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潇湘
宋青书居高临下地斜睨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莲姐不喜好我跟着她,馆里那些仆人又太闷了。”穆离隽歪过脑袋,看了看冷静跟在身后的宋青书,脸上先暴露一点不满,后又化为一抹玩皮的笑容,“就是因为你来了,姐姐才把我送走了,早晓得当时该把你打……不不,今后我要跟你好好还价。”
那人身着一袭暗色长袍,头戴圆冠,面白如纸,难辨雌雄的脸上,幽深的眼睛如一口枯井,难以见底,他虽面带笑容,但除了那双眨动的双眸外,余下的部分更像是一张精美砥砺的面具,服帖地覆于他的颊上,一向定格于浅笑的姿势。
山川兼备,风景娟秀,确是一处宜居之所。
“猜的。”穆离轩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嘴角一松,又道,“我昨日入宫,见高祯未到宫门便上马步行,对那匹马多有珍惜。对这份礼品,他想必是极其喜好的。”
暗红色宫车辘辘远听,杳不知其所之。穆离轩沉吟好久,方转过身,迎向子歌。不知为何,他的眉宇之间仿佛带着模糊愁绪。
穆离轩弯唇一笑,直身坐回原处,不再逗她。“此次争地,你做得很好,一石三鸟。送马这件事何故出了不对,想必澄江王连一点眉目都没有。”
“对你成心?”
子歌冲他挑眉道,悄悄咬了一口定胜糕,一时满口生津。
“我听闻女儿家常常互享闺中情事,你若不投桃,她何故报李?”穆离轩一脸正容,那双斜飞的眼眸中却模糊有了调侃之色。他向前倾身,离子歌独一半臂之遥,低声笑道,“还是……你本早已心属于我?”
“何来的第四只鸟?”子歌不由莞尔。
“高湛送马,为的是皋牢清河侯,你坏了他的功德,是为其一。马车失控,你当街救下罗溱,卖了清河侯府一小我情,是为其二。”穆离轩面含笑意,缓声说道,“而这其三,便是你一心惦记的闹市之地。你知高湛大怒之下,必会将宣武马坊查封,这块地成了烫手山芋,你便能够顺水推舟地将其支出囊中。”
“不过量日,便恭候穆王爷入宫。”
子歌略一游移,脱口道:“你如何晓得……”
“歌儿姐姐……你不要我了。”穆离隽低声嘟囔着,神采委曲,“哥哥看完你的信,就不让我归去找你了。”
“莲儿现在待字闺中,你未几陪陪她,今后怕是没甚么机遇了。”子歌悄悄揽着他,摸了摸他的脑袋。这几日,少了穆离隽在身边拆台,她也感觉屋里过分温馨。红裳在外为她驰驱,及夜方归。宋青书又是个少言寡语之人,拥着剑、提一壶酒,便能冷静地坐上一天。
穆离轩望着她,轻笑道:“莲儿的心机,她不肯明说,我也摸不清楚。这便把你请来,替我铛铛说客。”
那人来势汹汹,子歌却不慌不忙,伸开双手,便将他拥了个满怀。他短小的手臂紧紧圈住了子歌纤细的腰肢,抬开端时,那张带着点婴儿肥的清秀脸庞上暴露了一丝令民气疼的神情。
“你遣人连夜将马坊的马匹便宜支出囊中,却独独将那匹镇店的汗血宝马,偷偷送去了淮南王府,托人展转送到王爷手中。”穆离轩望着面前微温的茶水,眼里神采和顺,“你但是……一向想为高祯换一匹好马?”
子歌问道,穆离隽抬手指了指偏阁,便引着她往那边走去。
子歌收回目光,发明穆离隽与宋青书皆不知所踪,想必是去了甚么处所比试拳脚。
她轻声答道,携着穆离隽的小手,径直入馆,留下季承与红裳,批示仆人将行李一一卸下。那些仆人着清一色的红色长袍,皆低眉顺目,面貌阴柔精美,异于齐人。
子歌便一起浏览馆中风景。只见入门便是一个偌大的花圃,佳木茏葱,奇花闪动,一方奇石立于正中,精美绝伦。厥后连着盘曲游廊,阶下石子漫成甬路。馆中遍植潇湘竹,郁郁青青,了望心生凉意,是以得名。后院墙下忽开一隙,清泉一派,引入墙中,绕阶缘屋边流至前院,回旋竹下而出。
“传闻他幼年时受太重伤,脸上有多处没了知觉,便似一张人皮面具,不哭不笑,天然也不会老去。”
子歌随他入了偏阁,心中却仍挥之不去那张贫乏朝气的脸。
她心中正暗自赞叹,却感受穆离隽俄然紧紧地攒住她的手指,停了脚步。抬眼望去,便见穆离轩正引着一人自偏阁中走出。
子歌正喝着茶水,闻言一时差点呛住,忙放下杯子,一双俏目直直瞪着他。
穆离轩看着她将糕饼一点点吃完,方好整以暇地持续说道:“你便奉告她,你早就对我成心,她必会与你推心置腹,互诉衷肠的。”
子歌望着那张近在天涯的漂亮脸庞,通俗的目光仿若一道有牵引力的深渊,他身上的淡淡熏香笼于鼻尖,一时候让她几乎忘了言语。
“今后姐姐是不是就住在我们这里了?”穆离轩抓着她的衣角,敞亮的眼睛清澈见底,纤长的睫毛高低忽闪着,哀告道。
子歌低下头,望着本身的指尖沉默不语。很久,却有泪珠滴落,悄无声气地没入裙中,而她的脸上,却渐渐展开一抹浅淡的笑容。
“岑公公看起来……仿佛与当年无太多窜改。”
“长兄如父,你的话她都不听,岂会听我的。”
三步作两步,他来到子歌身前,见子歌仍然饶有兴趣地看着那道半掩的侧门,便解释道:“那是陛下的贴身亲侍岑公公,方才来传话,安排莲儿招亲一事。”
“天然不是。只是没有推测你对女儿家苦衷有如此观点,一时有些惊奇。”她垂下眼眸,借拿过茶杯的行动,与他拉开了安然间隔,“我晓得该如何与莲儿周旋。”
“我这一石暗诽谤了马,不知三鸟又在那边?”子歌故意要看他的眼力,便反问道。
他声音嘶哑,恭敬地冲穆离轩作了一揖,然后告别拜别。子歌低眉敛目,立于一侧,余光却一向送他远去。
“你上回忘了奉告我,莲儿为何会给糕点取如许缠绵的名字?”子歌拿起一块,细细赏玩着,淡粉色的糕坯圆润喜人,如倒扣的五瓣梅花,“手搓梅子笑迎人,欲语又休无穷思。她但是有了甚么意中人?”
“你哥哥在那边?”
“歌儿,你来了。”
穆离轩说道。落座不过半晌,便有仆人入屋,将清茶糕点置于几上,然后悄悄退去。子歌瞥了一眼,见那定胜糕上还是印着‘迎人’二字,不由得抿嘴一笑。
“临时便先住些光阴吧。”
子歌悄悄点头,他却又补上一句:“但……我却从中模糊窥出了第四只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