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殒命

彩霞同彩云固然是丫头，也是头一回见着如许的事，一时那里回得过神来，那里听获得孟姨娘的叮咛，直到孟姨娘砸了只花瓶，才叫他们回过神来。彩霞天然是奔去了回马氏，彩云倒是往前头去找谢逢春了。

孟姨娘看着两个丫头去远了，对地上的余姨娘一眼也不瞧，回身走到妆台边，对着菱花镜抿了抿撕打时疏松的头发，补了些口脂官粉，细心打量了回，又将本来的淡金色珍珠耳坠子取下，又从嫁妆里翻出一对银鎏金镶珊瑚的耳坠子换上，又顾影自怜了会，俄然一笑道：“你也算熬出头了。”

昔日在庄子上时余姨娘也自恃貌美，不负桃花之名，待得进了谢宅才知一山尚比一山高，面前这位孟氏，出身固然不堪，倒是杏眼桃腮，柳腰莲步，实实在在的好色彩，这会子已是三十来岁的人了，还是神态风骚，目下无尘。

现在余姨娘满脑筋的“这个贱人要抢我的云娘”，脸上教孟姨娘打了掌，疯性更足些，低了头就往孟姨娘怀里撞，又哭又骂：“你叫太太抢走了三女人不敢出声，就拿我做筏，要抢我的云娘，我要叫你快意，我也不活了。”头上的钗环乱坠。

玉娘看着马氏不出声，也扶着孟姨娘起家，两人一起往门前倒在血泊中的余姨娘瞧了眼，孟姨娘挣扎着道：“婢妾是老爷买来的，得老爷青睐，也怨不得太太恨婢妾，只是余姨娘何辜？太太要如许调拨她？三女人又何辜？她好歹是太太的女儿，太太就忍心为着恨婢妾而毁了三女人的出息吗？”

孟姨娘年纪虽比余姨娘大些，无如她是叫谢逢春宠着的，吃用比之马氏也不差甚么，身子倒是比余姨娘更健旺些，只是余姨娘发疯普通，一时也抵挡不开。偏她房中的彩霞是马氏安下的眼线，彩云又是个胆小性子，余姨娘是孤身来的，竟连个拉架的也没有。帮手忙脚乱之际，就觉动手腕处剧痛，孟姨娘用双手去余姨娘的头，好不叫她撞出去，慌乱见一只手掌就送到了余姨娘口边，余姨娘是发疯的人，竟是张口将孟姨娘的手掌咬住，森森白牙都切进了肉中，沁出血丝来。

心中正对劲时，就感觉身边一道人影，竟是直冲着孟姨娘而去.往孟姨娘身前一扑，只得啊一声惨叫，勒着孟姨娘脖子的仆妇竟是跳起家来，左手捧着右手直跳脚，右手上滴滴答答落下血来。马氏这会才看清扑在孟姨娘身前的人竟是玉娘。

这一下变起俄顷，马氏竟是呆立在当场，眼睁睁看着玉娘将手中握着事物掷在地上，探手去解孟姨娘脖项上的绳索，她扔在地上的是一支一丈青，簪头上鲜血淋漓。显见得是玉娘拿着这一丈青去刺那仆妇们，这才使仆妇放手退去。

也实在的不巧，多宝阁最上头，正放着一只仿周的三足青铜鼐，叫余姨娘那么一撞，青铜鼐晃得几晃，掉了下来，正砸在余姨娘头上，顿时溅出血来，余姨娘身子晃得几晃，摇摇倒在了地上。

向来这位三女人行动娇柔，如同海棠带雨，杨柳顶风普通，就连说话也软绵绵地全然没个气性，哪猜想本日柳眉晕杀，凤眼含怒，便是说话也斩钉截铁起来，也有叫她这番模样唬住的，也有觉着三女人到底有孝心，不忍见姨娘身故的，一时也没人上前。

马氏那里料获得一贯沉默寡言的庶女，几句问话生生问到了关键处，倒是一时不知如何答话。

孟姨娘身娇体弱的，那里是这两个仆妇的敌手，挣扎都不及挣扎，已被按倒在地，一根个麻绳套住她的粉项用力就勒，几下一收，孟姨娘已吸不进气去，脚下连蹬，神采垂垂紫涨。马氏张大眼瞅着孟姨娘病笃挣扎的模样，将谢逢春纳了她以后，自家在这个贱人手上吃了多少苦头，现在这个贱人自家犯了刑律，也实在怪不得她心狠，便是老爷返来也没甚好说的，为着玉娘名声，也只将此事粉饰了。

这变故一出，彩霞，彩云都惊得呆住了，半晌以后才惊叫起来。孟姨娘也呆了呆，倒是很快就回过神来，喝道：“叫甚么叫！去请老爷和太太来！”

余姨娘对孟姨娘早是新仇宿恨，一听孟姨娘说云娘是病秧子，那里还耐得住，几处恨并成了一处，再也顾不得甚么，扑上身去就要打，口中还骂道：“我把你这个生不出蛋的老货！鬼晓得你是不是畴前烂事太多，遭了报应！该死！”孟姨娘那里是亏损不还手的，看着余姨娘打过来，抬手将余姨娘抽过来的手挡住，反手抽在余姨娘脸上，只骂道：“你失心疯了！”

