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性情
孟姨娘刚要开口,利市臂上教玉娘一按,就住了口,只听玉娘道:“娘说女儿脱手伤人,女儿不敢辩,都是女儿的不是,请爹爹,娘惩罚。”说完,松了手就在谢逢春马氏跟前双膝跪下。
到底马氏也是四十来岁人,也有些急智,晓得这会子再为本身分辩也是无用,倒不如也挑起谢逢春狐疑来,只要他狐疑今后靠不着这个小贱人,本身才好翻身,公然一番话说来,谢逢春的神采就有些松动。
谢逢春情中气恨不已,只是也顾不得指责马氏,一眼瞅见地上方才用来勒孟姨娘的绳索,就得了主张:“原是余氏这个贱人不忿我偏疼孟氏,趁着孟氏不备要勒杀孟氏,孟氏挣扎间将她甩脱了,是余氏本身站里不稳,这才撞着了多宝阁,这是她自作孽,怨不得旁人。”
孟姨娘见着马氏如许,那里肯承诺,就要过来挡在玉娘身前,又叫玉娘拉住了:“娘竟是忘了吗?余姨娘在外头另有家人呢。” 余姨娘可不是卖出去的姨娘,而是马氏为着压抑孟姨娘,正端庄经抬出去,正端庄经地摆过酒菜,她那叔叔是个妄图银子的,晓得了侄女儿就如许没了,还不来肇事吗?
马氏脸上的肝火还充公尽,那头谢逢春已然跳了起来,道:“玉娘这话有理,我这就去报官,余氏的尸身你们千万不成挪动。玉娘你且避一避,免得叫差役们冲撞了。”说完了正要走,又听玉娘道:“如果县老爷叨教爹爹,余姨娘好端端地如何跑来了孟姨娘的屋子,如何好端端地又撞到了多宝阁上,又撞得那样重,连着青铜鼐也能撞下来,爹爹可如何说呢?”她言语和缓和顺,仿佛真是替谢逢春忧愁普通,只是马氏听着,身上不由得一凉。
马氏叫玉娘这几句话说得神采忽红忽白,一时感觉有理,竟有幸亏玉娘救了孟氏之叹。俄然又想着玉娘方才咄咄逼人,几句话竟是问得本身哑口无言,这回当着老爷又这么说,清楚是装腔作势,显得她良善孝敬,好叫老爷这个偏疼的更护着她们母女些。
虽说常日谢逢春对马氏容忍,可他真发怒,便是马氏也不敢出声,跟了她来的那些婆子丫头们天然更怕,忙都退了出去,心中倒还窃喜,未曾真的杀了孟姨娘,老爷虽不能拿太太如何,本身这些下人们,天然是出气筒,替罪羊了。且那样娇滴滴的三女人俄然凶横起来,竟是比老爷看着威势还足,也怕人得很。
玉娘脸上竟也是一笑:“女儿为着娘伤人的,娘该喜好才是,如何好说女儿得了失心疯?”玉娘说话向来轻缓,这回特别,一字一字渐渐吐来,口中说得是娘,双眼倒是只盯着谢逢春瞧。
马氏叫玉娘这些话直气得抽气,可不是拿她没体例了!故意奉告儿子们,大郎还罢了,二郎是个急性子,偏这个贱丫头是上了名册的采女,有个毁伤都要报官考核的。要真伤了她,谢逢春第一个不肯放她畴昔,只得咬牙忍了,又想着玉娘出门前那句“今后也好相见”模糊又有了希冀。
正在马氏心中扭捏不定之际,却听玉娘又说了番话,倒是方才那段逼得本身哑口无言的说辞,只听她道:“爹爹,这清楚是余姨娘本身安身不稳,撞在多宝阁上,青铜鼐掉了下来,将人砸死了,实在是余姨娘时乖命蹇,与人无尤。干脆余姨娘还在原地未曾搬动过,还请爹爹报官,请个仵作来,一验便知,也免得叫人借机肇事。”
真相说来,如许的事凭谁听着都感觉不大对劲儿,再往深处想些,只怕就要想到是当太太的不晓得在此中做了甚么,使得两个姨娘自相残杀,两败俱伤。真要流出如许的传言,玉娘的出息天然是没了,便是英娘月娘两个也要大受影响。英娘也就罢了,便是她婆婆吴氏不大待见她,大半子李鹤待她老是有情的,便是这些年英娘一向不孕,李鹤也一向不肯纳妾。月娘倒是不幸了,只怕顾氏一天也容不得她,二半子也一定靠得住。
那句也免得故意人生出事来一出口,顿时刺着马氏芥蒂。马氏脸上乌青,顾不得谢逢春在场,竟是逼问到玉娘脸上去:“好丫头!你说的故意人是哪个?倒是说给你爹你娘晓得晓得!”一字字咬牙切齿,竟是比对着孟姨娘更恨些的模样。
