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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游记》 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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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章 情因旧恨生灾毒 心主遭魔幸破光

戴一顶红艳艳戗金冠,穿一领黑淄淄乌皂服,踏一双绿阵阵云头履,系一条黄拂拂吕公绦。面如瓜铁,目若朗星。准头高大类回回,唇口翻张如达达。道心一片隐轰雷,伏虎降龙真羽士。

行者却到黄花观外,将尾巴上毛捋下七十根,吹口仙气,叫“变!”即变做七十个小行者;又将金箍棒吹口仙气,叫“变!”即变做七十个双角叉儿棒。每一个小行者,与他一根。他自家使一根,站在外边,将叉儿搅那丝绳,一齐着力,打个号子,把那丝绳都搅断,各搅了有十余斤。内里拖出七个蜘蛛,足有巴斗大的身躯,一个个攒动手脚,索着头,只叫:“饶命!饶命!”此时七十个小行者,按住七个蜘蛛,那边肯放。行者道:“且不要打他,只教还我师父师弟来。”那怪厉声高叫道:“师兄,还他唐僧,救我命也!”那羽士从里边跑出道:“mm,我要吃唐僧哩,救不得你了。”行者闻言,大怒道:“你既不还我师父,且看你mm的模样!”好大圣,把叉儿棒幌一幌,复了一根铁棒,双手举起,把七个蜘蛛精,纵情打烂,却似七个劖肉布袋儿,脓血淋淋,却又将尾巴摇了两摇,收了毫毛,单身轮棒,赶入里边来打羽士。

正嚷时,那七个蜘蛛精跑出来吐放丝绳,将我捆住,是我使法力走脱。问及地盘,说他秘闻,我却又使兼顾法搅绝丝绳,拖出妖来,一顿棒打死。这羽士即与他报仇,举宝剑与我相斗。斗经六十回合,他败了阵,随脱了衣裳,两胁下放出千只眼,有万道金光,把我罩定。以是进退两难,才变做一个鲮鲤鳞,从地下钻出来。正自悲切,忽听得你哭,故此相问。因见你为丈夫,有此纸钱酬谢,我师父丧身,更无一物相酬,以是自怨生悲,岂敢相戏!”那妇女放下水饭纸钱,对行者陪礼道:“莫怪,莫怪,我不知你是被难者。才据你说将起来,你不认得那羽士。他本是个百眼魔君,又唤做多目怪。

那羽士闻此言,却就愤恨,遂变了声色道:“这和尚本来这等无礼!这等惫懒!你们都放心,等我摆布他!”众女子谢道:“师兄如若脱手,等我们都来相帮打他。”羽士道:“不消打!不消打!常言道,一打三分低,你们都跟我来。”

羽士笑道:“你看贤妹说话,如何专为客来才说?却不疯了?且莫说我是个平静修仙之辈,就是个俗人家,有老婆长幼家务事,也等客去了再处。如何这等不贤,替我装幌子哩!且让我出去。”众怪又一齐扯住道:“师兄息怒,我问你,前边那客,是那方来的?”羽士唾着脸不承诺,众怪道:“方才小童出去取茶,我闻得他说,是四个和尚。”羽士作怒道:“和尚便如何?”众怪道:“四个和尚,内有一个白面胖的,有一个长嘴大耳的,师兄可曾问他是那边来的?”羽士道:“内里是有这两个,你如何晓得?想是在那边见他来?”女子道:“师兄原不知这个勉强。那和尚乃唐朝差往西天取经去的,今早到我洞里化斋,委是妹子们闻得唐僧之名,将他拿了。”羽士道:“你拿他怎的?”女子道:“我等久闻人说,唐僧乃十世修行的真体,有人吃他一块肉,延寿长生,故此拿了他。后被阿谁长嘴大耳朵的和尚把我们拦在濯垢泉里,先抢了衣服,后弄本领,强要同我等沐浴,也止他不住。他就跳下水,变作一个鲇鱼,在我们腿裆里钻来钻去,欲行奸骗之事,果有非常惫懒!他又跳出水去,现了秘闻,见我们不肯相从,他就使一柄九齿钉钯,要伤我们性命。若不是我们有些见地,几近遭他毒手。故此战兢兢逃生,又着你愚外甥与他敌斗,不知存亡如何。我们特来投兄长,望兄长念昔日同窗之雅,与我本日做个报冤之人!”

