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真血龙魂
展长生还是抬头远眺,欣然若失,立在满山谷干枯的金色绒羽中,却又忆起了唐时墨客的千古绝唱来。
应是被那真血龙魂所慑,展长生在周遭一里内竟捕不到半只猎物,连蚊虫仿佛也晓得趋吉避害,逃得干清干净。那溪流清浅,更是见不到半条鱼虾。
那山谷处在山腹当中,山青水秀,绿水潺潺,确是安好平和,落在展长生眼中,乃是上佳的修炼之地。
展长生问道:“真血龙魂?这血雾究竟是何方怪物?”
展龙道:“你未曾问我。”
只苦了展长生跋山渡水,攀岩附壁,连续三日累得汗流浃背,苦不堪言,却不过堪堪攀爬至山腰。他在山腰凸起岩台上停下,一面喘气不已,一面抬头看面前矗立峭壁,尚不知要花几日。
贰心想另有两日,便走远一些,去砍了些树枝,搭成个简易的木棚,遮风挡雨。
展长生暗道不好,唯恐这血腥滋味引来兽群。金羽雕却挪动两爪,摇摇摆晃今后躲了数丈之远,畏敬道:“好短长的真血龙魂。”
白玉塔目睹着便愈发暗淡,终究悄无声气,变得同凡物无异。
展龙复又将他抱在怀中,身形一闪,几息间兔起鹘落,便已到达山谷。
展长生极目望去,便见那先突入星空,金光灿烂中显出一头小了很多的金羽雕来。两只巨雕一前一后,一上一下,在半空回旋双飞,一时靠近,一时阔别,极尽高兴。如同凤凰于飞,翙翙其羽,将暗淡夜空映出耀目光彩。
展长生沉吟不语,只望向那团团血雾,过了半晌方道:“能救你爱侣之人在那血雾中,他是你恩公,莫要健忘。”
那光芒不过烟花一瞬,斯须便失了华丽敞亮,两只金羽雕渐行渐远,在夜色里化为云烟,散得了无陈迹。
展长生面前一花,面前已显出那男人身形来。却不复昔日玄色长衫,深沉厚重打扮。
如此过了两日,金羽雕已愈发干枯,羽毛脱落,唯有双目还是有神,紧紧紧盯着血雾圆球。展长生取出灵石喂他,他却点头不肯再碰,只道:“老朽行姑息木,再补灵石也是华侈,恩公且留下自用。”
展龙手掌摊开,那孔雀金钗被注入灵气,顷刻间如同活物普通,金光烁然,升腾到展龙面前一尺处,栽沉载浮。
展长生瞥见展龙身周血雾翻滚,已垂垂凝成一团两丈不足的球型,大要迟缓起伏变更不定。不由再问道:“那……真血龙魂,可有旁的坏处?”
展长生亦是放动手中书卷,凝目朝十丈外望去。
展长生只得摘了些野果野菜,当场生火,取出储物袋中的肉干与杂粮饼吃下。又演练了一个时候的七禽诀,而后翻检白玉塔中取出的册本。
七月七日长生殿,半夜无人私语时。
金羽雕又朝后迈了几步,伸开肥胖双翼牢固身形,沙哑咳嗽几声,方才道:“真血龙魂既是魔物,亦是圣物。老朽听闻上古期间魔龙显王雄踞大陆,几乎灭了人族,随后被联手斩杀。魔龙伏法时,龙血九十年未流尽,苛虐三千里江山,所过之处尽焦土。这真血龙魂恰是魔龙的精魂,若能化为己用,不管仙魔人神,皆能修为大张,得大好处。只是——”
展长生乍见他这般规整着衣,讶然万分。尚未开口时,展龙如云袍袖一展,已将他抱在怀中。顿时腾云驾雾,风声贯耳,面前风景如同白驹过隙,转眼间一闪而逝。
天长地久偶然尽,此恨绵绵无绝期。
展龙着一身雪素深衣,青竹绸滚边,黄玉带缠腰,平素披垂的黑发细心收束,以一柄翠绿水晶簪牢固,更衬得此人容姿昳丽,沈腰潘鬓,昔日暴戾血腥不见半分端倪,却显出端严冰冷,凛如雪山的谪仙神韵。
故而山崖峭壁中并无门路,若今后处攀登而过,潜入化外之域最是稳妥。
展长生道:“不过举手之劳,哪个要你酬谢。不必在挂在嘴边。”
那谷中青草柔绵铺展,香气清雅,一弯清澈浅溪蜿蜒过山脚。展长生便自白玉塔中放出金羽雕,却见白玉塔光彩垂垂暗淡,心中一惊。
那金羽雕两翅展开,凄厉鸣叫一声,俄然吐出一枚青金石条,嘶声道:“老朽早已妖丹崩溃,只靠此物保命,苟延残喘至今。现在却不必了!”
展永发展叹一声,更对这故乡生出无数酷爱眷恋。旋即却又回神,怒道:“既然翻山越岭如此等闲,为何不早说!”
