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六章 临战
展龙却道:“现在就随我前去东极洲,杀了他。”
展长生略略屈指,指尖含混刮搔展龙掌心,还是挑眉笑道:“傻师兄,洞房只要一次罢了。你若再想洞房,只怕要换人了。”
本来这魔枪听闻提亲二字,竟连闭关也不肯,径直突破阵法,前来发兵问罪了。
许文礼饱读诗书,此时却茫然道:“项庄是何人……为何舞剑……”
五日以后,展龙出关。求学谷中诸人业已筹办结束,分批解缆。
斩龙门的名号临时用不得,世人便以重云宗为化名,取的恰是风从虎,云从龙之意。
展长生正立在聚宝盆边,查验搬运出来的如山珍宝。他遴选出一盒夜明珠,颗颗有小儿拳头大小,珠辉照人,那盒子也是个宝贝,外旁观来不过两尺见方,内里空间却深不成测,那巨大的夜明珠足足装了半盒,大略一扫,约莫有九百余颗。
展长生暗道忸捏,他不过一介平常人,说不出高深事理,更不会口若悬河、长篇大论,就连眼下这四字,也不过是借花献佛,用了先贤聪明。
他怕展龙再无端担忧,干脆抬起一只手来,那玄色长袍如水下滑,暴露半截骨节美好的手臂,轻声道:“师兄,快些。”
有了夏桐生偷溜的前车之鉴,展长生心知困不住夏桐生,天然也困不住胡不归,干脆带二人一道历练。修道者逆天争命,步步险境,毕竟不是关在谷中就能修仙得道。
他只觉四周气温突然一降,周身顿时刺痛生硬,又忙解释道:“那公子行迹诡秘,随行者浩繁,修为更是高深莫测,我……部属……不敢离得太近。”
气味炽烈,铁锈味若隐若现,此情此景下,却仿佛催||情香普通,格外含混动听。
伏麒话音才落,空中俄然一阵狠恶闲逛,展长生惊诧不及防备,手中的宝盒落在地上,夜明珠哗啦啦滚了满地。
展龙半眯眼打量他半晌,却道:“不成,伏羲大蛇满身金毒,恐伤了你。”
此次斩龙门几近倾巢而出,并未留人看管。连刘忠也带了一众傀儡,伴随夏桐生、胡不归一道解缆。
议事结束,世人纷繁散去,展长生亦是迈出议事堂,前去聚宝盆地点的古井。
展长生笑道:“我灵脉能通神泉,百毒不侵,更何况乾坤九炼早已烂熟于心,戋戋一点蛇毒,何惧之有?”
许文礼却担忧道:“长生,斩龙门中并没有调兵遣将的武将,冒然打击,只怕……”
床榻上悄悄一声低泣,胡不归仿佛睡得极沉,转过身去,面朝墙边,将面庞埋葬在手臂间。
空中损毁的余波也被大阵反对,谷外却鲜明裂开了无数道裂口,模糊可见裂缝深处,红光闪闪,熔岩吼怒。
他扣住展永内行腕,只等师弟首肯,就要带他一道解缆。
展长生不觉气味短促,抬手勾住展龙颈项,抬头追逐师兄轻柔含混的唇舌。
展龙手掌在他臀侧一阵揉搓,又在展长生鼻尖颧骨上落吻:“傻师弟,今后我同你年年事岁,都是洞房。”
他将窥伺的谍报一一奉告,世人皆是神采沉重。
展龙罢休,却不肯回他,只转过身去,傲然道:“再过几日,天然尽化。”
展长生被他揉得心猿意马,回过神时,便只闻声房门关上,传来咔嗒一声响。
展龙眼眸愈发幽深,回应般握住他悬空的手掌,却只是紧紧紧盯他半晌,俄然笑道:“你这些不端庄手腕,留待洞房时再用。”
展长生见聚宝盆四周人群刹时散个精光,逃得慢者早已蒲伏在地,捂住丹田尽力对抗,个个面无人色。
展龙当然是珍而重之待他,唯恐蛇毒扰乱,才会回绝了展长生双修的邀约。
如果如此――那贵公子只怕是五族盟长老之一。
展长生低叹一声,略略抬手,将夏桐生肩头圈住,搂在怀中。
伏麒道:“枫燃岛要开了。”
故而不免天下众修趋之若鹜。
翌日凌晨,斩龙门高低诸人陆连续续,便朝东极洲方向进发。
那云外仙宫不受神王统辖,自成一国,宫中更有两株盘古开天辟地时遗留的上古神木,得之者能掌三界。
展长生笑道:“恰是。”随即弥补,“五族盟眼下忙于寻通天梯,大家想分一杯羹,天然得空兼顾斩龙门,恰是打击的好机会。”
此言一出,傅玄之便两眼一亮,应道:“掌门师叔高见!”
