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四章
灵佑只朝那边望了一眼,又向颜惜月道:“惜月,你也听到了,师尊或许很快就会赶到昆仑山……”
她将莲华谨慎翼翼地收起,安设于怀里。
颜惜月还是怔怔的,脸颊紧紧贴住他的龙鳞,哪怕是冰冷的,也不肯阔别。
她茫然地站着,不敢多想莲华的结局。
她迟缓地蹲下身子,随后吃力地紧握一把寒凉的雪。身后有人踩着积雪而来,她并未转头,夙渊已止住了脚步。
昆逸真人勃然大怒,身边咒文会聚如剑,飞速刺向空中的黑龙。那黑龙却霍然回身,长尾猛地扫荡开来,震刮风声吼怒。那一簇簇咒文之剑守势略慢,黑龙已顺势腾踊云端,低吼一声便飞向远方。
颜惜月木然站在冰雪当中,找不到一丝师兄留下的陈迹。
堆叠的冰雪下却忽有东西耸动,没多久,浑身是雪的腓腓钻了出来,身上红光已灭,想来也是遭到了创伤与惊吓。它呜呜叫着扑到颜惜月身前,悲伤叫道:“嗷嗷!腓腓觉得本身死掉了,再也见不到仆人!”
夙渊甚么都没说,冷静望着她孤傲的背影,心神黯然。
昆逸真人强压肝火,嘲笑道:“好!不愧是清阙弟子,老夫倒要看看,等你们师尊来了以后,可否将颜惜月与那妖龙一并擒回!”
石碑粉碎四飞,白光囊括荒林,震耳欲聋的声响回荡不止。远山间的雪块纷繁滑落,突入深壑。
“……”他游移半晌,道,“那我就去昆仑沃野的湖底给你再找一块水精,与莲华一模一样的……”
“……师兄……找不到了……”她本想在他面前不再那么脆弱,但是越是感遭到他就在身后,压抑的哀痛越是刹时决堤。
朔风凛冽,远处传来了腓腓锋利的叫声。
“小七!”颜惜月谨慎地捧起了七盏莲华。但是手中的这一小簇水精却落空了光彩,再不复本来的晶莹灿烂。
黑龙穿过厚厚阴云,载着颜惜月飞越了昆仑群山。寒夜瑟瑟,她冷得趴在他背上,但是龙鳞冰冷,并不能给她暖和。
太符观弟子们听闻此言,当即大声呵叱。
她虽未说话,黑龙却仿佛感遭到了,闷闷道:“腓腓,跟仆人靠近些。”
颜惜月本念及他的身份职位,不肯与他劈面抵触,可一想到之前在那石碑结界中的景象,心中愤激难抑:“真人对本身门下弟子都能毫无怜悯,莫非这就是你们太符观的风采?!”
就连那柄他本想偿还师尊的宝剑,亦随之杳无踪迹。
夙渊唇边带着嘲笑扫视世人,傲然道:“在结界当中就已是丢盔弃甲,现在却还妄图将我拿下?”
有太多太多的话想说,终究却连一声道别都没有,师兄就在她面前与海蓝宝剑一同碎裂成灰,消逝无影。
石碑早已不复存在,雪地狼籍一片,枯树冰块碎落混乱,就连树林也被夷为高山。
“抵消?”昆逸真人近旁的弟子抢白道,“我们的云亮师兄另有承一道长可都是死在他们部下,如何能轻飘飘地就如许算了?!”
“等一会儿找个避风的处所歇息。”他从速道。
颜惜月心头发紧,下认识地今后退了一步。昆逸真人厉声道:“如何,还想逃脱不成?”
不知过了多久,云层下方的巨响才渐渐安静,刺目标白光亦垂垂减弱,黑夜再度覆盖了荒林。
金色光芒垂垂散去,留在她掌心的七盏莲华还是暮气沉沉,不见一点复苏。
昆逸真人盯着灵佑,道:“你的意义,是怪老夫多管闲事?!清阙到现在还不赶来,莫非成心迟延,不肯措置玉京宫逆徒?!”
