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双凤奇缘(7)
次早，钦差解缆，封了大号坐船五六只，听差又忙送下程礼品，带领文武官员，送到船埠。王皇亲与钦差及姚夫人俱下了船，放炮三声，鸣锣扯旗，好不热烈。各官回衙，钦差叮咛日夜兼程赶路。在路非止一日，到了京都，弃舟登岸，钦差便把天子家眷请到他衙门暂住，他与皇亲同到午门见驾。此时汉王尚未退朝，赵学士随班上殿复旨。汉王闻奏大喜，即召皇亲上殿。王忠随旨而入，到了殿上，三呼万岁。汉王先慰劳一番，又道：“扳连皇亲无罪放逐，皆因毛贼所害。孤有日抓住此贼，碎尸万段，以正国法。今加封皇亲为国丈，妻姚氏一品夫人。传旨工部、户部，起造国丈相府，期限一月完工。国丈且权住馆驿，该部给俸支送。”王忠谢恩，退出午门。汉王又传旨宣召皇亲夫人进宫。一声旨下，早有内侍赶到学士府中，去召姚夫人。夫人一见宣召，不敢延缓，将次女交与妈妈抱着，马上打扮停妥，别了赵夫人，跟着内侍进了午门。先见汉王谢恩，汉王赐下穿宫牌一面，命内侍引进西宫，去见娘娘。
海味时新件件有，鲜鱼鲜蟹共飞禽。
茶献三巡，那卫相启口：“教员在天朝为丞相，乃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繁华极矣，因何单独一人来到此地？有什变乱，望乞见教。”毛相见问，叹了一口气，便把汉王无道，宠嬖昭君，杀他满门，我是死里逃生的话说了一遍。“今探听得贤契在单于国身为公卿，赫赫威权，特来投奔，望贤契做主奏一本，得见番王，说我汉相毛某到此投诚，若果番王将我收用，并有人图献上番王，番王一看此图，定要起兵到中国逼取昭君，管束她与汉王活活分离，当时才泄我心头之恨。全仗贤契大力成全。”卫相连称不敢道：“教员叮咛，弟子该当效力。想当年弟子在汉朝为官，被御史本日一本，明日又一本，不保别的官儿和番，单保弟子前来，幸喜弟子并无家室带累在京，弟子硬着头皮见了番王，番王非常虐待，又劝弟子归顺，弟子也便依从，不几年也到宰辅，岂不比东京欢愉很多么？本日教员来得甚好，好与弟子一同筹议计算。来日弟子便朝狼主，保奏教员，也做番邦大臣，大师考虑起兵，杀进中原，好夺汉室江山。”说罢，叮咛大排筵宴，接待毛相。师生一面喝酒，说得投机，俱吃得酣醉而散。归了书院，师生坐定，有小使奉茶，茶毕，卫律欲借人图一看。未知毛相肯否，且听下回分化。
§§§第十九回召王忠总兵趋炎附势
只为伤人这张嘴，被人拍死命几条。
獐狼豺狼盘中列，羊羔鹿脯满盘盛。
汉王现在畅怀痛饮，又加昭君劝酒，到了半酣时候，已有几分醉意，斜着眼在灯下旁观昭君面貌，有诗两句赞她：
福建荔枝并圆眼，辽东松子去了心。
蛟儿一阵在荒郊，不住雷声风低飘。
青州枣子甜如蜜，河北交梨重半斤。
且言毛相，自从狗洞内钻出，得了性命逃生，吃紧如丧家之狗，忙忙似漏网之鱼，白天怕人盘问，不敢出来，躲在古庙安身，忍饥挨饿，好不烦难，只挨到傍晚时分，方敢溜出，混在人丛内闯出都城。当时，一来暗中之地，无人查考；二来奸相改头换面，被他逃出城去，只叫一声忸捏。又听得人一起传说：“好好一个毛相，不知犯了甚么法，本日抄斩满门，共是七百余口，好不惨人。”奸相闻声此说，又是悲伤又是暗恨：“恨汉王只为宠嬖昭君贱婢，杀我满门，我与你天大仇恨，若不报泄，枉为一条男人。”
话说卫爷向毛相借看人图，毛相岂有不肯的，就在身边黄绸袋内，取出两幅美人图，一幅坐的，一幅睡的，另有一幅进与汉王，故此未曾带来，只将两幅递与。卫律展开一看，连声喝采道：“公然美人丹青，名不虚传，如果进与狼主，狼主怎不梦魂倒置，要想杀呢！”看毕收起，交与毛相道：“教员一起劳累辛苦，存候设罢，弟子等次日早朝，好代教员办事。”毛相道：“全仗大力。”卫律告别，回内安寝。毛相也就安身，等待次日早朝信息，且不言番邦之事。
