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渊源
展龙却只是扬手,悄悄松松就将那道剑光抓在手中,捏得粉碎。一双残存魔气的眼眸森冷残暴,仿佛立时就要将潘辞击毙掌下,还是喝问道:“你究竟是何人?”
展长生皱眉,神识四扫,竟不知为何灵力运转凝涩,举步维艰,他神识分散竟不敷十丈周遭。
先前他二人一起行来时,四周沉寂,除却风吹叶动,竹海起伏外,竟听不见半点旁的声响。
展长生面前天旋地转,只觉四周无形波浪澎湃推挤,仿佛被抛入旋风当中。一时候晕头转向,耳中隆隆轰鸣,难分东西,就连展龙也落空踪迹。
展长生心头海潮狂涌,眉心越皱越深,本来他只道本身是个异数,不料这修仙大陆竟到处有穿越的前辈们遗留的陈迹,先有白玉小巧塔的前主,后有青元上仙,又有百世仙尊,现在竟然更来个耳熟能详的唐寅。只怕此中,另有玄机。
展长生不知他为何提起这个由头,也不接话,只回身看他。
只是举目四望,竟不见展龙、许文礼二人踪迹。
展长生闻声那人一声闷哼,心头大惊,跌跌撞撞自他怀中摆脱,张口结舌道:“潘、潘道兄……”
展龙冷道:“你竟为旁人讨情?”
潘辞亦道:“此地有诈,长生,不成擅动灵力。”
展长生道:“毛毛,你且在此地巡查一圈,完整搜刮,寻觅我师兄同阿礼的下落。”
潘辞面如金纸,过了好久方才自草地中撑起上身,勾起嘴角,柔声道:“可曾受伤?”
这一击却反倒令展龙完整复苏,他也不顾本身两手鲜血淋漓,旋身跃上石台,一把攥紧了潘辞衣衿,沉声喝道:“你究竟是何人?自那边习得天弓诀?”
这便是默许了。
他反倒忆起另一件事来,又问道:“方才那句诗,最前头几句,潘道兄可曾记得?”
展长生悄悄感喟,只觉各种线索,仿佛见不到眉目的碎片,没法拼分解块,如果多想,反倒纷繁庞大,头大如斗。
许文礼腾身一跃,落在潘辞身边,剑气层层荡漾,面色倒是更加惨白。展长生也不安逸,再度驱动土行阵法,石柱隆隆作响,合为一处。展长生还是仓猝往远处扫一眼,却瞧见展龙杀得性起,全然不顾他三人死活,只得悄悄咬牙,紫晶阵盘中灵力飞速扭转,垂垂凝成水膜,覆盖在三人身周。
一时候热雨白烟覆盖阛阓,群兽群禽皆是哀鸿遍野,吼声不竭。
沉寂室内,却又缓缓响起潘辞的清冷嗓音,道:“我外祖家姓唐。”
这剑修金灵根纯粹丰富,经脉宽广,丹田深厚,根本打得极其坚固。又因水生金,展长生水行灵力在他经脉中游走一个周天,再借助他天生能通神泉之效,竟将潘辞内伤修复得七七八八。
那幼雕头颅低垂,便听懂展长生号令,再度一飞冲天,灿烂身影转眼消逝在青空边沿。
他便右手持灵剑横过甚顶,左手掐法诀,连换指模,顿时一波接一波灵力自四周八方凝集而来,缓慢紧缩至潘辞灵剑当中。
四周顷刻一片沉寂,进犯骤停。又过了少倾,方才见那些个豺狼豺狼、狮熊獾牛满身闪现无数血洞,鲜血艳红刺目,自洞中喷涌而出落到地上,瞬息间就被吸了个洁净。
展长生心头暗叹,展龙眉峰微蹙,二人尚未开口,石台下却隆隆振动,白光大盛。
还是是十二道黄金大门,繁丽纹样个个分歧。
那紫光顿时暴涨炸裂,化作千万道剑光,朝着十方八面、天上地下吼怒射去。其势如虎、其利胜剑,兽群不管间隔远近、修为凹凸、外皮厚薄,皆被扎得满身对穿。
展长生见他安然,反倒多生了几分惭愧,却仍旧是悄悄并拢两指,搭在潘辞腕间,一缕细弱灵力谨慎翼翼顺经脉游走。
少了空中猛兽的围追堵截,半空凶禽也不敷害怕,潘辞道:“阿礼,为我护法。”
不料那雄狮纹样的黄金门未曾开启,劈面一扇却突然翻开。
展长生一噎,竟再开不了口。
展长生并不答他,反又诘问道:“你那能力不凡的天弓诀,莫非就是这位先祖所创的仙法?”