“找到了?!”颜惜月欣喜交集地奔了畴昔,在红光的晖映下,模糊望到一小块班驳的碎石深陷雪中,而在那碎石之上,则散落着一团蓝色水精。
他见颜惜月在雪中摇摇摆晃地走着,便紧追上去,“连腓腓都出来了,莲华也不会有事。”
他的心蓦地一晃,竟有一种异乎平常的镇静,脸上神情却还是安静。
夙渊侧过脸看了看它,道:“她受了伤,要好好地歇息。”
颜惜月寂静地站在风雪中,过了好久才转头,看着他的眼睛:“如果,你也不见了呢?”
颜惜月目睹这天崩地裂的粉碎结局,只觉一颗心被生生扯破。
颜惜月揪心不已,“如何会如许?她是不是遭到了打击,是以灵力大损?”
“我……”
“嗷?”腓腓愣了愣,灵巧地钻到颜惜月臂弯间。带着嫣红的外相如同夏季的暖炉,让她感到了几分暖意。又一阵暴风卷来,黑龙钻进了厚厚的云层,云朵却被大风吹散,如白絮般四散浪荡。
“妖龙好生傲慢!”昆逸真人本就有伤在身,激愤之下神采发青,竟连身子都摇摆了一下。世人仓猝围拢,更有人指责漫骂,一时候又是剑拔弩张。
夙渊瞥他一眼,不由冷哂:“就算我没有脱手,凭你本身要想收伏灵霈与云烁也不是轻而易举的事。”
黑龙带着颜惜月从云端缓缓降下。
玉京宫弟子当即回道:“就算以命相抵也已经够了,莫非还要我们这些无辜人来替灵霈赔罪吗?”
腓腓焦炙地摆着尾巴:“嗷嗷,莲华如何不动?”
这时却又有一群人行动艰巨地循声而来,太符观弟子用心道:“玉京宫的人也到了,总不会都护短秉公吧?”
昂首望去,四野茫茫,雪山绵绵,本身处于其间尤显纤细可悲。正失神间,听得有庞杂的脚步声响起,回过身便见人影幢幢,恰是太符观的世人簇拥着昆逸真人往此处行来。
“可为甚么找不到她了?”她的眼睫间沾满泪花,被风吹过凝成了细细的霜白。夙渊垂下眼看她,可又不晓得该如何安抚,此时腓腓已心急如焚地往远处奔去,就连颜惜月在前面叫唤,也没法将它唤回。
多年的期盼与等候在一刹时化为碎屑飞舞。相逢太迟,相见太短。她乃至未能奉告灵霈,这些年她是如何在玉京宫糊口,又如何下山经历了古怪的故事,碰到了来自深海的夙渊。
一道白光从石碑间穿射而出,继而两道三道直至无数道白光突破了厚重的石碑,将沉沉黑夜映照得如同白天。
受了重伤的灵佑被人背着,忍痛朝着颜惜月望了一眼。她一见灵佑,便上前数步,悲声道:“灵霈师兄他……”
山间荒林本是沉寂无声,雪纷扬下着,那块班驳的石碑上已覆了一层薄薄的白。俄然间,自其内部传来隆隆巨响,很快整片大地都不住震惊。
“嗷嗷,谁敢抓腓腓仆人?!”就连腓腓亦身显赤红,肝火冲冲浮到半空,朝着世人暴露尖牙。
灵佑虽伤重衰弱,仍向他作了礼:“长辈不敢妄言,但还请真人按下肝火,颜惜月之事,天然会有师尊亲身措置。真人又何必起火脱手,倒似是以老欺幼,咄咄逼人!”