三藏道:“贫僧乃东土大唐驾下差往西天大雷音寺取经者。却才路过仙宫,竭诚进拜。”羽士闻言,满面熟春道:“教员乃虔诚大德之佛,小道不知,失于远候,恕罪!恕罪!”叫:“童儿,快去换茶来,一厢作速办斋。”那小童走将出来,众女子号召他来道:“这里有现成好茶,拿出去。”那孺子公然将五锺茶拿出。羽士赶紧双手拿一个红枣儿茶锺奉与唐僧。他见八戒身躯大,就认做大门徒,沙僧认做二门徒,见行者身量小,认做三门徒,以是第四锺才奉与行者。行者眼乖,接了茶锺,早已见盘子里那茶锺是两个黑枣儿,他道:“先生,我与你穿换一杯。”羽士笑道:“不瞒长老说,山野中贫羽士,茶果一时不备。才然在前面亲身寻果子,止有这十二个红枣,做四锺茶奉敬。小道又不成空陪,以是将两个下色枣儿作一杯作陪,此乃贫道恭敬之意也。”行者笑道:“说那边话?前人云,在家不是贫,路上贫杀人。

行者道:“我是个地里鬼,不管那边,自家都会访着。”毗蓝道:“也罢也罢,我本当不去,奈蒙大圣下临,不成灭了求经之善,我和你去来。”行者称谢了,道:“我忒无知,私行催促,但不知曾带甚么兵器。”菩萨道:“我有个绣花针儿,能破那厮。”行者忍不住道:“老姆误了我,早知是绣花针,不须劳你,就问老孙要一担也是有的。”毗蓝道:“你那绣花针,不过是钢铁金针,用不得。我这宝贝,非钢,非铁,非金,乃我小儿日眼里炼成的。”

三藏见了,厉声高叫道:

行者却同按下云头,走入观里,只见那羽士合了眼,不能举步。

你既然有此窜改,脱得金光,战得好久,必然有大神通,却只是还近不得那厮。我教你去请一名圣贤,他能破得金光,降得羽士。”行者闻言,赶紧唱喏道:“女菩萨知此来源,烦为指教指教。果是那位圣贤,我去要求,救我师父之难,就报你丈夫之仇。”妇人道:“我就说出来,你去请他,降了羽士,只可报仇罢了,恐不能救你师父。”行者道:“怎不能救?”妇人道:“那厮毒药最狠:药倒人,三日之间,骨髓俱烂。你此往回恐迟了,故不能救。”行者道:“我会走路;凭他多远,千里只消半日。”女子道:“你既会走路,听我说:此处到那边有千里之遥。那厢有一座山,名唤紫云山,山中有个千花洞。洞里有位圣贤,唤做毗蓝婆。他能降得此怪。”行者道:“那山坐落何方?

行者听言,眼中泪下。那妇女见了作怒道:“你甚无知!我为丈夫烦恼生悲,你如何泪眼愁眉,欺心戏我?”行者躬身道:“女菩萨息怒,我本是东土大唐钦差御弟唐三藏大门徒孙悟空行者。因往西天,行过黄花观歇马。那观中羽士,不知是个甚么妖精,他与七个蜘蛛精,结为兄妹。蜘蛛精在盘丝洞关键我师父,是我与师弟八戒、沙僧救解得脱。那蜘蛛精走到他这里,背了是非,说我等有棍骗之意。羽士将毒药茶药倒我师父师弟共三人,连马四口,陷在他观里。惟我未曾吃他茶,将茶锺掼碎,他就与我相打。

行者道:“公子是谁?”毗蓝道:“小儿乃昴日星官。”行者惶恐不已。早瞥见金光艳艳,即回向毗蓝道:“金光处便是黄花观也。”

那菩萨即下榻,合掌回礼道:“大圣,失迎了,你从那边来的?”行者道:“你如何就认得我是大圣?”毗蓝婆道:“你当年大闹天宫时,普地里传了你的形象,那个不知,阿谁不识?”行者道:“恰是功德不出门,恶事传千里,象我现在皈正佛门,你就不晓的了!”毗蓝道:“几时皈正?恭喜!恭喜!”行者道:“近能脱命,保师父唐僧上西天取经,师父遇黄花观羽士,将毒药茶药倒。我与那厮赌斗,他就放金光罩住我,是我使神通走脱了。闻菩萨能灭他的金光,特来拜请。”菩萨道:“是谁与你说的?我自赴了盂兰会,到今三百余年,未曾出门。我隐姓埋名,更无一人知得,你却如何得知?”

