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腊八粥

慕容燕闻声从屋中走出。那男人走到慕容燕身前，躬身施礼，说道：“这位想必是慕容帮主了。”

龙岛主笑道：“西门先生不必太谦。西门先生当年一掌毙七霸，一笔挑八寨，鄙人和木兄弟敬慕已久，本日得接尊范，岂敢对先生无礼？”

转入山中后，两旁都是丛林，一条山径穿林而过。行了数里，转入一条岩石嶙峋的山道，左临深涧，涧水湍急。激石有声。一起沿着山涧渐行渐高，转了两个弯后。只见一道瀑布从十余丈高处直挂下来，看来这瀑布便是山涧的泉源。

洞中桌椅俱全，三枝红烛晖映得满洞敞亮。一名小童奉上清茶和四色点心。

龙岛主道：“各位远道光临，敝岛无觉得敬。这碗腊八粥外边倒还不易喝到，此中最首要的一味‘断肠蚀骨腐心草’，是本岛的特产，要着花以后效力方著。但这草隔十年才开一次花。我们总要等其着花以后，这才聘请江湖同道来此共享，屈指算来，这是第四回聘请。请，请，不消客气。”说着和木岛主左手各端粥碗，右手举箸相邀。

那人抢先踏入小舟当中，慕容燕也跟着上船。那小舟载了二人，船边离海水已不过数寸，当真再不能多载一人，幸亏时当寒冬，南海中风平浪静，不然稍有波澜，小舟不免倾蒗。侠客岛以是选定腊月为集会之期。或许便是为此。

那带路男人在路旁一株大树后取下一件挂着的油布雨衣。递给慕容燕，说道：“迎宾馆建在水乐洞内，请慕容帮主披上雨衣，以免溅湿了衣服。”

世人看两位岛主时，见龙岛主须眉全白。神采红润，有如孩童；那木岛主的长须稀稀落落，兀自黑多白少，但一张脸却尽是皱纹。二人到底多大年纪，委实看不出来。老是在七十岁到九十岁之间，如说两人均已年过百岁，也不希奇。

那男人道：“慕容帮主请！”慕容燕当下跃登陆去。

细乐声中，两个老者并肩徐行而出，一个穿黄，一个穿青。那赞礼的喝道：“敝岛岛主欢迎各位高朋台端来临。”龙岛主与木岛主长揖到地，群雄纷繁行礼。

大家一就坐，岛上执事人等便上来斟酒，跟着端上菜肴。每人桌上四碟四碗，八色菜肴，鸡、肉、鱼、虾，煮得香气扑鼻。似也无甚异状。

入夜以后，小舟转向东南。在海中飞行了三日，划子中只要些干粮净水，慕容燕和那船夫分食。到第四日午间，屈指恰是腊月初八，那男人指着前面一条黑线。说道：“那便是侠客岛了。”

龙木二岛主敬了三杯酒后，龙岛主左手一举。群主子内堂鱼贯而出，各以漆盘托出一大碗一大碗的热粥。别离放在众来宾面前。

慕容燕道：“恰是。中间贵姓？”

那人道：“小人带路，石帮主请。”回身便行。慕容燕跟从厥后。

俄然钟鼓之声高文，一名黄衫男人朗声说道：“侠客岛龙岛主、木岛主两位岛主欢迎佳宾。”

龙岛主道：“西门先生太谦广。尊驾刚才所问，我二人正欲向各位分辩明白。只是这粥中的‘断肠蚀骨腐心草’乘热而喝，效力较高，各位清先喝粥，再由鄙人详言如何？”转头叮咛弟子：“将‘腊八粥’分送给在各处石室中观图的各位高朋，每人起码一碗。”几名弟子应诺而去。(未完待续)