马氏虽恨恨,倒是不敢再难堪孟姨娘,只同玉娘说:“你爹爹不是叫你避一避,还站这里做甚么?一会子叫那些粗人冲撞了,倒是我这个做娘的不殷勤了。”
马氏还要再说,就听着谢逢春冷哼一声,把马氏带了来人的都扫了眼,怒道:“还不滚出去。”
玉娘那里在乎这话,她是过了复选,要往州府去的采女,马氏再恼她,也不过谩骂几声罢了,还能将她如何?便是那谢显荣,谢怀德弟兄也不敷为虑。
她这头虽心中恨恨,又晓得今儿真是把谢逢春给惹着了,不敢采纳,捏着鼻子承诺了,扯着嘴角道:“三丫头真是替我想得全面,好孝心!想必你哥哥姐姐们晓得了也喜好得很。”
马氏叫玉娘这些话刺得肝儿疼,咬牙把玉娘看着,见她肌肤如玉,偏又穿戴玉白的罗衫,一晃神就是个白玉雕成的美人,那里另有半分凶性,可爱本身都叫她这娇怯怯的模样给骗了,只觉得她是个好性儿。又恨谢逢春为着那繁华繁华的出息,一颗心已然全偏到玉娘母女那边去了,全不念伉俪情分。现在也只望这个两面三刀的小贱人在宫里头一世不得出头,顶好是叫那些朱紫娘娘磨搓死,才算是老天有眼。
前者当真是抱着“处乱世而显荣兮”之志,马氏将本身这个粉头之女记在名下时非常瞧不上,偏谢逢春送本身去参选的经历倒是这位增生亲身写的,其心机不问可知。谢怀德那边,瞧着有些跳脱率性,倒是个重情的,自家本日这番作为,恰好占住个孝字,想来他不至于如何。倒是谢月娘阿谁炮仗性子,招惹不得,是以上就道:“女儿在家也盘桓不了几日,如果没个急病差池,是要去州府的,请娘瞧在这个份上,多少容让些女儿,今后也好再见。”说了扶着孟姨娘就从马氏身边走过。
马氏见玉娘认了,脸上挤出一丝笑来:“好孩子,你知错就好!哪家女孩子好端端地就拿钗子扎人的?传出去,只怕要叫人说你得了失心疯,但是甚么出息也没有了。” 别说只是过了复选的采女,便是进了掖庭的采女,也有报病给刷下来的,这小蹄子对劲得也太早了些。
这话显见得连玉娘一块儿恨上了,如果昔日,玉娘见着马氏发怒,少不得上前委委宛婉地讲解一番,今儿许是露了些真脾气出来,倒是顺着马氏的话就说:“是。女儿这就归去。我姨娘伤了嗓子,说不得话,也请娘容情,许我姨娘去女儿房里避一避,再请个大夫的好。如果爹爹晓得了,也必赞娘全面的。”
看着人都退出去了,谢逢春在一旁的官帽椅上坐下,皱着眉头把玉娘细心看了回,这才感喟道:“你那话是甚么意义?”玉娘轻叹道:“爹爹,娘说那话可真是屈死女儿了。都是本日情急,女儿才出此下策。如果娘当真勒死了姨娘,我们家一日死了两个姨娘,叨教爹爹要如何说?是说好端端地,孟姨娘忽地就失心疯了,同余姨娘争论起来,以是失手杀了余姨娘,娘又勒杀了孟姨娘?这话儿说出去,若不是我们家的事,爹爹你信是不信?女儿也就罢了,娘就不念着大姐姐二姐姐吗?”
这番话倒是合情公道,凭谁也挑不出错了,只谢逢春说完,把马氏狠狠瞪了眼,这才抬脚出去了。马氏叫谢逢春恶狠狠一瞧,脚下竟是有些发虚,晃得几晃,还是守在门外头的青梅同洪妈妈看着不好,抢出去将她扶住了。
马氏听着孟姨娘口口声声指着本身为了嫉恨她连玉娘也要毁去,心上便晓得不好,转过甚去,公然见谢逢春神采乌青地站在门前。顿时手脚有些发软,一时痛恨孟姨娘这个刁妇口下无德,平白诬告她;又恨玉娘这个小蹄子公然内藏奸滑,这会子瞧着没退路了,这才暴露本来脸孔来,又气又恨,指着玉娘道:“我平日只当你软糯,不成想你女孩子家家的如许手狠,起手就敢伤人,今后你要得了势,眼里还能有人吗?我们这些人,还不成了你脚下泥,刀下鬼。”
谢逢春也不是个蠢的,起先不过是为着余姨娘被砸死、孟姨娘又几乎给勒死、一贯儿和顺得猫似的玉娘竟是拿着钗子扎人如许一桩桩事给镇住了,一时没想着,这回叫玉娘一说,又看马氏脸上俄然转白,如何不明白,定然是马氏在余氏跟前说了甚么,调拨得余氏这个蠢东西过来寻孟氏的倒霉,这才闹出这场祸来,旁的也没甚么,可别误了玉娘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