八戒拿钯就筑,又被毗蓝止住道:“天蓬息怒,大圣知我洞里无人,待我收他去看管流派也。”行者道:“感蒙大德,岂不阿谀!但只是教他现本象,我们看看。”毗蓝道:“轻易。”即上前用手一指,那羽士扑的倒在灰尘,现了原身,乃是一条七尺是非的大蜈蚣精。毗蓝使小指头挑起,驾祥云径转千花洞去。八戒打仰道:“这妈妈儿却也短长,如何就降这般恶物?”行者笑道:“我问他有甚兵器破他金光,他道有个绣花针儿,是他儿子在日眼里炼的。及问他公子是谁,他道是昴日星官。我想昴日星是只公鸡,这老妈妈子必然是个母鸡。鸡最能降蜈蚣,以是能收伏也。”三藏闻言顶礼不尽,教:“门徒们,清算去罢。”那沙僧即在内里寻了些米粮,安排了些斋,俱饱餐一顿。牵马挑担,请师父出门。行者从他厨中放了一把火,把一座观顷刻烧得煨烬,却拽步长行。恰是,唐僧得命感毗蓝,了性消弭多目怪。

急唤仙童看茶,当有两个小童,即入里边,寻茶盘,洗茶盏,擦茶匙,办茶果。忙忙的乱走,早轰动那几个朋友。

行者骂道:“你这泼怪装瞎子哩!”耳朵里取出棒来就打。毗蓝扯住道:“大圣莫打,且看你师父去。”行者径至前面客位里看时,他三人都睡在地上吐痰吐沫哩。行者垂泪道:“却如何好!却如何好”!毗蓝道:“大圣休悲,也是我本日出门一场,干脆积个阴德,我这里有解毒丹,送你三丸。”行者回身拜求。那菩萨袖中取出一个破纸包儿,内将三粒红丸子递与行者,教放入口里。行者把药扳开他们牙关,每人揌了一丸。斯须,药味入腹,便就一齐呕哕,遂吐出毒味,得了性命。那八戒先爬起道:“闷杀我也!”三藏沙僧俱醒了道:“好晕也!”行者道:“你们那茶里中了毒了,亏这毗蓝菩萨援救,快都来拜谢。”三藏欠身整衣谢了。八戒道:“师兄,那羽士在那边?等我问他一问,为何这般害我!”行者把蜘蛛精上项事说了一遍,八戒发狠道:“这厮既与蜘蛛为姊妹,定是妖精!”行者指道:“他在那殿外立定装瞎子哩。”

话说孙大圣搀扶着唐僧,与八戒、沙僧奔上通衢,一向西来。不半晌,忽见一处楼阁重重,宫殿巍巍。唐僧勒马道:“门徒,你看那是个甚么去处?”行者举头旁观,俄然见:山环楼阁,溪绕亭台。门前杂树密森森,宅外野花香艳艳。柳间栖白鹭,浑如烟里玉无瑕;桃内啭黄莺,却似火中金有色。双双野鹿,忘情闲踏绿莎茵;对对山禽,飞语高鸣红树杪。真如刘阮露台洞,不亚神仙阆苑家。行者报导:“师父,那地点也不是贵爵第宅,也不是大富人家,却象一个庵观寺院,到那边方知端的。”三藏闻言,加鞭促马。师徒们来至门前旁观,门上嵌着一块石板,上有黄花观三字。三藏上马,八戒道:“黄花观乃羽士之家,我们出来会他一会也好,他与我们衣冠虽别,修行普通。”

却说羽士走进方丈中,只见七个女子齐齐跪倒,叫:“师兄!师兄!听小妹子一言!”羽士用手搀起道:“你们早间来时,要与我说甚么话,可可的本日丸药,这枝药忌见阴人,以是未曾答你。现在又有客在内里,有话且渐渐说罢。”众怪道:“告禀师兄,这桩事,专为客来方敢奉告,若客去了,纵说也没用了。”

那羽士换了一件衣服,虚礼谦恭走将出去,请唐僧等又至客位坐下道:“教员父莫怪,适间去前面叮咛小徒,教他们挑些青菜萝卜,安排一顿素斋扶养,以是失陪。”三藏道:“贫僧素手进拜,如何敢劳赐斋?”羽士笑云:“你我都是削发人,见庙门就有三升俸粮,何言素手?敢问教员父,是何宝山?到此何干?”