那男人提了船缆，跃登陆来，将缆索系在一块大石之上，从怀中取出一只海螺，呜呜呜地吹了几声。

在侠客岛送出的两块铜牌背面，刻有达到该渔村的日期、时候和途径。想来每人所得之铜牌，雕刻的集会光阴与地点均有分歧，是以慕容燕达到以后，发觉渔村中空无一人，不见其他江湖豪士，乃至海边连渔船也无一艘。

两列弟子分向摆布一站，一齐恭恭敬敬地向群雄躬身施礼。群雄忙即行礼。

只见岛南是好大一片沙岸。东首石崖下停靠着四十多艘大大小划子只。

西门观止道：“不敢，鄙人昔年此等小事，在中原或可逞狂于一时，但在二岛主眼中瞧来，直如孺子操刀，不值一哂。”

只见热粥蒸气上冒，兀自有一个个气泡从粥底钻将上来。一碗粥尽作深绿之色，瞧上去说不出的诡异。本来腊八粥内所和的是红枣、莲子、茨实、龙眼干、赤豆之类。但面前粥中所和之物却菜不像菜，草不像草，有些似是切成细粒的树根，有些似是压成扁片的木薯，药气极浓。群雄均知，毒物多数呈青绿之色，这一碗粥深绿如此，只映得人面俱碧，药气刺鼻，其毒可知。

慕容燕在在洞中坐了一个多时候，用了些点心、清茶，忽听得钟鼓丝竹之声高文。那带路的男人走到洞口，躬身说道：“岛主请慕容帮主赴宴。”慕容燕站起家来，跟着他出去。

俄然东首一条大汉霍地站起，戟指向龙木二人喝道：“姓龙的、姓木的听着：我关西解文豹来到侠客岛之前，早已摒挡了后事。解某是顶天登时、铁铮铮的男人，你们要杀要剐，姓解的岂能皱一皱眉头？要我吃喝这等肮脏的毒物，却千万不能！”

世人一听到“断肠蚀骨腐心草”之名，心中无不打了个突。这名字一听，就知是剧毒非常之物，不由得大家色为之变。

豪雄见杯中酒水碧油油的，固然酒香甚冽。却怕此中下了短长的毒药，多数举杯在口唇上碰了一碰，并不喝酒。只要慕容燕等少数人举杯喝干，在旁服侍的主子便又给大家斟满。

十仲春初五，慕容燕单独一人来到南海之滨的一个小渔村中。

群雄忍不住大声喝采：“好俊工夫！”彩声甫毕，群雄脸上忧色更深，均想：“一个侍酒的厮仆已具如此身丰，我们怎能再活着归去？”

中门翻开，走出两列高高矮矮的男女，右首的一色穿黄，右首的一色穿青。那赞礼人叫道：“龙岛主、木岛长官下众弟子，谒见高朋。”

过未几时，山后奔出四名男人，一色黄布短衣，快步走到慕容燕身前。为首的黄衣男人躬身说道：“岛主在迎宾馆恭候台端，慕容帮主这边请。”说着转过身来，在前带路。慕容燕跟从厥后。余下四名黄衣男人分开了七八步。跟在他身后。

穿过几处石洞后，但听得钟鼓丝竹之声更响，面前俄然大亮，只见一座大山洞中点满了牛油蜡烛，洞中摆着一百来张桌子。来宾正络绎出去。这山洞好大，虽摆了这很多桌子，仍不见挤迫。数百名黄衣男人穿越般来去，指导来宾入坐。所舍来宾都是大家独占一席，亦无主方人士相陪，众来宾坐定后，乐声便即止歇。

...

木岛主道：“各位请坐。”他语音甚尖，微带佶屈，似是闽广一带人氏。

众来宾心头一震，大家直到此时，才知侠客岛本来有两个岛主，一个姓龙，一个姓木。

龙木二岛主举起酒杯，说道：“请！”二人一饮而尽。

解文豹喝道：“姓解的早豁出了性命不要。早死迟死，还不是个死？偏要获咎一下你们这些恃刁悍行、为祸人间的狗男女！”说着端起桌上热粥，向龙岛主劈脸掷去。

那身穿黄袍的龙岛主哈哈一笑，说道：“鄙人和木兄弟二人僻处荒岛。本日得见众位高贤，大感荣宠。只是荒岛之上，诸物粗陋，接待未周，各位包涵。”说来声音非常平和。这侠客岛孤悬南海当中。他说的倒是中州口音。

...

