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3章 (1)
符彦卿奏请益兵,癸巳,遣李筠、张永德将兵三千赴之。契丹游骑时至忻州城下,丙申,彦卿与诸将陈以待之。史彦超将二十骑为前锋,遇契丹,与战,李筠引兵继之,杀契丹二千人。彦超恃勇轻进,去雄师浸远,众寡不敌,为契丹所杀,筠仅以身免,周兵死伤甚众。彦卿退保忻州,寻引兵还晋阳。府州防备使折德扆将州兵来朝。辛丑,复置永安军于府州,以德扆为节度使。时大出兵夫,东自怀、孟,西及薄、陕,以攻晋阳,不克。会久雨,士卒疲病,及史彦超死,乃议引还。
冬,十月,甲辰,左羽林大将军孟汉卿坐纳藁税,场官扰民,多取耗馀,赐死。有司奏汉卿罪不至死。上曰:“朕知之,欲以惩众耳!”
丁亥,置宁化军于汾州,以石、沁二州隶之。代州将桑珪、解文遇杀郑处谦,诬奏云潜通契丹。
后周纪三(起阏逢摄提格蒲月,尽柔兆执徐仲春,凡一年有奇)
定难节度使李彝兴以折德扆亦为节度使,与己并列,耻之,塞路不通周使。癸未,上谋于宰相,对曰:“夏州边镇,朝廷向来每加优借,府州褊小,得失不系重轻,旦宜抚谕彝兴,庶全大抵。”上曰:“德扆数年以来,尽忠戮力以拒刘氏,何如一旦弃之!且夏州惟产羊马,贸易百货,悉仰中国,我若绝之,彼何能为!”乃遣供奉官齐藏珍赍招书责之,彝兴惶恐赔罪。
丙子,帝至晋阳城下,旗号环城四十里。杨兖疑北汉朝州防备使郑处谦贰于周,召与计事,欲图之。处谦知之,不往。兖使胡骑数十守其城门,处谦杀之,因闭门拒兖。兖奔归契丹。契丹主怒其无功,囚之。处谦举城来降。丁丑,置静塞军于代州,以郑处谦为节度使。
癸巳,加门下侍郎、同平章事范质守司徒,以枢密直学士、工部侍郎长山景范为中书侍郎、同平章事、判三司。加枢密使、同平章事郑仁诲兼侍中。乙未,以枢密副使魏仁浦为枢密使。范质既为司徒,司徒窦贞固归洛阳,府县以民视之,课役皆不免。贞固诉于留守向训,训不听。
己酉,以彰信节度使韩通充西南行营马步军都虞候。
初,太祖以建雄节度使王晏有拒北汉之功,其乡里有滕县,徙晏为武宁节度使。晏少时尝为群盗,至镇,悉召故党,赠之金帛、鞍马,谓曰:“吾乡素名多盗,昔吾与诸君皆尝为之,想厥后者无能居诸君之右。诸君幸为我语之,使勿复为,为者吾必族之。”因而一境清肃。玄月,徐州人请为之立衣锦碑。许之。
是岁,湖南大饥,民食草木实。武清节度使、知潭州事周行逢开仓以赈之,全活甚众。行逢起于寒微,知官方痛苦,励精为治,严而忘我,辟署僚属,皆取廉介之士,束缚扼要,吏民便之,其自奉甚薄;或讥其太俭,行逢曰:“马氏父子穷奢极靡,不恤百姓,今子孙乞食于人,又足效乎!”