你是住家儿的,何故言贫!象我们这行脚僧,才是真贫哩。我和你换换,我和你换换。”三藏闻言道:“悟空,这仙长实乃爱客之意,你吃了罢,换怎的?”行者无法,将左手接了,右手挡住,看着他们。却说那八戒,一则饥,二则渴,本来是食肠大大的,见那锺子里有三个红枣儿,拿起来锺的都咽在肚里。师父也吃了,沙僧也吃了。一顷刻,只见八戒脸上变色,沙僧满眼堕泪,唐僧口中吐沫,他们都坐不住,晕倒在地。这大圣情知是毒,将茶锺手举起来,望羽士劈脸一掼。羽士将袍袖隔起,当的一声,把个锺子跌得粉碎。羽士怒道:“你这和尚,非常村卤!如何把我锺子碎了?”行者骂道:“你这牲口!你看我那三小我是如何说!我与你有甚相干,你却将毒药茶药倒我的人?”羽士道:“你这个村牲口,闯下祸来,你岂不知?”行者道:“我们才进你门,方叙了坐次,道及乡贯,又未曾有个高言,那边闯下甚祸?”羽士道:“你可曾在盘丝洞化斋么?你可曾在濯垢泉沐浴么?”

那羽士见他打死了师妹,心甚不忍,即发狠举剑来迎。这一场各怀忿怒,一个个大展神通,这一场好杀:妖精轮宝剑,大圣举金箍。都为唐朝三藏,先教七女呜呼。现在大展经纶手,施威弄法逞金吾,大圣神光壮,妖仙胆气粗。浑身解数如花锦,双手腾那似辘轳。乒乓剑棒响。暗澹野云浮。劖言语,使霸术,一来一往如画图。杀得风响沙飞狼虎怕,天昏地暗斗星无。那羽士与大圣战经五六十合,渐觉手软,一时候松了筋节,便解开衣带,忽辣的响一声,脱了皂袍。

道:“有。”又问:“可有个长嘴大耳朵的?”道:“有。”女怪道:“你快去递了茶,对你师父丢个眼色,着他出去,我有要紧的话说。”公然那仙童将五杯茶拿出去。羽士敛衣,双手拿一杯递与三藏,然后与八戒、沙僧、行者。茶罢收锺,小童丢个眼色,那羽士就欠身道:“各位请坐。”教:“童儿,放了茶盘陪侍,等我去去就来。”此时长老与门徒们,并一个小童出殿上观玩不题。

羽士对七个女子道:“mm,我这宝贝,若与凡人吃,只消一厘,入腹就死;若与神仙吃,也只消三厘就绝。这些和尚,只怕也有些道行,须得三厘。快取等子来。”内一女子急拿了一把等子道:“称出一分二厘,分作四分。”却拿了十二个红枣儿,将枣掐破些儿,揌上一厘,分在四个茶锺内;又将两个黑枣儿做一个茶锺,着一个托盘安了,对众女说:“等我去问他。不是唐朝的便罢;如果唐朝来的,就教换茶,你却将此茶令童儿拿出。但吃了,个个身亡,就与你报了此仇,解了烦恼也。”七女感激不尽。

长老欢乐上殿,推开门,见有三清圣象,供桌有炉有香,即拈香注炉,礼拜三匝,方与羽士施礼。遂至客位中,同门徒们坐下。

毗蓝随于衣领里取出一个绣花针,似眉毛粗细,有五六分是非,拈在手,望空抛去。少时候,响一声,破了金光。行者喜道:“菩萨,妙哉妙哉!寻针寻针!”毗蓝托在手掌内道:“这不是?”

