲破筑基六层，又往凝脉期迈近一步。

他低声道：“既已见过邪鬼真脸孔，我天然不会放你分开。”

风启洛好久未曾痛饮，现在醉意昏黄，却觉心中豪气高涨，笑容盈盈，竟将风雷往地上一推，矮身跨坐在他身上，又低头下去，双眼灿若星斗，脸颊艳若桃花，伸出舌头，在风雷鼻尖悄悄一扫，迷蒙醉眼，哑声笑道：“风雷，醉时可交欢。”

活死人肉白骨的灵丹，此时却功效迟缓，邪鬼后背那些伤口腐败之势虽是阻住，却迟迟不见规复。

郭华执停在一处瓦砾堆上，以剑尖挑开砖石木墙，就有一粒一样闪动的乌木珠藏在烧焦的碎石之下，与他手中珠子照应普通闪动不断。

正一剑落地后便又变幻成刺猬，竟似比先前大了一圈，还是细声道：“小子好生短长，这一战竟又为老夫解开两道符印。”

长夜无边，树影暗淡，巨猿同刺猬酒醉横陈在侧，那邪鬼悄悄无声，被风启洛盖了件深绿外袍。那青年亦是深思入定，周身腾起淡淡蓝光，映得玉雕般面庞谪仙普通。

风雷起家，立在桌边，举起犀角杯，却并不喝酒，只沉沉看风启洛笑容。温雅端丽，有若月映海棠，冰结牡丹。极艳极冷，深沉难测。

姚守真见他二人有话要讲，便寻了个由头，退出草庐，远远避开。

越明仙树十年一着花，花期九今后成果，越明果五十年方成熟。现在算来，本年恰是花期。每国适逢花期，便召开试剑赏花大会，优胜者皆有花蜜夸奖。现在便轮到越了然。

姚守真忙肃容躬身道：“是，谢仙师恩情。”

风启洛忙散了神通，却见那巨猿跪在地上，朝着风启洛虔诚叩首。

他才欲开启天书查阅，就闻声一个低喘声模糊传来，竟连空中亦是隆隆颤抖，树木摇摆，就有个庞大黑影缓慢闯来。

姚守真一愣，月色下身形伶仃，稚嫩面庞上却垂垂出现一层刚毅之色，咬牙道：“仙师如果不信我……便任凭措置。”

风雷眸色微暗，却并不答话。

风雷却低声道：“不必为我涉险。”

风启洛临走之前，叮咛风雷购买美酒百坛，现在倒是派上大用。他便袍袖一挥，取出十坛美酒安排地上，供这一猬一猿享用，那晶猿高兴非常，竟是乖乖坐下品酒。风启洛便折身返回树下，盘膝而坐，悄悄看邪鬼紧闭双眼不语。

世人俱是心中一松，风启洛便将刺猬放在地上，又道：“邪鬼在静养，你勿扰他。”

姚守真身形一震，胆怯道：“如果不肯……”

风启洛为他探脉时，只觉此人丹田刻薄、经脉凝实，远胜同阶修士，心中暗赞之时，却也是查探不出非常。

姚守真道：“我越明国所守仙树，花期将近，风雷仙师现在受创甚深……想必那花蜜或可助益。我定设法为仙师取蜜。”

风启洛道：“这烈火蚀神丹乃我独门炼制，内含一星三昧真火。若不定时服用解药，那点三昧真火便会叫你五内俱焚，神魂俱毁，便是夺舍重生也是不能。你可愿服下？”

这林中活物却只要晶猿一只，只怕是天长日久，被误伤后尽皆结晶死去，残剩活物纷繁逃离之故。故而那晶猿非常高兴，整日顶着正一，四周玩耍。

风启洛坐在床边，将他一只手握住，“你我同命共运，如果坐视不睬，难道扳连我本身？”

斗宝会方才畴昔一半，天然不受影响，唯有几名保护守在楼外监督围观百姓罢了。

闲时便自行练功，又取火莲鼎炼药修行。那姚守真亦是长进，虽不过三灵根资质，还是勤修不辍，又好学好问，不时向风启洛请教。

风启洛心念明灭，便往一旁微微侧身，那巨猿还是佩服不动，后背晶石闪动，竟格外有异世之美。不出所料，这巨猿拜的果然是众邪之王的邪鬼。

风雷醒后，再化人身，后背臂膀，却皆密布青鳞，没法消去。

那少年也乖觉，便缩回击去，只守在一旁。

这三人二兽便在林中暂居，转眼就畴昔了十余日。

风启洛嗤声轻笑，已站起家来，晶石寒光荧荧，将一双紫蓝眼眸映出森然寒意，更透出一分傲视百姓的倨傲。

风启洛眼神一冷，“我便将你诛杀当场。”

风启洛方才暴露一丝疲色，叮咛他在一旁护法，便重又坐回风雷身边，垂目敛神，运转起归一真经。

他便开口，“我虽伤重，却并未神态尽失，那日你可曾说过，天下间，除却本身，再无一人可托？”

正一尖声道：“不好，老夫乃万年金石，这晶猿亦是半石半猿的怪物，算来当是同源，莫非这牲口看上老夫了？”

他哈腰将那珠子拾捡在手，心头阴云密布，却闻声更多风神保护正仓促赶来，只得抽身遁走。

风启洛见他喘气渐缓，只是甜睡，方才安下心来，起家往四周一望，暗淡丛林无边伸展，各处晶石，触手时冰冷沁骨，倒是灵气全无。这等晶石倒是闻所未闻。

见这怪物露面，风启洛又是一惊，这倒是一头六凶兽排行最末的晶猿。

星衍大陆，九国各守一株仙树。越明国中的越明仙树，便有不分种族、温养万物、消弭病变之服从。

风启洛撑不住邪鬼庞然体格，却还是咬牙不动。风雷却似有所发觉，只将身躯一偏，倒在一株树下，低喘之声有若野兽。青面獠牙的脸庞被白发讳饰，又被树干内那些月白晶石的寒光映照，更透出几分狰狞来。那双黄玉色眼眸却缓缓闭上。

那晶猿引风启洛几人行至林中深处，便见在山崖下有一处结庐草屋，不知何年何月，哪位神仙居住过。屋外有法阵护持，经年累月，还是窗明几净，不受风霜腐蚀。

这怪物脾气并不如何残暴，却有一个极大坏处。凡是被他利爪所伤，不管树木人兽，伤口俱会生出晶石，天长日久，便通体结晶而亡。

姚守真便拢一拢长衫，谨慎坐在一丈外的树下。

姚守真却觉本身身处寒冰天国，竟是摆脱不得、逃窜无门，一咬牙，已将药丸服下。却并不觉非常，方才松口气，往风启洛看去。

风启洛见他服药，面色方才和缓些许，又温和笑道：“那解药每三月服用一次，亦需现炼现服，你便收了偷药的心机，好生奉侍于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