三月,辛未,以李晏口为静安军。
太祖圣神恭肃文武孝天子下
戊子,蜀置威武军于凤州。
北汉主忧愤成疾,悉以国事委其子侍卫都批示使承钧。
戊午,南汉主杀祯州节度使通王弘政,因而高祖之诸子尽矣。
戊辰,帝谓侍臣曰:“诸道盗贼颇多,讨捕终不能绝,盖由累朝分命使臣巡检,致藩侯、守令皆不努力。宜悉派遣,专委节镇、州县,责其清肃。”
契丹数千骑屯忻、代之间,为北汉之援,庚辰,遣符彦卿等将步骑万馀击之。彦卿入忻州,契丹退保忻口。
逵虑西界镇遏使、锦州刺史刘瑫为边患,表为镇南节度副使,充西界都招讨使。
契丹自晋、汉以来屡寇河北,轻骑深切,无藩篱之限,效野之民每困杀掠。言事者称深、冀之间有胡卢河,横亘数百里,可浚之以限其奔突。是月,诏忠武节度使王彦超、彰信节度使韩通将兵夫浚胡卢河,筑城于李晏口,留兵戍之。帝召德州刺史张藏英,问以备边之策,藏英具陈地形关键,请列置戍兵,募边人勇猛者,厚其禀给,自请将之,随便宜讨击。帝皆从之,以藏英为沿边巡检招收都批示使。藏英到官数月,募得千馀人。王彦超等行视役者,尝为契丹所围。藏英引所募兵驰击,大破之。自是契丹不敢涉胡卢河,河南之民始得歇息。
己酉,废安远、永清军。
蜀夔恭孝王仁毅卒。
初,宿卫之士,累朝相承,务求姑息,不欲简阅,恐伤情面,由是羸老者居多。但骄蹇不消命,实不成用,每遇大敌,不走即降。其以是失国,亦多由此。帝因高平之战,始知其弊。癸亥,谓侍臣曰:“凡兵务精不务多,今以农夫百未能养甲士一,何如浚民之恩情,养此无用之物乎!且健懦不分,众何所劝!”乃命大简诸军,精锐者升之上军,羸者斥去之。又以勇猛之士多为诸藩镇所蓄,诏募天下懦夫,咸遣诣阙,命太祖天子选其尤者为殿前诸班,其骑步诸军,各命将帅选之。由是士卒精强,近代非常,挞伐四方,所向皆捷,选练之力也。
己巳,废镇国军。
河自杨刘至于博州百二十里,比年东溃,分为二派,汇为大泽,满盈数百里。又东北坏古堤而出,灌齐、棣、淄诸州,至于海涯,漂没民田庐不成胜计,流民采菰稗、捕鱼以给食,朝廷屡遣使者不能塞。十一月,戊戌,帝遣李谷诣澶、郓、齐按视堤塞,役徒六万,三旬日而毕。
乙酉,帝至潞州。甲子,至郑州。丙寅,谒嵩陵。庚午,至大梁。帝违众议破北汉,自是政事无大小皆亲决,百官受成于上罢了。河南府推官高锡上书谏,觉得:“四海之广,万机之众,虽尧舜不能独治,必择人而任之。今陛下一以身亲之,天下不谓陛下聪明睿智足以兼百官之任,皆言陛下褊迫疑忌举不信群臣也。不若选能知人公道者觉得宰相,能爱民听讼者觉得守令,能丰财足食者使掌金谷,能原情守法者使掌刑狱,陛下但垂拱明堂,视其功过而奖惩之,天下何忧不治!何必降君尊而代臣职,屈贵位而亲贱事,无乃失为政之本乎!”帝不从。锡,河中人也。
显德元年甲寅,公元九五四年蒲月,甲戌朔,王逵自潭州迁于朗州。以周行逢知潭州事,以潘叔嗣为岳州团练使。
仲春,庚子朔,日有食之。
北汉主疾病,命其子承钧监国,寻殂。遣使告哀于契丹。契丹遣骠骑大将军、知内侍费事刘承训册命承钧为帝,改名钧。北汉孝和帝性孝谨,既嗣位,勤于为政,爱民礼士,境内粗安。每上表于契丹主称男,契丹主赐之诏,谓之“儿天子”。