行者笑道:“我儿子!打不过人,就脱剥了也是不能彀的!”本来这羽士剥了衣裳,把手一齐抬起,只见那两胁下有一千只眼,眼中迸放金光,非常短长:森森黄雾,艳艳金光,森森黄雾,两边胁下似喷云;艳艳金光,千只眼中如放火。摆布却如金桶,东西犹似铜钟。此乃妖仙施法力,羽士显神通,幌眼迷天遮日月,罩人爆燥气昏黄;把个齐天孙大圣,困在金光黄雾中。行者慌了手脚,只在那金光影里乱转,向前不能举步,退后不能动脚,却便似在个桶里转的普通。无法又爆燥不过,他急了,往上实在一跳,却撞破金光,扑的跌了一个倒栽葱,觉道撞的头疼,急伸头摸摸,把顶梁皮都撞软了,自家心焦道:“倒霉!倒霉!这颗头本日也不济了!常时刀砍斧剁,莫能伤损,却如何被这金光撞软了皮肉?久今后定要贡脓,即使好了,也是个破感冒。”一会家爆燥难禁,却又自家计算道:“前去不得,后退不得,左行不得,右行不得,往上又撞不得,却如何好?往下走他娘罢!”

行者道:“濯垢泉乃七个女怪。你既说出这话,必然与他苟合,必然也是妖精!不要走!吃我一棒!”好大圣,去耳朵里摸出金箍棒,幌一幌,碗来粗细,望羽士劈脸打来。那羽士急回身躲过,取一口宝剑来迎。他两个厮骂厮打,早轰动那边边的女怪。他七个一拥出来,叫道:“师兄且莫劳心,待小妹子拿他。”行者见了越生嗔怒,双手轮铁棒,丢开解数,滚将出来乱打。只见那七个敞畅怀,腆着乌黑肚子,脐孔中作出法来:骨都都丝绳乱冒,搭起一个天篷,把行者盖在底下。行者见事不谐,即翻身念声咒语,打个筋斗,扑的撞破天篷走了,忍着性气,淤淤的立在空中看处,见那怪丝绳幌亮,穿穿道道,倒是穿越的经纬,瞬息间,把黄花观的楼台殿阁都遮得无影无形。行者道:“短长!短长!早是未曾着他手!怪道猪八戒跌了多少!似这般怎生是好!我师父与师弟却又中了毒药。这伙怪合意同心,却不知是个甚来源,待我还去问那地盘神也。”

好大圣,念个咒语,摇身一变,变做个穿山甲,别名鲮鲤鳞。端的是:四只铁爪,钻山碎石如挝粉;浑身鳞甲,破岭穿岩似切葱。两目光亮,好便似双星幌亮;一嘴锋利,胜强如钢钻金锥。药中有性穿山甲,鄙谚呼为鲮鲤鳞。你看他硬着头,往地下一钻,就钻了有二十余里,方才出头。本来那金光只罩得十余里。出来现了秘闻,力软筋麻,浑身疼痛,止不住眼中堕泪,忽失声叫道:“师父啊!当年秉教出山中,共往西来苦用工。大海洪波无惊骇,阴沟以内却遭风!”

“老神仙,贫僧问讯了。”那羽士猛昂首,一见心惊,丢了手中之药,按簪儿,整衣服,降阶驱逐道:“教员父失迎了,请内里坐。”

本来那盘丝洞七个女怪与这羽士同堂学艺,自从穿了旧衣,唤出儿子,径来此处。正在前面裁剪衣服,忽见那孺子看茶,便问道:“童儿,有甚客来了,这般忙冗?”仙童道:“适间有四个和尚出去,师父教来看茶。”女怪道:“可有个白胖和尚?”

