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亲人（二）
姚氏喜动色彩，主动起家去相迎。很快，冯少梅和夫婿谢淮进了雍和堂。
论演技，冯侍郎才是顶尖。
冯少梅十六岁出嫁，本年十八岁，恰是女子最具风味的大好韶华。她身形苗条，端庄娟秀，唇畔笑容温婉。
冯侍郎一沉下脸，姚氏内心一个颤抖，不得不张口为丈夫讳饰：“二爷本日去赴文会了。想来是作诗鼓起，一时没能赶返来。”
冯侍郎笑道：“你是少君的表哥，随少君叫我一声伯祖父便可。”
世人用奥妙的目光看了过来。
也是这人间她最仇恨的人。
便是秦王妃没相中，他也能将冯少君嫁个好人家。
短折的崔氏倒是生了个好女儿！
也怪不得崔元翰这般冲动。
冯夫人丁中的芸娘，恰是大冯氏。
小冯氏的热忱另有三分造作，冯侍郎眼中慈爱含而不露，严肃中透着温情。谁能窥破这张虚假面孔下的心狠无情？
冯少君心头涌起滔天恨意。
朝廷正三品高官的气度和父老的严肃慈爱，令人佩服。
在冯府，冯侍郎一言九鼎，没人敢多嘴。
堂堂吏部尚书府的嫡长孙，要不是略有些腿疾，这门婚事那里轮获得冯家。
冯侍郎公然有些不快，淡淡道：“不必催了。这么晚没来，定是不得闲空。令人摆宴吧！”
这二十年来，沈茂从百户升了千户。都城武将浩繁，一个锦衣卫千户实在排不上号。且文官自恃狷介，不免感觉武将粗鄙。沈茂回岳家不安闲，常日来往不算多。
冯少君心中嘲笑连连，面上暴露恰到好处的渴念：“伯祖父的话，我都记下了。”
冯侍郎本年五旬不足，身材高大，边幅堂堂，保养恰当，颌下一把修剪整齐的髯毛。身上官服还未换下，一双眼深沉锋利，不怒自威。
等了约莫一炷香时候，大冯氏沈茂终究来了。
在冯侍郎心中，甚么都不及繁华出息首要。
冯侍郎看着面前色如春晓的冯少君，目中闪过对劲之色。
她逃出秦王府，身边人却无一幸免，都死在了秦王府。这一笔血债，十足都算在冯侍郎身上。
秦王妃碍于冯家，本来并没有杀她的意义。是冯侍郎主动张口让她殉葬。
大冯氏嫁进沈家，连着生了三个儿子，日子过得倒也顺利。
冯夫人成心偶然地给大冯氏上眼药。
又笑着看向崔元翰：“你就是元翰吧！这一起驰驱辛苦了，在都城多留些日子，也让冯家一尽地主之谊。”
在冯府，冯侍郎这个家主具有无上的权威。
趁便算一算陈年旧账，见一见宿油滑人。
冯侍郎的目光在世人脸上一掠，落在冯少君的身上，暴露笑意：“少君，过来让祖父瞧瞧。”
一同前来的，另有两个少年。
和冯夫人的傲岸一比，冯侍郎就夷易近人驯良可亲多了。
这是她远亲的祖父。
冯少君眸光微闪，定定地看了畴昔。
世人相见，又是一番热烈不提。
宿世，她怀着高兴神驰回了冯府，对祖父满心渴念。千万没想到，亲手将她推动火坑的人恰是他！
冯侍郎目光一扫，顿时不快地皱了眉头：“少君第一日回府，家中要设家宴，二郎如何还没返来？”
只怕是搂着青楼歌姬喝酒喝得鼓起吧！
“今晚沈姑父返来，我恰劈面谢恩才是。”
崔元翰黑眸发亮，公然改口叫了伯祖父。
大冯氏当年说亲的时候，冯侍郎不过是个礼部主事。一个五品官员的庶长女，貌不惊人，嫁奁不丰，想攀一门好婚究竟在不易。
冯侍郎在朝堂混迹多年，城府颇深，远非冯夫人能比。听到“伯祖父”这三个字，眉头未动，乃至笑着夸奖道：“从礼法来讲，你确切该叫伯祖父。崔家将你教养得极好。”
冯侍郎眉头伸展，目光里多了几分赞成：“你倒是知恩戴德。也罢，再等一等。”
冯少君岿然不动。
崔元翰忙上前施礼：“元翰见过侍郎大人。”
是冯少梅带着夫婿返来了。
崔家是平江府的豪富商，家资丰富，十个冯家也不及。不过，大齐朝商户职位不高，到了官宦人家面前，更是平空矮三分。
吏部尚书府就在廓清坊的金鱼胡同，只隔了几条街。
年青的锦衣卫百户沈茂登门提亲，冯侍郎踌躇几日，也就应了。
冯侍郎对谢淮这个孙半子倒是对劲的很。
“启禀老爷，”府中小厮跑来送信：“大女人和薛姑爷返来了。”
冯夫人悄悄拧了眉头，内心冷哼一声，对冯少君更添几分讨厌不喜。
冯夫人暗淡了大半日的表情也伸展了很多，笑着说道：“老爷，家宴已经备好了。芸娘还没回府，是不是打发人去沈家那边催一催？”
冯少君如此仙颜，何愁秦王妃相不中？
冯少君半点不慌，不疾不徐地说道：“当年我爹在进京路上遇了强盗，惨遭横祸。沈姑父带着报酬我爹收尸下葬。这份恩典，我一向记在内心。”
“有伯祖父在，谁也欺负不了你半分。”
谢淮也是一副好边幅，穿戴锦袍，风采翩翩，一派王谢公子气度。只可惜走路时右腿一跛一跛，白玉有瑕，令人扼腕。
他连敬爱的小女儿都舍得许给康郡王做填房，更何况一个十几年没见过面的孙女？
一众孙辈都在，好歹得给次子留几分脸。冯侍郎将一声冷哼咽下，对世人道：“我去换了常服再来。”
半晌后，冯侍郎换了常服过来，将冯少君叫到面前，暖和地说道：“少君，你在崔家一住多年，如本年事渐长，回了冯府。今后在荷香院里放心住下，一应衣食起居不必操心。”
冯少君心中愈恨，脸上笑容越甜，浅笑着施礼：“少君给伯祖父存候。”
冯少君出人料想地张口道：“伯祖父，再稍等半晌吧！说不定，大姑母和沈姑父在马车上，半晌就会到了。”
作诗鼓起？
冯侍郎眉头动了一动，目中闪过一丝不悦。
这一世，她要冯侍郎血债血偿，再死一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