不等展长生唤那二人躲闪,大地再度震颤轰鸣,竟自那阛阓的大街中间裂开,裂开处犬牙交叉,形状可怖。有自此中霹雷隆升起金色巨门来。
死者自是死得洁净完整,伤者却还是蒲伏地上,呻|吟哀鸣,却眼看就被大地吸干鲜血,吞噬了性命。
他收了阵盘,道:“快走……”
展长生又如法炮制,要以水蒸气大炮轰击群兽,只是他现在凝脉修为,远非昔日竞技台上那般点到即止的参议可比。水膜垂垂鼓胀成小山包大小,乍然间裂开无数藐小洞口,炙热白气仿佛利箭挤压射出,竟将几头首当其冲的凶禽当胸刺了个对穿。
潘辞肃容道:“并非如此,传闻先祖曾得遇一名修仙前辈,以武入道,极其刁悍,便是神王也不放在眼里。那位前辈爱武成痴,却自枪法里贯穿出一套百兵诀。传闻是以枪化一百零八种兵器,发挥时能力绝强,有惊六合泣鬼神之功。我那先祖同那前辈皆为好酒之辈,极是投缘,故而蒙前辈不弃,赐了一套天弓诀。只可惜仙诀保存至今,也只未几余余几个零散招式罢了。”
展长生嘲笑道:“桃花坞里桃花庵,桃花庵中桃花仙,桃花神仙种桃树,又摘桃花换酒钱。这但愿老死花酒间,爱桃成痴,为了百里桃花谷布下望山阵的桃仁居士,当真不是潘道兄的那位娘家先祖?”
展长生忧心忡忡,一时候堕入沉默中。
下落之势甚猛,二人灵力竟半点不起感化,那人却生生在半空转了一圈,后背落地时,还是将展长生紧紧护在怀中,生生做了肉垫。
故而也敛了容色,扬手就要朝展龙手腕斩去,冷道:“旁人家事,你如何刺探得?”
不知过了多久,中间一只暖和大手伸过来,展长生发觉,顿时紧紧握住,那人便顺势一拽,两人紧紧相拥,那风波方才停歇,两人顿时落空凭依,突然朝下落去。
展长生忙启动简易指南针,这一次那银针滴溜溜飞速扭转,最后选定的则是绘有雄狮纹样的大门。
展长生亦是心中焦心,恐怕展龙一个暴怒杀了潘辞,再白白结下仇怨。他只上前一步,低声道:“师兄,有话好说。”
但是天妒英才,这唐氏豪杰在数百年直接连陨落,又被邻近宗门世家落井下石,日趋式微,终究绝了后。展长生偶尔在阛阓听那江湖逸闻,蜚短流长,便听闻过唐氏世家各种旧事。彼时大家感喟,只道天道无常,盛者必衰,新兴的世家王国,宗门大派,再无一族能抵唐氏昔日荣光的万一。只怕是神王顾忌,用心降灾与那唐氏。
展长生模糊有所测度,这位好酒爱武的前辈,只怕就是他那位便宜师尊屠龙神仙。想不到屠龙交游如此广漠,竟连唐氏先祖也一道喝过酒。
他这般守势一缓,群兽自是不肯错过机遇,一头黑豹曲下后腿,悄无声气就朝展龙后背扑去。说时迟,当时快,潘辞的神通毕竟在此时成型,手中灵剑紫金光芒强得犹若骄阳刺目,他大喝道:“枪魂散,天弓开,裂!”
潘辞那进犯不分敌我,除了近在身侧的展长生同许文礼,就连展龙亦未曾幸免。一身六铢衣被刺穿很多洞穴。
潘辞不言,只是撩起袍袖,翻转手腕,搭在一旁几案上,全部全然信赖的模样。
展永内行指紧扣,颤声道:“潘道兄那位娘家先祖,尊讳但是单名一个寅字?”