蜀主闻之,遣客省使赵季札案视边备。季札素以文武才略自任,使还,奏称:“雄武节度使韩继勋、凤州刺史王万迪非将帅才,不敷以御大敌。”蜀主问:“谁可往者?”季札自请行。丙申,以季札为雄武监军使,仍以宿卫精兵千报酬之部曲。
乙巳,帝发晋阳。匡国节度使药元福言于帝曰:“进军易,退兵难。”帝曰:“朕一以委卿。”元福乃勒兵成列而殿。北汉果出兵追蹑,元福击走之。然军还匆遽,刍粮数十万在城下者,悉焚弃之。军中讹言相惊,或相剽掠,军须失亡不成胜计。所得北汉州县,周所置刺史等皆弃城走,惟代州桑珪既叛北汉,又不敢归周,婴城自守,北汉遣兵攻拔之。
六月,庚子,上亲录囚于内苑。有汝州民马遇,父及弟为吏所冤死,屡经查考,不能自伸,上临问,始得实在,人觉得神。由是诸长吏无不亲察狱讼。
壬寅,西师与蜀李廷珪等战于威武城东,倒霉,排陈使濮州刺史胡立等为蜀所擒。丁未,蜀主遣间使如北汉及唐,欲与之俱出兵以制周,北汉主、唐主皆许之。
王景拔黄牛等八寨。戊寅,蜀主以捧圣控鹤都批示使、保宁节度使李廷珪为北路行营都统,左卫圣步军都批示使高彦俦为招讨使,武宁节度使吕彦珂副之,客省使赵崇韬为都监。
帝常愤广明以来中国日蹙,及高平既捷,慨然有削平天下之志。会秦州民夷有诣大梁献策请规复古疆者,帝纳其言。
初,帝与北汉主相拒于高平,命前泽州刺史李彦崇将兵守江猪岭,遏北汉主归路。彦崇闻樊爱能等南遁,引兵退,北汉主果自其路遁去。八月,己酉,贬彦崇率府副率。
上谓宰相曰:“朕每思致治之方,未得其要,寝令不忘。又自唐、晋以来,吴、蜀、幽、并皆阻声教,未能混壹,宜命近臣著《为君难为臣不易论》及《开边策》各一篇,朕将览焉。”比部郎中王朴献策,觉得:“中国之失吴、蜀、幽、并,皆由失道。今必先观以是失之之原,然后知以是取之之术。其始失之也,莫不以君暗臣邪,兵骄民困,奸党内炽,武夫外横,因小致大,积微成著。今欲取之,莫若反其所为罢了。夫进贤退不肖,以是收其才也;恩隐诚信,以是结其心也;赏功罚罪,以是尽其力也;去奢节用,以是丰其财也;时使薄敛,以是阜其民也。俟群才既集,政事既治,财用既充,士民既附,然后举而用之,功无不成矣!彼之人观我有必取之势,则知其情状者愿为间谍,知其山川者愿为乡导,民气既归,天意必从矣。凡攻取之道,必先其易者。唐与吾接境几二千里,其势易扰也。扰之当以无备之处为始,备东则扰西,备西则扰东,彼必驰驱而救之。驰驱之间,能够知其真假强弱,然后避实击虚,避强击弱。未须大肆,且以轻兵扰之。南人懦怯,闻小有警,必悉师以救之。师数动则民疲而财竭,不悉师则我能够乘虚取之。如此,江北诸州将悉为我有。既得江北,则用彼之民,行我之法,江南亦易取也。得江南则岭南、巴蜀可传檄而定。南边既定,则燕地必望风内附。若其不至,移兵攻之,囊括可平矣。惟河东必死之寇,不成以恩信诱,当以强兵制之。然彼自高平之败,力竭气沮,必未能为边患。宜且觉得后图,俟天下既平,然后伺间一举可擒也。今士卒简练,甲兵有备,群下畏法,诸将效力,期年以后能够出师,宜自夏秋积蓄实边矣。”上欣然纳之。时群臣多守常苟安,所对少有可取者,惟朴神峻气劲,有谋能断,凡所筹划,皆称上意,上由是重其器识。未几,迁左谏议大夫,知开封府事。
世宗睿武孝文天子上