只见那两个分送铜牌的赏善罚恶使者也杂在众弟子当中，张三穿黄，排在右首第十一，李四穿青，排在左行第十三，在他二人身后，又各有二十余人。世人不由得都倒抽了一口冷气。张3、李四二人的武功，大师都曾亲目睹过，哪知他二人另有这很多同门兄弟，想来各同门的工夫和他们也均在伯仲之间。

待群雄就坐后，龙木两位岛主才在西侧下首主位的一张桌旁坐下。众弟子却无坐位，各自垂手侍立。

慕容燕找了一间茅舍中临时歇足。到得傍晚时分，忽有一名黄衣男人，手持木桨，来到渔村当中，朗声说道：“侠客岛迎宾使，奉岛主之命，恭请长乐帮慕容帮主出发。”

只见他沿着海边而行,转过两处山坳,沙岸边泊着一艘小舟。这艘小舟宽不过三尺，长不过六尺，当真是小得无可再小，只能勉勉强强容得下两人。想是侠客岛怕受邀者带其别人同业，故作此安排。

那人道：“小人姓赵，便请慕容帮主登程。”

慕容燕接过穿上，只见那男人走进瀑布，纵身跃了出来，慕容燕跟着跃进。内里是一条长长的甬道，两旁点着汕灯，光芒虽暗，却也可辨门路，当下跟在他身后行去。甬道依着山腹中天然洞窟修凿而成，野生开凿处甚是狭小，偶然却豁然开阔，只觉渐行渐低，洞中呈现了流水之声，淙淙铮铮，清脆动听，如击玉罄。

又飞行了一个多时候，看到岛上有一座矗立的石山，山上郁郁苍苍，生满树木。申牌时分，小舟驶向岛南背风处泊岸。

在洞中行了两里有多，面前鲜明呈现一逍玉石砌成的洞门，门额上雕有“迎宾馆”三个大字。走进玉石洞门，地下青石板铺得甚是整齐。那男人将慕容燕引进右首一个石洞，说道：“慕容帮主请在此稍歇，待会筵席之上，岛主便和慕容帮主相见。”

群雄一听，便知这墨客是二十多年前名震江湖的西门秀才西门观止。

一个身材高瘦的中年墨客站了起来，朗声道：“侠客岛主部属厮养，到得中原，亦足以成名立万。两位岛主若欲武林为尊，原是易如反掌，却又何必花下偌大心机，将我们召来？鄙人来到贵岛，自早不存生还之想，只是心中留着老迈一个疑团，死不瞑目。还请二位岛主开导，以启茅塞，鄙人这便引颈就戮。”这番话原是大师都想说的，大家听了均觉深得我心，数百道目光又都射到龙木二岛主脸上。

只见龙木二岛主各举筷子向世人划了个圆圈，表示遍请，便举碗吃了起来。

龙岛主一愕，笑道：“解豪杰不爱喝粥，我们岂敢相强？却又何必起火？请坐。”

那男人划了几桨，将小舟划离海滩，掉转船头，扯起一张黄色三角帆，吃上了缓缓拂来的北风。向南进发。

隔着两只桌子的一名老者俄然站起，喝道：“解贤弟不成动粗！”袍袖一拂，收回一股劲风，半空中将这碗粥挡了一挡。那碗粥不再朝前飞出，略一停顿，便向下摔落，目睹一只青花大海碗要摔成碎片，一碗粥溅得满地。一名在旁斟酒的侍仆斜身纵出，弓腰长臂，伸手将海碗抄起，当时碗底离地已不过数寸，真是险到了极处。

慕容燕道：“好，我们这就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