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怀恨
玉娘微浅笑道：“那是贵妃娘娘谬赞，妾夙来笨拙，人说的话，妾总要想想才明白，又不敢开口，以是看着也就温馨些。”徐氏听了笑道：“秀士太谦了，温馨这个词，多少人一辈子都不明白呢。”玉娘笑着答允，徐氏这才走了出去。玉娘看着徐氏出了椒房殿，略站了站，也就回偏殿去了。
跟着玉娘出去的秀云一面奉侍玉娘脱下外头的大氅，一面道：“秀士不去殿下那边辩白几句吗？”
既是偶遇，又是同殿为臣，且梁丑奴人物超脱，辞吐文雅风趣，高鸿天然不会恶感他。所谓相请不如偶遇，两人就往街边的酒楼上吃了回酒，待得酒足饭饱两个出来，梁丑奴脸上天然是一派安闲，高鸿脸上虽在笑，细心看去，倒是咬着牙关。
外命妇进宫依例是要先来椒房殿参拜皇后，领了皇后训示再往妃子殿中去的。徐氏按品大状，到得椒房殿，规端方矩地跪下叩首，堆了一脸的笑道：“臣妇高徐氏请殿下安。”李皇后坐在上首，将徐氏打量了回，也不叫起，只渐渐问：“你今儿来见贵妃，但是家中有事？”徐氏笑吟吟答道：“殿下真是明见万里。臣妇的宗子高凌云的媳妇儿日前诊出了喜脉，臣妇是来给贵妃娘娘报信的。”
到得昭阳殿徐氏先见过崇高妃，因笑道：“臣妇这返来是奉告娘娘一个信儿，好叫娘娘也喜好乐欢，欢郎媳妇儿有了身孕，已有两个月了。”高凌云生下时，崇高妃还没进宫，也帮着带过几年，姑侄豪情倒好，以是听着这动静公然欢乐，因笑道：“如果生个儿子，我们家就有后了。”又叫：“将那支点翠快意拿来，给高夫人带归去。”陈女官忙去崇高妃库房里取了快意来，先给崇高妃瞧过了，这才奉给了徐氏，徐氏就笑道：“欢郎他们结婚时娘娘才添的妆，这回又要偏娘娘好东西了。”笑吟吟地收了。
才出了椒房殿正殿，徐氏就见三四个宫女簇拥着个美人走了过来，十五六岁年纪，梳着倭堕髻，玉簪金钗，耳垂明珰，身上一件茶青里外出毛的素绸大氅，料子倒不出奇，只在大氅的衣衿和下部，绣着一朵朵或含苞或半绽或怒放的玉兰花儿，正同她髻上那支金镶白玉玉兰迎春簪相映，愈发显得这个美人玉骨冰肌，如同明月梨花普通。
这回梁丑奴听着人来报李敦武去查归德将军高鸿部下空饷，倒是笑了下，因道：“护国公豪杰了一世，只可惜折了宗子，只怕老景堪虞。”又同来报信的人道，“怀化大将军是为国捐躯的，只看他的面儿，这事儿就别张扬了。”怀化大将军是李彰武身后追封，乾元帝虽未亲为祭，却也允了李皇后出宫一祭，也算是身后哀荣。
姑嫂两个又说了回话，徐氏趁机就将李敦武查高鸿的事同崇高妃说了。崇高妃听着，脸上的笑就淡了些，只道：“也不知我那里获咎她了，就如许咬着我不放。幸亏哥哥警省，你归去同大哥哥二哥哥说，做完手上这几支就停一停，首尾都清算洁净了，别叫人抓着把柄，不然不独你不利，便是我也讨不了好去。”
徐氏传闻，满口承诺，当即写了帖子，递进宫去求见崇高妃。
高鸿接动手巾，对了屋内的丫环们看了眼：“叫她们都都出去。”徐氏见丈夫脸上一丝忧色也没有，便晓得出了事，忙道：“你们都出去。”又令自家的陪房兰香站在屋子近前，只不准人靠近。
探花依例是进翰林的，梁丑奴先做得侍读,而后为侍诏,又进御史中丞,也算得一起清贵。又因梁丑奴为人谨慎谨慎，以是没有卷入延闰年间那一场夺嫡乱局中去，是以到永兴帝即位后，梁丑奴有安然大长公主照顾，前后迁为户部尚书中司侍郎，吏部尚书右丞，而后又升兵部尚书直至本日。论春秋不过四十出头，倒也好算历经三朝不倒，算是朝中白叟了。
李皇后听了，脸上一笑道：“公然是丧事。你瞧瞧我，竟忘了叫你起来了，平身罢。”徐氏出身微寒，看惯了别人神采，毫不为意，还是笑吟吟地谢过李皇后，站起家来端着一副恭敬的模样要听李皇后训示。李皇后只是拿着些闲话来问徐氏，不过是儿媳妇是哪家闺秀，常日为人如何，念过书没有，女工如多么等。徐氏倒也不急，一一作答。李皇后看着实在没甚么好问的了，这才道：“我倒是啰嗦，迟误你们姑嫂见面了，去吧。”徐氏这才拜别。
崇高妃听了，反笑道：“一个秀士罢了，便是短长些又能如何？现在且议不到她那边，那里就轮得着她出头。”一个商户女，便是得宠些又能去到那里？便是这会子乾元帝就将李皇后废了，皇后之位轮着陈淑妃也轮不着谢秀士，何必废这些心机。徐氏想着玉娘的面貌做派，又见崇高妃不放在心上，故意相劝几句，又不晓得从何劝起，只得罢了。