展长生心头剧震,一则,修仙世家中,确然有一个唐氏如雷贯耳,曾经几乎一统十洲三国,其天赋之众,其范围之巨,几能同神国对抗。
微弱吸力兴旺涌来,展长生不由自主,连同展龙一道被吸入那扇门当中。
四周是片竹林,满目翠绿,山青水秀,溪水潺潺,清幽风雅。
又爬了数千台阶,在尽是竹林的山中发明了一处高山,高山上建了三间竹屋。
那潘辞师兄弟却生生跌落地上,被满地鲜血凝成的泥土淋了个灰头土脸。
如潘辞这般全然不设防,展长生如果成心,灵力深切后,断经脉、毁丹田,叫此人立时身故道消也易如反掌。
修士诊脉,乃是以灵力渗入对方经脉当中,用以查探修为或者伤势,只在相互信赖的师门、好友、道侣间可诊脉。
潘辞先是暖和看他,待忆起那阙诗时,神采却垂垂凝重起来。
故而那人竟突然停了身形,只立在一头庞大的白犀牛背上,缓缓将手掌自鲜血四溢的犀牛背后抽返来,乌黑双瞳中,竟模糊暴露点不知今夕何夕、此地何地的迷蒙神采。
展长生听他唤得密切,亦觉不当,却又见潘辞神采严峻,眉心蹙成了川字,只得略一点头,又搀扶潘辞,顺着林中小径一起前行。
展长生亦是挂记,折身行至门口,远眺屋外竹林。极目以内俱是成片翠绿欲滴,层层叠叠,铺展至远方,犹若竹海涛涛,无边无边。
潘辞乃是剑修,凡是剑修个个皆是心高气傲,不管表象如何,骨子里俱是桀骜之辈。先前他为展长生之故才谦让展龙,不料这大展道兄竟如此不通情面,不知进退,一再咄咄逼人,潘辞如何能忍?
潘辞目亮光了一亮,旋即暗淡下去,任凭展龙提着衣衿,苦笑道:“此乃我外祖家传的仙诀,展龙道兄如何竟识得?”
那些凶禽猛兽仿佛晓得短长,愈发吼怒得短长,石柱下是群兽冲撞,石柱顶上,众飞禽更是抛下其他人不顾,漫天冲下,只尽力进犯潘辞一人。
潘辞听闻先祖尊讳,肃容起家,整衣朝西方遥遥一拜,方才道:“家训严令此字毫不成外泄……故而晓得之人……是了,长生,本来你也是异客。”
展长生一人立在高处,又故伎重施,再垒起两座高台,送那师兄弟离开战圈。
待展长生收回灵力时,潘辞那惨白神采便有所好转,他长舒口气,却皱眉道:“不知阿礼同你师兄去了那边。”
潘辞却缓缓暴露一抹笑,又道:“唐氏七百年前盛极一时,现在却只得我这外孙一点血脉残存。不见五陵豪杰墓,无花无酒耕耘田。唐氏先祖,不幸一语成箴。”
却本来群兽流尽最后一滴血,这阵法终究启动了。
潘辞不语,却只是迈步走向展长生,一面自怀中取出件闪烁青碧光芒的物事来。
阿礼那里容他猖獗,不顾本身伤重,提剑便刺,一面哑声道:“放开我师兄!”
展龙闻言,方才将潘辞松开,冷哼一声,却还是诘问道:“你外祖又自那边得来?”
屋中无人,倒是窗明几净,半点不染灰尘。展长生将潘辞搀扶到竹椅中坐下,略一踌躇,还是道:“潘道兄,可容我诊一下脉?”
高台分崩离析,展长生诡计召出木简,那木简却不过同他打了个照面,奋力挣动几次,就忙不迭缩回乾坤戒中。展长生身不由己,随崩乱碎石一道坠落,旋即腰身一紧,被展龙拢在怀中,落到一处残存的楼宇顶上。
展长生心头奇特,却毕竟记得潘辞的恩典,俯身将他搀扶起来,“未曾。此地是……”
展长生便自灵宠袋中唤出毛毛,那幼雕只是一时脱力,答复得极快,此时便在半空回旋一圈,落回饲主的手臂上。
另则那句“不见五陵豪杰墓,无花无酒耕耘田”,却更令展长生如雷贯耳,只因这句名诗还是出自唐国千年前一名墨客笔下,唐国孩童过半都曾拜读。
那水火二阵放射极远,连展龙亦受了打击。只是魔枪质坚,一点热度打击自是不在话下,此中包含的极纤细神泉气味却如同一缕清风,灌入他暴怒识海当中,带来几丝腐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