一起想着到那里去好，俄然想起番邦有一大臣，名叫卫律，乃老夫弟子，何不去投他？想个机遇，唆哄番王，大动兵器，来夺汉室江山，这叫作公报私仇。主张已定，忙赶路程。一起甚是担心，逢人又不敢道出真姓真名，逢州过县，战战兢兢，只是装聋作哑，虚言利用。瞥见四路张挂皇榜拿他，心下甚是吃惊。
§§§第十八回出边关奸相装醉汉
那日进了单于城，逢人便问。问到卫府，只见府门前好个势耀：一带白粉高墙，冲天照壁，司寇家世，偌大门楼，两边坐了几十个番儿。毛奸相走到府门前，早被门上番军喝住道：“你这男人，不是我国打扮，莫非那里特工么？”奸相向前赔笑道：“番哥，我不是特工，乃中国汉丞相毛延寿，与你家相爷倒是师生，因有军机前来面言，烦番哥通报一声。”番军闻声师生二字，不敢怠慢，回身入内，来到高厅。瞥见卫律坐在上面，双膝跪下，口称：“相爷在上，小番叩见，有事通报。”卫律道：“报甚么事？”番军道：“启相爷，内里有一天朝男人，小人说他是个特工，各式查问，他说是天朝汉丞相，姓毛名延寿，与相爷有师生之谊，故此小人通报，请令实施。”卫律传闻，口内不言，心下暗想道：“教员毛丞相乃汉朝首辅之臣，不在中国享用繁华，因何来到北地？此中必有蹊跷变乱。且接进内里一谈，便知分晓。”叮咛一声：“开中门驱逐。”番军承诺，忙去办理。对对番兵，摆列摆布，随了卫相起家，一向来到大门首。昂首一看，果是教员毛丞相，抢行几步，向前躬身见礼，口称：“教员到此，弟子该当远迎，欢迎来迟，乞教员恕罪。”毛相连称不敢。说着师生联袂而进，重新见礼，分宾主坐下。
忽听得赵钦差同合城文武官员来了，不幸王忠鹄面鸠形，驱逐钦差。奈烟墩并无坐处，只得仍到官亭，又宣圣旨一番。王忠三呼万岁谢恩，接过圣旨，分宾坐定。总制叮咛摆酒接待钦差，钦差道：“王皇亲受屈，圣上并不知情，多是奸臣毛延寿，假传圣旨，害了皇亲。现在忠奸已明，圣上与娘娘日夜驰念皇亲，皇亲就此清算解缆，不必担搁了。”王忠连称晓得。总制又命人拿了衣冠，与王忠改换，只等席散，便与钦差在官署安身。姚夫人已接到总制衙门，各式阿谀接待。一宿已过，不消再叙。
卷三
珍羞百味多多少，嘉肴美晶献来勤。
那日到了雁门关处所。出了此关，就是番邦地界。无法此关比别关的盘诘更严，奸相插翅又飞不畴昔，心内千思万想，好不烦躁。眉头一皱，好计忽生，且住：“待我到傍晚时分，假装一醉汉，混出关门便了。”想定主张，走到一个酒坊中坐下，高中：“酒保拿酒来。”酒保承诺：“来了。”忙拿了一双杯箸、一壶烧酒、两碟菜放在桌上，叫声：“客长请用。”奸相自斟自酌，心中想道：“老夫身居相位，蒙天子宠用，一十二年，言无不依，计无不从，非论在朝及天下文武官员，谁不尊敬于我？只为昭君这个贱婢，弄得我家破人亡，故此将人图带来。混出边关，进与番王。番王见了此图，不怕他不起好色之心。当时轰动番王，兴动听马，一则定要昭君，二则就夺汉室江山，岂不泄我心头之恨？”想定，酒已吃了五分，怕的醉了误事，不好出关，便将饭吃了几碗，肚中饱了。瞥见天气已晚，办了解缆，上柜会帐，出了店门，一起奔关上而来。
蛛网生来弄巧多，芭蕉树上结丝萝。
散了满朝文武，退入宫中，早有林后接住，便请汉王归了正位，问问朝中事情。汉王重新至尾说了一遍，只走脱了一个奸臣毛延寿。林后道：“毛贼一走，指日风波又起矣。”汉霸道：“孤已虑及于此，传旨天下，拿捉奸贼。”林后道：“我主且免愁烦，这也是贼子恶贯未满，任他漏网几日，直到他运退时衰，也不怕他飞上天去。”说罢，叮咛嫔妃快排香案，奉侍西宫娘娘施礼。众嫔妃承诺，排了香案，挽着昭君朝王二十四拜，山呼万岁。天子连唤平身，又命昭君拜见林后。林后扶起，口称：“贤妹少礼。”又叫：“陛下，且休担搁，快进西宫去结婚。”汉王忙摇手，只说：“使不得，为着鲁妃住在西宫一年，把御妻萧瑟昭阳，孤也算负心，若再到西宫，岂不是孤忘结发之情？”林后笑道：“妾非妒妇，我主何必如此说？快去西宫结婚，了结半夜梦里之缘。”汉王得趣，即便抽身，林后亲送汉王、昭君到了西宫。