敕天下寺院,非敕额者悉废之。禁私度僧尼,凡欲削发者必俟祖父母、父母、伯叔之命。惟两京、大名府、京兆府、青州听设戒坛。禁僧俗捐躯、断手足、炼指、挂灯、带钳之类幻惑流俗者。令两京及诸州每岁造僧帐,有灭亡、归俗,皆随时开落。是岁,天下寺院存者二千六百九十四,废者三万三百三十六,见僧四万二千四百四十四,尼一万八千七百五十六。
蜀赵季札至德阳,闻周师出境,惧不敢进,上书求解边任还奏事,先遣辎重及妓妾西归。丁亥,单骑驰入成都,众觉得奔败,莫不震恐。蜀主问以机事,皆不能对。蜀主怒,系之御史台,甲午,斩之于崇礼门。
唐主以中书侍郎、知尚书省严续为门下侍郎、同平章事。
帝以大梁城中迫隘,夏,四月,乙卯,诏展外城,先立标帜,俟今冬农隙兴板筑,东作动则罢之,更俟次年,以渐成之。且令自今葬埋皆出所标七里以外,其标内俟县官分画街衢、仓场、营廨以外,听民随便筑室。
河西节度使申师厚不俟诏,擅弃镇入朝,署其子为留后。秋,七月,癸酉朔,责授率府副率。
马希萼之帅群蛮破长沙也,府库累世之积,皆为溆州蛮酋苻彦通所掠,彦通由是强大,称王于溪洞间。王逵既得湖南,欲遣使抚之,募能往者,其将王虔朗请行。既至,彦通盛侍卫而见之,规矩甚倨。虔朗厉声责之曰:“足下自称苻秦苒裔,宜知礼义,有以异于群蛮。昔马氏在湖南,足下祖父皆北面事之。今王公尽得马氏之地,足下不早往乞盟,导致者先来,又不接之以礼,异日得无悔乎!”彦通惭惧,起,执虔朗手谢之。虔朗知其可动,因说之曰:“溪洞之地,隋、唐之世皆为州县,著在图籍。今足下上无天子之诏,下无使府之命,虽自王于山谷之间,不过蛮夷一酋长耳!曷若去王号,自归于王公,王公必以天子之命授足下节度使,与中国侯伯等夷,岂不尊荣哉!”彦通大喜,本日去王号,因虔朗献铜鼓数枚于王逵。逵曰:“虔朗一言胜数万兵,真国士也!”承制以彦通为黔中节度使,以虔朗为都批示使,与闻府政。虔朗,桂州人也。
壬戌,诏群臣极言得失,其略曰:“朕于卿大夫,才不能尽知,面不能尽识,若不采其言而观其行,审其意而察其忠,则何故见器略之浅深,知任用之当否!若言之不入,罪实在予;苟求之不言,咎将谁执!”
丁丑,加吴越王钱弘俶天下兵马都元帅。
辛卯,初令翰林学士、两省官举令、录。除官之日,仍署举者姓名,若贪秽败官,并当连坐。
显德二年乙卯,公元九五五年春,正月,庚辰,上以漕运自晋、汉以来不给斗耗,纲吏多以亏欠抵死,诏自今每斛给耗一斗。
丙辰,蜀主命知枢密院王昭远按行北边城寨及甲兵。
初,王得中返自契丹,值周兵围晋阳,留止代州。及桑珪杀郑处谦,囚得中,送于周军。帝释之,赐以带、马,问,“虏兵何时当至?”得中曰:“臣受命送杨衮,他无所求。”或谓得中曰:“契丹许公出兵,公不以实告,契丹兵即至,公得无危乎?”得中慨气曰:“吾食刘氏禄,有老母在围中,若以实告,周人必出兵据险以拒之。如此,家国两亡,吾独生何益!不若杀身以百口国,所很多矣!”甲辰,帝以得中欺罔,缢杀之。
上谋取秦、凤,求可将者。王溥荐宣徽南院使、镇安节度使向训。上命训与凤翔节度使王景、客省使高唐昝居润同行。蒲月,戊辰朔,景出兵自散关趣秦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