因见徐氏身上是三品诰命的打扮，那美人便让在一边，屈膝一礼。徐氏见她知礼温馨，不免多看了眼，就有宫人在她耳边道：“这是谢秀士。”
高鸿回到家里，徐氏来接，一脸的笑：“好叫老爷欢乐，欢郎媳妇儿有喜了，太医才来诊过脉，将将两个月。”一面领着丫环们奉侍着高鸿脱了外头的衣裳，换上家常衣裳，又捧了热手巾来给高鸿擦脸。
徐氏回到家中，见着高鸿，就将崇高妃所说奉告了他晓得，高鸿感喟道：“等手上几张盐引出脱了就干休，总不好留着把柄扳连娘娘。”到底心疼飞走了的数万两银子，不免将护国公李源父子抱怨了场，这才出去同人商讨如何扫尾不提。
徐氏也在崇高妃处几次听着这个乾元帝新宠名字，现在见着真人，倒也客气，忙道：“谢秀士如许多礼，我如何敢当。”又笑道，“我在贵妃娘娘处几次听着娘娘提起秀士，说秀士又是斑斓又是温婉和顺，本日见着秀士，倒真有些见面不如闻名了。”
又说，徐氏离了椒房殿一起往昭阳殿去，路上遇着的宫娥寺人们晓得她是崇高妃的嫂子，对她倒也客气，更有肯阿谀的口口声声叫着高夫人，倒是叫徐氏心生欢乐。
梁丑奴这个名字颇类官方恶棍儿童奶名，可梁丑奴样貌却生得长身玉立，丰神秀逸，人又非常聪敏,五岁开蒙，十六岁考得案首，十九岁那年中得解元,延平二十二年会试,梁丑奴中在十三名,殿试时，延平帝见他不止文章华彩，人又仙颜,就点了他的探花。三鼎甲游街时又叫安然长公主瞧中,进宫求了延平帝,延平帝亲身做媒，叫梁丑奴娶了安然长公主的外孙女,光禄寺大夫秦樛之女秦氏素娥为妻。
徐氏在椒房殿说皇后的死仇家崇高妃暗里夸住在椒房殿里的谢秀士，皇后晓得了如何能喜好？天然要把玉娘看作首鼠两端之人。玉娘这里自谦着笨拙是其次，那句“温馨”才是说给椒房殿中李皇后的人听的。温馨就是不肯惹事，别的人说的话不明白，也是不肯惹事，以是才有徐氏那话。短短几句话，竟是刀光剑影普通地交过了手。
梁丑奴同人虽如许讲，到底晓得虽皇后出自护国公府，倒是膝下无子，又不得乾元帝青睐。而皇宗子，皇三子都是崇高妃所出，有嫡立嫡，无嫡立长，如果不出不测，太子之位十有□□就是皇宗子赵景淳的。崇高妃为太子生母，今后太后也做得，如果叫她晓得了本日护国公来查高鸿，本身知而不言时，只怕宦途也就到头了，以是过得几日，在高鸿常走的路上同他装了个偶遇。
本来高鸿之以是瞧不上空饷，都是在做盐引的原因。其弟高鹏在吏部当侍郎前，曾在户部当差，客岁才调任的吏部。户部掌户籍财经，吏部又是专职选官，一来二去的就同盐政搭上了线，这两年倒卖盐引赚了十好几万两银子，那里还把空饷看在眼中。只是倒卖盐引是大罪，远非吃空饷可比。
玉娘就道：“椒房殿里说的话，殿下如何不晓得？”如果连椒房殿也镇不住，李媛这个后位也趁早别坐了。
外命妇进宫探视的时候有限定，徐氏在李皇后处担搁了好一会，同崇高妃略说了回就得出去，崇高妃又赏了些参芩鹿茸即是徐氏，又说：“欢郎媳妇怀的是我们高家头一个孙子，你们总要细心些，御病院那边有我呢。”徐氏满口承诺，这才存候辞职。
李皇后安闲崇高妃手上吃了个亏，自是挟恨，见着崇高妃娘家嫂子唐氏求见的帖子，本待不批的，转念想着如果叫乾元帝晓得了，又成了自家不贤了，只得抱恨准了。
看着人都走了，高鸿方将脸埋了进了热手巾吐出了一口气：“李家在查我们。”徐氏想问哪个李家，话到了口边又吞下了，还能有哪个，又问：“可查出甚么了？”高鸿从手巾里抬开端来，勾了嘴角一笑道：“他们是行伍里出身的，天然参军队里动手，说来护国公父子数代手上都握着兵权，现在他们家世子又在兵部里当差，我那里敢动甚么手脚，只是水至清则无鱼，总要给些收成他们，才不至于狐疑到别处去。你尽管放心，三千挂零的军户，只查出四十余空饷，便是告在圣上跟前，也不过叫圣上口头告诫几句罢了。倒是你趁着欢郎媳妇有孕，进宫去给娘娘报喜的当口，将这事同娘娘说一声，也好叫娘娘有个预备。”
徐氏听了崇高妃的话自是满口承诺，又道：“娘娘您在宫里本身总要多加谨慎些，我看着那位谢秀士，倒像是个短长角色。”说了就将她同玉娘见面说的话都学给了崇高妃晓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