桌上美品般般备，只少龙肝与凤心。
非止一日，到了辽东处所，早有人报知林总兵。总制闻报，带领合城文武驱逐钦差。到了官署上，开读圣旨，众官俯伏接旨。只吓得总制失落真魂，方知教员已问罪诛了满门，本日宣召王皇亲佳耦。自悔当初摆布王知府，怕的知府报仇，只等宣旨已毕，飞星同了张千户来到烟墩上面，见了知府，双膝跪倒。慌得王忠赶紧扶起道：“大老爷，这是为何？”总制道：“老是我们该死，有眼不识泰山，一贯多多获咎。”王忠摸头不着，便叫：“大老爷说个明白，小人方才晓得。”总制道：“你还不知么，令嫒已正位西宫，皇上特旨打发钦差，前来召老皇亲伉俪进京，共享繁华。小官们无知冲犯，望乞王爷包涵。”王忠传闻大喜道：“二位老爷且免忧心，一概前事休提，但今后做事，总不要使尽一帆风。”说得二人满面通红。王忠一面回到墩旁，说与夫人得知，夫民气中好不喜好。
汉王越看昭君，越见仙颜非常，真是六院三宫无人对抗，九州四海少有才子。又被酒醉薰薰，拴不住心猿意马，一手搭在昭君肩上，叫声：“西宫美人，可记那夜半夜梦里，孤扯美人结婚，美人不肯，哄孤转头，美人脱身而去，使孤大失希冀？彻夜西官方得鸳鸯共同，一梦之缘，信非偶尔。”汉王这一席话，说得昭君不美意义，怕起羞来，通红了脸，只是低头无语，并不答复。却被汉王缠不过，拉进房门，要上牙床，成其功德。昭君冒充不肯道：“皇爷罢休。”汉霸道：“美人有何话说？”昭君道：“皇爷故意看上鲁妃，还该去寻她取乐，那里奇怪妾身！”汉王急道：“美人，前事不必提起，可同孤共赴阳台去罢。”未知昭君肯与不肯，且听下回分化。
内里一派笙管细乐，好不热烈，驱逐汉王退席，上面坐定，林后旁坐，上面昭君赐坐。正值酒过三巡，昭君列席，又拜林后，尊一声：“国母，你是奴的拯救仇人，奴甘心代娘娘做个宫娥，铺床叠被，奴也甘心，但求天子、国母同偕到老，早生太子，汉朝有后，接位传宗，奴焉肯又占西宫，分娘娘雨露。”林后吃紧扶起昭君，叫声：“贤妹，休要如此，哀家虽正位中宫，未生男女，且又多病，今得贤妹，代哀家之劳，不必过谦，快与我主早结婚配，同赴阳台便了。”说着抽身便起，告别天子回宫。昭君必然要送，林后执意不肯，昭君只送出宫门外，见林后去远，这才返来。又伴天子重整杯盘，两旁宫娥手执金樽敬酒，桌上排的仙果异晶，好不非常精雅，但只见：
洞庭柑子红如火，柑子橙子黄似金。
§§§第二十回献昭君图挑番王
熊掌盘儿配兔肉，各处进贡百般珍。
内侍领旨，引着姚夫人到了西宫。早有内侍报知昭君晓得，昭君听得母亲到了，赶紧出宫驱逐。一见姚夫人，笑面相迎，迎至宫内，母女见礼，分宾坐定，叙说当年一段苦情，又悲又喜。旁有宫娥献茶。茶毕，昭君又把林后恩德说了一遍，“母亲本日到此，该到正宫一拜。”夫人连称有理，即同昭君起家，来到正宫，见了林后下礼。林后扶起姚氏，一旁赐坐，摆宴接待。酒过三巡，昭君便问母亲：“还是生的妹子，生的兄弟？”姚氏见问，眉头一皱。不知怎生对答，且听下回分化。
话说昭君被胶葛不过，只得共进罗帐，解带宽衣，同赴阳台。一夜山盟海誓，了结梦里相思，自不必说。次日汉王登殿，下诏册立王氏昭君为西宫，一众文武称贺不提。
到番邦延寿找弟子诗曰：
造相府太守进爵加官诗曰：
堆满盏盘稀希物，皇宫繁华世罕闻。