待得展龙道:“到了。”又将他放下时,展长生方才回过神来。他正立在山顶峭壁之上,正临绝顶,一览众山小。二人并肩而立,衣袂被山风卷得翻飞。极目望去时,城郭如玩物,牛羊如砂砾纤细,丘岳翠绿,苍原玄黄,江山绚丽,如诗如画,令民气头陡生起一股傲视天下的大志壮志来。
展长生哑口无言,却又听展龙道:“我只道你另有筹算,故而一起忍耐。师弟,若再不寻个温馨地点容我炼化主刃,你那宝贝金羽雕当真要抱恨而终。”
呯呯呯接连不竭,连珠炮普通炸响,宝石碎尽,血红雾气顷刻间填满展龙身侧。展长生本来立在一丈开外,也被那血红气浪猛朝外一推,踉跄两步,颠仆在地。
金红光芒彻照夜空,山谷内亮若白天,亮至极致时,忽地一暗,红莲芯处顷刻间一条稠密的鸟形金光冲天而起,一声雄浑鸣叫撼动千山,竟有寂静崇高之相。
展龙自他手中接过白玉塔,神识一扫,皱眉道:“塔中秘境阵法破坏,这些光阴里利用过分,便有些灵气不继。眼看就要自行封闭,直至修复为止方能重开。”
再望去时,便只见更加浓烈的红雾已掩蔽展龙身影,那红雾浓淡不一,疏密无序,深深浅浅,构成无数龙形纹路在展龙身周回旋挪腾。一阵犹若鲜血被烈火烘烤普通,又热又腥的滋味披发开来。
金羽雕虽是鸟形,此时亦暴露惶恐神采,颤声道:“血孽外蚀皮肉骨肉,痛彻心扉,内吞本命真火神魂,那痛苦更难描述万一。十八层天国万刑加身,莫过如此。”
那金羽雕见他眉宇间郁色固结,不由劝道:“恩公莫要担忧,这位仙师既能同真血龙魂对抗,定是有大机遇的,前程不成限量。天将降大任时,必先劳其筋骨,恩公何需为一时之痛介怀。”
永昌以西,有十万大山名唤作小莽坤,山外便是苍茫荒漠,黄土接天。那山林千万年无人拜访,不知藏了多少山精鬼怪、猛兽凶禽,险恶非常,平凡人难近。
展长生顿时倒抽口气,那血孽谩骂如此磋磨,展龙却从未曾透露过半分端倪,这般动心忍性,深沉内敛,一味哑忍。他竟——全然不知。
不过是两端萍水相逢的妖禽陨落,展长生却觉鼻刻薄涩,竟有些怔忡。
展长生在岩台上盘膝坐下,擦拭面上汗水,又摘下腰间的牛皮水囊猛灌一气,方才开口问道:“展龙,你可有甚么体例助我早日攀上山顶?”
竟白白华侈了三日工夫。
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
展长活力极,竟再无言语,只立在山顶,打量化外之域一侧山下,指向此中一处山谷地点,“去那处如何?”
展龙握住金钗,只道:“在旁护法,若血孽反噬,再助我不迟。”
他对展龙、展长生各拜了三拜,蓦地一飞冲天,巨翼卷起狠恶旋风,震耳欲聋。
唯有漫天雕羽,纷繁扬扬,金光闪闪,如雪落下。
他寻了一处阔别溪水的背风之处,一撩衣摆,趺坐而下。
那原主汇集的册本琳琅满目,广纳百川,有炼气摄生,有逸闻别史,有地理纪行,有食谱琴谱,更有医书药经、拳法剑谱,林林总总,不一而足。展长生便耐下性子,取出一本纪行检察起来。垂垂方才对这片修仙大陆有了点眉目。
十二条黄金尾羽光彩灿烂,十二粒血红宝石自金光中透射出十二道艳红光芒,随即突然响起一串爆炸声响。
展长生心道公然如此,不管何年何月,神仙鬼怪,只是二字之前,任你口若悬河,也满是废话。便诘问道:“只是如何?”
展龙沉默了少倾,方才缓缓答复:“不过举手之劳。”
老雕长叹一声,“古往今来多少修士,不管妖魔人鬼,前仆后继尝试炼化真血龙魂,却连一星半点也受不住。这位……仙师竟将这很多拘在神魂以内,存活至今。老朽活了两千余年,还是初见。”
金羽雕仓猝吃力站起家来,以双翅脚爪一同撑地,盘跚前行,目光焦心,几若五内俱焚。
金羽雕的残羽落在血雾上,竟腾起星星点点的金黄火焰。那红莲垂垂收拢花瓣,又要将正坐此中,如同雕像的展龙吞噬。
展龙本低眉敛目,端严如神像普通,此时却快速睁眼,沉声唤道:“师弟,过来。”
直待邻近子时,血雾蓦地收回噼啪声裂开,犹若红莲花瓣层层绽放,花瓣裂缝内,万丈金光直冲云霄。
金羽雕道:“魔龙被杀时,怨气冲天,与他血中魔性一融,化作血孽谩骂。平常修士纵使想自那龙血中得点好处,也抵不过谩骂之力,终究灵力暴走,发疯至死。”
银足金羽雕收束羽翼,寂然了望,沉声道:“两位恩公高义,老朽结草衔环,来生以报。”
展长生取出金钗,交予展龙手中,方才问道:“师兄,炼化时我应如何行事?”
展长生暗叹,仓猝进入塔中,先是取出塔中存放的灵石宝贝,尽数支出储物袋。又进入书房,将统统册本一并挪入储物袋,再环抱小楼一圈,采摘了几样熟谙的灵草,方才退出秘境。
只可惜那老雕过分孱羸,不然以巨雕一飞冲天之能,何惧这小小山崖。
不但不知,还诸多抱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