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生离
子歌握了握她的手，拿了包裹便回身拜别。
“娘……你不是说过，愿我谨言慎行、安然度日吗？”子歌问道。
夜如何其？夜未央。庭燎之光。
这些日子，她也一向在思考本身前路该何去何从。她大要上看起来脾气开畅萧洒、大大咧咧地，畴昔也总拿话讽刺脾气平平谦恭的谢邈，但实在，她心底也是神驰一种安静安闲的糊口的。只是，现在得知本身身负如此家门仇怨，她的内心也再难保持安静。
“我与杨姑姑，但是长得很类似？”
“好，歌儿晓得了。离轩公子他……总给我一种似曾了解的感受。”
“本日恰逢你的生辰，娘有一件礼品要先送给你。”
“让你远走高飞、隐姓埋名，是岚姐的痴念，我这些年来对你多有限定，也是顺了她的心愿，教你不要过早露了锋芒。但启真镜的谶言绝非废话，‘可兴天下，可亡天下’，歌儿，你非平常女子。我看着你日渐长大，越是了了了这一点。”娘缓缓道来，“你本日已满二十二岁，娘但愿，将来该何去何从，你能本身做出挑选。是非成败转头空，青山还是在，斯人已无踪。”
“彻夜要多加留意。澄江王与卢刘二人，皆非等闲之辈，莫被看破了身份。”娘话锋一转，面露忧色。
“娘，我晓得你对我私行求得澄江王的请柬多有不肯，但我必然会庇护好本身的。”子歌握住她的手，撒娇道，“歌儿的聪明才干是跟娘学来的，娘莫非还不放心吗？”
“歌儿，是时候了，赵府的车已在前门等待。”
娘想了想，又叮咛道：“南诏穆氏的离轩公子，是可托之人。此番探查，也可与他联手。若真能寻获启真镜，还需穆氏先人方知如何利用。”
子歌很有些猎奇，当年以一句“娶妻若得杨莘月，拱手国土胜封侯”名动天下的姑姑，究竟是多么妙人？
“他的父亲与我……倒是故交，昔年在京中，或许你也曾见过他……”娘忍不住干咳了几声，一时竟也停不下来，子歌便悄悄拍着她的脊背，帮她顺顺气。
娘工致的手在她发丝间翻覆，牵引，不过量时，便束成精美的垂鬟分肖髻，两环长发轻垂脑后，发间装点以金环，将她的容颜衬得调皮而灵动。
“如许就够了，不然便抢了红裳姐姐的风头。其他的发式，待我及笄后，娘能够再手把手地教我。”
娘俄然说道，起家走到书厨前，从最上层带锁的箱子里取出了一件东西。似曾了解的场景，让子歌忆起八年前的阿谁影象犹新的中秋，娘第一次向她流露家属渊源。
“好，我这便过来。”子歌进步音量，答了一句。再回过甚来时，娘正怔怔地望着她，仿佛欲言又止。
“这支发簪是当年我离宫前，皇后交予我的。对于青鸾报而言，见之如见杨主。当年便是多亏了它，我带着你展转他乡时获得很多同门互助，才气顺利躲过追兵，终究在绫罗城安设下来。”娘轻咳了几声，声音有些沙哑，“畴昔你尚年幼，我便替你代理着各种谍报事件，现在你既已懂事，便要开端为杨家掌舵了。杨后十八岁便已上阵杀敌，立有军功，我的歌儿固然无缘上阵，却仍然能够借此机遇，成一番功业。”
“凤凰于飞，翙翙其羽。娘的教诲，歌儿一向服膺在心。”
子歌望着镜中的如花美眷，一时有些难辨本身的容颜。这张十八年来素面朝天的脸，化上靓妆后，竟也美得让人屏息。
子歌没有说话，只是果断地点了点头。发簪在手，微微发沉，一如她此时的表情。
“歌儿，你可还记得这个？”
“娘，如此重担……歌儿还盼你能多代管些光阴呢。”子歌握着那金步摇，温热细致的触感，仿若一支燃烧多年的火把。
“你这个鬼丫头……娘天然是放心的。”娘垂怜地看着她，为她理了理脑后的发饰，“歌儿还未及笄，娘也没法为你梳妇人的繁复发髻，不然你必然会更加明艳照人。”
很久沉默，只能闻声屋中烛花炸裂收回的声响。
临别时他那一抹淡淡的笑意，倒是让子歌莫名地心安。于龙潭虎穴中还能有一名朱紫互助，实在可贵。再念及莲儿、隽隽两人至心实意地盼望能于宴席上相会，她心头的阴云却也遣散了几分。
子歌悄悄把头靠在娘的膝上，像儿时一样。娘却一时无言，只是悄悄地抚着她脖颈间的碎发。
“统统谨慎。”她终究轻声说道。
“既是血亲，端倪间天然有些近似，但杨后的气质更让民气服，如临水照花。”娘悄悄抚着她的背，“你尚稚嫩了些。但假以光阴，歌儿必会如她普通风韵绰约，大有作为。”
娘的手里，拿着一支华丽雍容的金步摇，形状鲜明是一只展翅欲飞的凤凰。自那夜见过以后，子歌始终难以健忘。
一层淡淡的珠光在肌肤上晕开，执青黛的手，在这片画纸上勾画着眉若远山，目似秋水。樱桃小口，轻启的唇瓣染成了淡淡的红。金箔花钿剪作桃花，覆于眉心，在烛光中闪动着灼灼芳华。
屋中只剩一人一灯，烛光将人影拖得悠长，直至融入屋外的浓浓夜色中。
“我明天要说的，倒是另一番话。”娘将那支金步摇放在她手里，“为报杨家世仇，我已筹办多年，本日不管事情成败，对我而言，于心已足，但杨家的将来，还需把握于你这个后辈手中。”
“歌儿自有分寸，‘林安歌’这个名字用了这些年，从未漏出过马脚。”子歌虽如许说，但那日与高湛初见，她便知此人是个难缠的敌手。那道核阅的眼神，想起来还是让她心惊。
“等我返来。”
“莘月……”娘望着子歌，一时竟有些入迷，“当年杨皇后待字闺中时，便是如你这般姿容美丽，让报酬之倾倒。”
有人敲了敲房门，是红裳，她的声音听起来也有些严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