且言钦差离了越州地界，不分星夜，赶到京都，恰值汉王未曾退朝，赶紧进了午门，俯伏金阶复旨。汉王见是赵学士，便问：“卿到越州宣召皇亲，可曾来了么？”赵学士便将王皇亲已曾有罪放逐的话回奏一番。汉王闻奏，非常大怒道：“好大胆奸贼，假传圣旨，去害皇亲，若拿住这贼，万剐千刀不敷尽其罪。”旨下，仍命赵学士到辽东去走一遭。学士谢恩出朝，不敢逗留，随换骏马，离了长安，赶到辽东而去。
一宿已过，明早汉王临朝，降了一道旨意，便请赵学士到越州召取王氏皇亲。学士领旨，出了朝门，即上马，带了仆人，飞星到越州而来。越州早有京报先到，越州满城文武宫员俱已预备。知府吴文贵，带领众官在南城十里外官亭服侍，钦差一到，张灯结彩，好不热烈。忽闻钦差已到，各官起家，远远驱逐，迎着钦差，递了抄本。钦差宣读圣旨。各官谢恩已毕，吴知府便启禀钦差大人：“卑职是新任越州知府吴文贵，闻得前任王知府有女王昭君，入宫为妃，道她不公犯警，贬入冷宫，其父亦有应得之罪，已奉旨削去官职，发配辽东放逐去了，特此禀明。但圣旨又到越州，越州那里有皇亲？”赵大人传闻，肝火冲天道：“有这等事！必然又是毛贼假传圣旨，屈害忠良。现在待本职赶上京都，面奏天子，再到辽东宣召皇亲便了。”说罢，也不担搁，就此起家，大小文武官员一同相送，出了本境方回。
进哑谜诗难汉主诗曰：
秋水为神玉为骨，芙蓉如面柳如眉。
羞对芙蓉镜里貌，弓足空踏绿杨阴。
情牵久已欲销魂，暗掷款项为卜君。
固然细细抽时影，满腹经纶可咏歌。
江南栗子拳头大，山东柿饼雪如银。
话说姚夫人见女儿问起媒介，便问道：“是个女人，已如娘娘之愿，取名赛昭君。”昭君道：“今在那边？”姚夫人道：“因进宫朝见，不便带来，暂寄赵学士府中。”昭君打发两个宫人，到赵府去接二蜜斯，好好地抱进宫来。宫人承诺而去。又值汉王驾到，一齐接驾，汉王连呼平身，重新退席，喝彩痛饮。赛昭君又抱到了，姚夫人接过，先朝见天子、林后，又拜见姐姐。大师俱称品德甚好，不亚似姐姐仪容。便问：“明天几岁了？”姚夫人道：“三岁了。”席终，姚氏谢宴出宫，汉王叫声：“少住，夫人权屈在御书房暂住几日，等候造完相府，再回衙门便了。”姚夫人又谢过恩，汉王恩赐内侍嫔妃各四名，奉侍夫人，一面掌灯相送。好个汉王，打发昭君去伴母亲，驾回正宫安息。一宿已过，次日登殿，摆宴接待皇亲，好个非常昌大。直到相府功成，又赐内待嫔妃各十名，在府奉侍。一众文武都来送皇亲佳耦进府，吃了几日喜酒。汉王又赐多少陈列古玩。只靠女儿有福，带挈王老佳耦好不风景，不表。
再表汉王敬爱昭君，每日在西宫取乐，行坐不离，恩爱非常，自不必说。那日昭君双膝在汉王面前跪下，口称：“陛下，臣妾蒙恩收用，得享繁华，妾另有生身父母，远在越州，久未一面，望陛下开恩，降旨召妾双亲进京，共沾皇恩。”汉王带笑赶紧扶起昭君，叫声：“美人不必烦心，等孤明日早朝传旨差官到越州，召美人一双父母进京便了。”昭君谢恩站起，退席陪宴。
但见关上高挑几张灯笼，照得四周罚明；又见画影图形的榜文，张挂在那边，那些来交常常的人，被关上兵卒查问不清。现在奸相虽有醉意，到了关上，把步略停。且怕人查问，甚是担忧，假装出非常醉状，踉踉跄跄走来，用心口内哄哼。一则现在盘问的人大半吃晚餐去了，二则早晨盘问难以清楚，三则人多事多，稠浊不分，哪知此中却有奸相？四则该因汉室有一番兵器，放走了一条祸端。毛相又奸又滑，趁着人眼一错，一溜烟逃出关外，比如开笼放雀，插翅高飞，不辞辛苦赶路，到了关外，就是番邦地界，无人查问，奸相才得放心宽怀，走到河边洗了泥脸，现出奸贼本来脸孔，一起放胆前行，只想弟子卫律。问到单于国，才知弟子在那边仕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