孟姨娘听着马氏声音，转过甚瞟了她眼，若无其事地转过甚去，取了眉黛描了描眉，又对着镜仔细心照了回，似对劲了，这才掷下眉黛，回身走过来，微扬着下颌道：“太太报官了没有？我失手误伤性命，理该见官。”

玉娘传闻，樱唇微微动了动，还是面向马氏道：“瞧余姨娘倒地之处也没个椅子凳子，显见得余姨娘叫青铜鼐砸着头的时候是站着的，那青铜鼐也有十来斤重，余姨娘身高又同我姨娘仿佛，叨教太太，孟姨娘是如何砸到余姨娘的头的？”

说来孟姨娘能这些年都拢着谢逢春，一来是她在青楼里学的那些勾惹人的手腕了得，二来，那张脸也实实的可儿，便是这般年纪了，普通的身形风骚，脸孔姣美，刺得马氏眼痛。马氏嘲笑道：“孟氏，我劝你循分些。你如许一幅花容月貌，见官判了斩刑，一刀两断，尸首不全的，岂不是太可惜了。倒不如趁着苦主没去告官，自个儿了断了，倒还能落个全尸。”说了一扬头，从她身后窜上两个细弱仆妇来，一左一右将孟姨娘扭住了往地上按去。

孟姨娘撇见余姨娘，也不起家，只脸上懒洋洋一笑：“mm如何这会子来了？不消照看四女人吗？”她不过信口一句，不料恰是戳中了余姨娘把柄。余姨娘只感觉耳边似炸响了惊雷普通，甚么也想不到了，脚下迈步出来走到孟姨娘身前，微弯下腰，涂着口脂的嘴唇缓缓翕动：“你个臭表子，叫人□□烂的贱人，本身女儿保不住，就来抢我的女儿，你就不怕老天打个雷劈死你这个黑心烂肚肠的贱货吗？”

孟姨娘是叫绳索勒得一时闭过气来，绳索一松，渐渐接上了气，咳了几声，伸开眼，却见玉娘握着一丈青蹲在身边，立时慌了手脚，一把将玉娘的胳膊握住了，颤声道：“好孩子，你肯如许为我，我就是死了也是含笑的。只是我死了对你岂不是好，今后便是有人查着你的出身，也不能拿个死人说事，只会顾恤你的。你这是何必。”

玉娘见她不答，又问：“请太太见教。太太如果能说个事理来，我姨娘任凭太太措置。”

马氏只气到手脚发冷，待要令仆妇丫头们上去责打玉娘，又怕真打碎了，在谢逢春跟前没法交代，要知伸谢逢春为着让玉娘能过了初选复选，能入天使陆侜的眼，花了不下七八百两银子下去，真要伤了她，误了州选，谢逢春必定翻脸不认人，倒是几十年的情分都顾不得了，一时就僵住了。

她方才几乎给勒死，伤了喉咙，说话声音都是哑的，全不复昔日动听，可这一番全然为女儿想的话，还是叫人动容。

马氏目睹得功亏一篑，只气得两眼发黑，扶着青梅的肩道：“三丫头！莫非你不晓得孟姨娘她拿着青铜鼐砸死了余姨娘，还口口声声地要见官吗？要见了官，你的名声还要不要了？”

不想到了孟姨娘门前，一眼瞧见孟姨娘在里头照镜子，顿时又将马氏气倒，这个贱人竟是这般冷血暴虐，手上才感染了性命，竟另故意机对镜理妆。

原是马氏自打在余姨娘面前说了孟姨娘要抱走云娘，只等着余姨娘同孟姨娘撕闹起来，最好落个两败俱伤，才出了她那口气。万不想，孟姨娘竟是失手将余姨娘打死了，这的确是喜从天降普通。马氏兴冲冲出了门，赶到了孟姨娘房中，只望着在谢逢春没返来前将孟姨娘这个贱人措置了，等谢逢春返来，也无话可说。

孟姨娘再想不着余姨娘好端端地会建议疯来，且满口污言秽语戳着本身把柄，顿时又气又羞，脸上红赤，霍然站起家来，骂道：“你个疯婆子，吃错了甚么药到我这里发癫，哪个抢你女儿了！我自有我的孩子，你阿谁病秧子，送我我也不要！”

玉娘似充耳不闻普通，解了孟姨娘脖项上的绳索，扶了她起来，给她顺气。马氏带了来的仆妇丫环们要畴昔抢人，玉娘倒是一把将地上那支沾满了鲜血的一丈青捡了起来，嘲笑道：“我瞧你们哪个敢上来！”

孟姨娘急痛之下，用足了力量死命将余姨娘向后一推，余姨娘是外强中干的身子，闹了这一回也有些力有不逮，恰好伸开嘴，叫孟姨娘这么一推，脚下站不稳，蹬蹬蹬退了几步，就撞在墙边的多宝阁上。

话音未落，就听得身后马氏的声音冷飕飕道：“好一个娇滴滴的美人！杀伤了性命还如许若无其事，莫不是连国法也不在你眼中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