展长生却故作不知,只悄悄将另只手放在胡不归肩头,轻声道:“你兄弟二人一母同胞,却自小失散,现在能重聚,一半天意,一半倒是报酬。夏将军昔日只留下四字:前尘尽断。现在我亦有四字相赠:一期一会。”
天孤城一战时,傅玄之居功至伟,两柄却邪灵剑大放光彩,后由张易力荐,擢为长老。
东极洲唐家堡,乃是五族盟眼下的根底地点,现在妙手云集,所为的却并非灭世斩龙枪,而是另一桩大事。
不料身躯俄然腾空,竟被展龙拦腰夹在腋下,再落地时,已被送出房门。
只是他脾气跳脱,不拘末节,最不耐同庶务打交道。这些光阴斩龙门疗摄生息,又不能随便外出,整日里除了修炼便是修炼,傅玄之早已烦不堪烦。
他不肯怨生养他的长春派,天然将这笔帐尽数算到了五族盟头上。
求学谷外百里处一座火山毫无预警发作,赤红岩浆连同滚滚烟尘遮天蔽日,奔腾吼怒,冲刷大半个山体。
他在心中百转千回,殚精竭虑,却偏生想不出半个有效的谩骂。
展长生嘲笑,才开口道:“哪位长老打的快意算盘――”
伏麒深吸口气,禁止心头惶恐,颤声道:“不……不知。”
胡岩风在东极洲现身。
窗外风清月明,白云如絮,并无半点异状。
展长生低咳一声,只道:“山村别史,不提也罢。此次东极洲之行,明里是为枫燃岛,实则是为唐家堡。”
他忙抬手按住展龙手臂,低声道:“师兄……你对伏麒施压也于事无补。伏麒,劳烦你细心回想,不管任何枝端末节,可有些线索?”
许文礼两眼圆睁,自床榻上一跃而起:“你要直捣黄龙?”
终究只得感喟作罢,只道:“我两世为人,分歧一柄枪普通见地。”
展龙略一用力,就将这日趋学得歹意勾人的小师弟扯入怀中,炽热手掌贴在展长生脸颊上一阵厮磨。随即靠近在他嘴唇上悄悄一碰,舌尖轻扫唇面,展长生只觉犹若蝶翼轻扇,如有似无的触感自唇上掠过。
他唯恐展龙暴怒,又忙道:“去天然要去,总要容我做些筹办。师兄,那蛇鳞可炼化完成了?”
伏麒神采一松,终究下定决计,上前半步,靠近展长生耳畔低声道:“胡岩风曾同一名贵公子见面,二人扳谈时,那贵公子反复了数次,警告胡岩风不成伤你,又解释道:我欲向展长生提亲。”
展龙却疏忽他臣服姿势,只沉声问道:“是甚么人?”
但是这此中各种你来我往,如同求欢被拒普通,叫他情何故堪?