“将他们都给拿下!”昆逸真人话音甫落,他身边的弟子们便抽剑在手,迅疾将颜惜月围困在内。
颜惜月回过神来,与夙渊一同往阿谁方向赶去。隔着甚远就能望到雪地里一团火红高低浮动,是腓腓策动了灵力在给他们指路。
昆逸真人还待追逐,却听灵佑出声道:“真人留步!颜惜月之前决计保护灵霈,也是因她念及同门交谊。就算过分打动,也应当由我们玉京宫自行惩戒。”
夙渊一言不发,背后的光剑却倏然升腾而起,寒意迫人。
“妖龙……”昆逸真人想到先前几乎被他刺穿咽喉,的确咬牙切齿,广大的长袍激扬飞卷,掌中红芒迅疾闪现,身边已浮出无数红色咒文。
颜惜月俄然双肩颤抖,带着哭音道:“夙渊……莲华她……”他抬起手掌,覆住了她含着温热泪水的眼,“不要难过,莲华只是受伤,总有一天……她会醒来。”
腓腓吓得瞪大眼睛,夙渊俯身将它从颜惜月怀里抓出,腓腓却又俄然叫起来:“嗷嗷,莲华呢?”
“夙渊,你不要分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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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就在这里,如何能够不见?”夜幕下,他尽力地笑了笑,碎雪自脸侧飞过。颜惜月不说话,只是冷静地谛视着他模糊的表面。
昆逸真人面色发沉,嘲笑道:“先前你来太符观,老夫念着你是玉京宫弟子才将你放走。未想你公然行动不端,不但想要保护沦为魔物的同门,还差遣妖龙为非作歹!这一次老夫倒要劈面问问清阙,他到底是如何管束门人的?为何座下弟子一个不如一个!”
昆逸真人作色道:“倒是打得好算盘,但是颜惜月与妖龙的罪恶却无可狡赖!若非两人死力停滞,老夫当时就能活捉灵霈与云烁,又岂会让他们自绝而逝?”
她在利爪之下还在冒死挣扎,黑龙心境沉重,微微收紧了前爪,不加踌躇地飞向云端。
颜惜月心头一惊,强忍住泪水孔殷寻觅,但是暗夜迷离,风雪未止,一时候竟寻不到莲华的光影。她哀声叫着它的名字,眼泪忍不住落下。夙渊蹙眉回想着当时的景象,也只记得莲华绽放出非常的光彩,如飞蛾扑火般朝着灵霈而去。再厥后,妖界崩裂,飞雪狂卷,莲华就此落空了踪迹。
“嗷嗷,但是腓腓之前瞥见她还在发光!是一团红色的影子!腓腓奔过来,光就没有了!”
黑龙从结界的光芒中腾飞冲出,抓着颜惜月迅疾回身,阔别了排浪般的无形激流。
夙渊抬手在莲华上方缓缓拂过,淡色金芒如星闪动,将她包裹此中。借着这亮光,颜惜月惊诧地发明,规复了最后形状的莲华竟充满了裂纹,每一颗剔透的蓝色水精都如同破裂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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昆逸真人怒道:“好好好!你那师尊之前说是正在闭关修炼,是以才未能与我同业。你既然胆小包天,那就等你师尊来了以后,亲身对他说个清楚!”
夙渊早就心胸腻烦,倏然间光剑四飞,震惊出一道又一道耀目光环,如巨浪般冲向太符观世人。那群人只觉天旋地转双眼刺痛,赶紧抬袖掩目,待等视野规复之时,却见面子狰狞的黑龙已腾飞半空,背上载着的恰是颜惜月与腓腓。
颜惜月望着腓腓远去的身影发怔,俄然背对着夙渊道:“夙渊,如果莲华也不见了,该如何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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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听他们说了……”灵佑语声沉重,扶着近旁之人的肩头,吃力地站下地来。他在两人的搀扶下勉强前行一步,向昆逸真人道:“真人,灵霈与云烁确切沦为妖魔,但现在他们都已灰飞烟灭……即使犯下天大的弊端,也该尽数抵消……”
颜惜月被它扑了个满怀,听得这话顿觉悲酸难耐,竟抱着腓腓失声痛哭。
颜惜月听得他提及师尊,不由自主地攥了攥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