却从何方去?”女子用手指定道:“那直南上便是。”行者转头看时,那女子早不见了。行者仓猝礼拜道:“是那位菩萨?我弟子钻昏了,不能了解,千乞留名,好谢!”只见那半空中叫道:“大圣,是我。”行者急昂首看处,原是黎山老姆,赶至空中谢道:“老姆从何来指教我也?”老姆道:“我才自龙华会上返来,见你师父有难,假做孝妇,借夫丧之名,免他一死。你快去请他,但不成说出是我指教,那圣贤有些多怪人。”

沙僧道:“说得是,一则出来看看景色,二来也当撒货头口。看便利处,安排些斋饭与师父吃。”长老依言,四众共入,但见二门上有一对春联:“黄芽白雪神仙府,瑶草琪花羽士家。”行者笑道:“这个是烧茅炼药,弄炉火,提罐子的羽士。”三藏捻他一把道:“谨言!谨言!我们不与他了解,又不认亲,摆布临时一会,管他怎的?”说不了,进了二门,只见那正殿谨闭,东廊下坐着一个羽士在那边丸药。你看他怎生打扮:

行者谢了,告别,把筋斗云一纵,随到紫云山上,按定云头,就见那千花洞。那洞外:青松遮胜境,翠柏绕仙居。绿柳盈山道,奇花满涧渠。香兰围石屋,芳草映岩嵎。流水连溪碧,云封古树虚。野禽声聒聒,幽鹿步缓缓。修竹枝枝秀,红梅叶叶舒。寒鸦栖古树,春鸟嗓高樗。夏麦盈田广,秋禾各处余。四时无叶落,八节有花如。每生瑞霭连霄汉,常放祥云接太虚。这大圣喜喜好欢走将出来,一程一节,看不尽天涯的景色。直入内里,更没小我儿,见悄悄悄悄的,鸡犬之声也无,心中暗道:“这圣贤想是不在家了。”又进数里看时,见一个女道姑坐在榻上。你看他怎生模样:头戴五花纳锦帽,身穿一领织金袍。脚踏云尖凤头履,腰系攒丝双穗绦。面似秋容霜后老,声如春燕社前娇。腹中久谙三乘法,心上常修四谛饶。悟出空空真正果,炼成了了自清闲。恰是千花洞里佛,毗蓝菩萨姓名高。行者止不住脚,近前叫道:“毗蓝婆菩萨,问讯了。”

毕竟向前去另有甚么事体,且听下回分化。

美猴王合法悲切,忽听得山背后有人哭泣,即欠身揩了眼泪,转头旁观。但见一个妇人,身穿重孝,左手托一盏凉浆水饭,右手执几张烧纸黄钱,从那厢一步一声哭着走来。行者点头嗟叹道:“恰是堕泪眼逢堕泪眼,断肠人遇断肠人!这一个妇人,不知所哭何事,待我问他一问。”那妇人不一时走上路来,迎着行者。行者躬身问道:“女菩萨,你哭的是甚人?”妇人噙泪道:“我丈夫因与黄花观观主买竹竿争讲,被他将毒药茶药死,我将这陌纸钱烧化,以报佳耦之情。”

众女子相随摆布。他入房内,取了梯子,转过床后,爬上屋梁,拿下一个小皮箱儿。那箱儿有八寸高低,一尺是非,四寸宽窄,上有一把小铜锁儿锁住。即于袖中拿出一方鹅黄绫汗巾儿来,汗巾须上系着一把小钥匙儿。开了锁,取出一包儿药来,此药乃是:山中百鸟粪,扫积上千斤。是用铜锅煮,煎熬火候匀。千斤熬一杓,一杓炼三分。三分还要炒,再锻再重熏。制成此毒药,贵似宝和珍。如若尝他味,入口见阎君!

好大圣,按落云头,捻着诀,念声“唵”字真言,把个地盘老儿又拘来了,战兢兢跪下路旁叩首道:“大圣,你去救你师父的,为何又转来也?”行者道:“早间救了师父,前去不远,遇一座黄花观。我与师父等出来看看,那观主驱逐。才叙话间,被他把毒药茶药倒我师父等。我幸未曾吃茶,使棒就打,他却说出盘丝洞化斋、濯垢泉沐浴之事,我就知那厮是怪。才举手相敌,只见那七个女子跑出,吐放丝绳,老孙亏有见地走了。我想你在其间为神,定知他的来源。是个甚么妖精,诚恳说来,免打!”地盘叩首道:“那妖精到此,住不上十年。小神自三年前检点以后,方见他的秘闻,乃是七个蜘蛛精。他吐那些丝绳,乃是蛛丝。”行者闻言,非常欢乐道:“据你说,倒是小可。既这般,你归去,等我作法降他也。”那地盘叩首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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