展长生哭笑不得,只得同他一道返回石屋,重设了静修阵法,盘坐在阵中,方才望向展龙,柔声道:“师兄,我助你炼化。”
展长生却不劝他,只同他说了些全不相干的事:“此次东极洲之行,实则项庄舞剑,意在沛公。”
展长生一身暗金绣云龙的玄色华服,安坐议事堂上首之位,如同虎踞龙盘,巍然嘲笑道:“五族盟夙来以公理自居,但是围攻斩龙门也罢,会合东极洲也罢,不过是为一己之私。他做得,为何我们做不得?各位长老,不如一道去枫燃岛寻宝。”
展长生自胡不归口中得知,胡岩风已掌紫晶令,在其位之上者,唯有赤木令同黄金令罢了。赤木令为五族盟十五位长老统统,黄金令独一一枚,且归盟主统统,当今无人晓得其下落。
伏麒道:“不敢当。恩公眼下……”
一期一会,缘深缘浅,不过比方晨雾夕露,留不得,放不下。
展长生却暴露温暖笑容,朝往窗外扫了一眼。
许文礼原有留守之意,只因他听闻长春派也在东极洲,旧事不堪回顾,不如逃一逃、避一避。
展龙玄衫如乌云腾腾,长发如漆,愈发衬得面庞毫无瑕疵,端丽如画,却又极其冰寒,远胜千年封冻的雪山。一双眼黑气中透赤色,盯住伏麒时,竟令得他后背一凉,不由后退了几步,终是扛不住魔枪铺天盖地的杀气,面色惨白,单膝跪在地上。
展长生见状也只得暗叹,任由世人保命逃脱。
许文礼却心领神会,长叹道:“如有夏元昭为你运筹帷幄,何愁五族盟不灭!”
这少年假装得极其低劣,肩头微颤,拳头紧握,乌发披垂间,耳垂泛红。
枫燃岛位处东极洲以北,由水中妖族保护。传闻岛中有通天梯,一说可通神国,另一说却道这通天梯连接的乃是上古神迹,云外仙宫。
伏麒夙来行容端肃,不苟谈笑,数十年不改,此时见了展长生,却少见地暴露踯躅神采,三番五次张口,末端仍然欲言又止。
一道人影早在岩浆喷发的时候便自火山口中拔地而起,挟雷霆万钧之势,暴风焦灼,等闲闯过大阵后,稳稳落在展长生身前。
展长生仓猝反手紧握展龙手掌,促声道:“师兄,且慢。”
展长生天然明白贰心机,如果追根究底,许文礼倒也未曾怨错了人。
展长生道:“尚在闭关。”
只求这一对兄弟来日莫要悔怨罢了。
现在见掌门发话要闯枫燃岛,自是千肯万肯,恐怕展长生改了主张,“枫燃岛乃十洲三国中位列前三的秘境,各处奇珍、步步机遇。即使寻不到通天梯,对我门中弟子也是一次天大的机遇。”
展永内行掌压上展龙手臂时,一阵暖和灵力无形披发,将先前的煞气化解洁净。几名主子却不敢迟误,连滚带爬、头也不回逃离了展龙威压范围。
他这番吹嘘正中展长生下怀,世人三言两语便议定了前去枫燃岛之事。
伏麒踌躇半晌,还是跟在展永存亡后,游移道:“另有一事……”
他又恶狠狠道:“若非五族盟勾引,我师尊、我五师兄……何至于迷了心窍,偏听偏信!此仇不报,誓不为人,长生,我随你一道走!”
展长生一拳砸在木门上,咬牙切齿同门内的师兄发狠:“若我再用这些手腕,就……就……”
天明时分,外出多时的伏麒返回求学谷,恰是风霜满征衣的模样,银发银甲染满班驳血痕烽烟,几乎粉饰了本来流光溢彩的光芒。
展长生怔愣好久,方才后知后觉,满面通红起来。
不但胡岩风现身,元化宗、水月山庄、天纵、天福、地耀、地绶……十洲三国、七城六郡――眼下只剩了五城六郡――诸多修士大能,俱都堆积到了东极洲。
浓烟连绵千里,岩浆过处,树木岩石摧毁殆尽。护谷大阵尽力运转,将毒烟遮挡在外,一时候谷内暗如傍晚。
伏麒面色和缓些许,却还是单膝着地,凝神回想,过了少倾方道:“胡岩风对那贵公子恭敬得很。”
他一面检视,一面还是留意到伏麒在一旁来回踱步,偏生不肯走开,便柔声问道:“伏麒,你是我的拯救仇人,有事但讲无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