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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游记》 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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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章 盘丝洞七情迷本 濯垢泉八戒忘形

话表三藏别了朱紫国王,清算鞍马西进。行彀多少山原,历尽无穷水道,不觉的秋去冬残,又值春光明丽。师徒们正在路踏青玩景,忽见一座庵林,三藏滚鞍上马,站立大道之旁。行者问道:“师父,这条路平坦天真,因何不走?”八戒道:“师兄好不通情!师父在顿时坐得困了,也让他下来关关风是。”三藏道:“不是关风,我看那边是小我家,意欲自去化些斋吃。”行者笑道:“你看师父说的是那边话。你要吃斋,我自去化,鄙谚云一日为师,毕生为父,岂有为弟子者高坐,西席父去化斋之理?”三藏道:“不是这等说。常白天一望无边无边,你们没远没近的去化斋,本日人家逼近,能够叫应,也让我去化一个来。”

那些怪见白痴凶悍,一个个现了本象,飞将起去,叫声“变!”斯须间,一个变十个,十个变百个,百个变千个,千个变万个,个个都变成无穷之数。只见:满天飞抹蜡,各处舞蜻蜓。

流去二三里之遥,淌到田里,还是温水。池上又有三间亭子,亭子中近后壁放着一张八只脚的板凳。两山头放着两个描金彩漆的衣架。行者暗中喜嘤嘤的,一翅飞在那衣架头上钉住。

那女子都跳下水去,一个个跃浪翻波,负水玩耍。行者道:“我若打他啊,只消把这棍子往池中一搅,就叫做滚汤泼老鼠,一窝儿都是死。不幸!不幸!打便打死他,只是低了老孙的名头。常言道,男不与女斗,我这般一个男人,打杀这几个丫头,实在不济。不要打他,只送他一个绝后计,教他动不得身,出不得水,多少是好。”好大圣,捏着诀,念个咒,摇身一变,变作一个饿老鹰,但见:毛犹霜雪,眼若明星。妖狐见处魂皆丧,狡兔逢时胆尽惊。钢爪锋芒快,英姿猛气横。会使老拳供口腹,不辞亲手逐高涨。万里寒空随高低,穿云检物任他行。呼的一翅,飞向前,轮并利爪,把他那衣架上搭的七套衣服,纵情雕去,径转岭头,现出秘闻来见八戒、沙僧道:“你看。”那白痴迎着对沙僧笑道:“师父本来是典当铺里拿了去的。”沙僧道:“怎见得?”八戒道:“你不见师兄把他些衣服都抢将来也?”行者放下道:“此是妖精穿的衣服。”八戒道:“如何就有这很多?”

三藏道:“门徒啊,本日气候晴明,与那风雨之时分歧。当时节,汝等必然远去,此小我家,等我去,有斋无斋,能够就回走路。”

鹰最能、虫,一嘴一个,爪打翅敲,斯须,打得罄尽,满空无迹,地积尺余。

蜜蚂追头额,蜍蜂刺眼睛。班毛前后咬,牛蜢高低叮。劈面漫漫黑,翛翛神鬼惊。八戒慌了道:“哥啊,只说经好取,西方路上,虫儿也欺负人哩!”行者道:“兄弟,不要怕,快上前打!”八戒道:“扑头扑脸,浑身高低,都叮有十数层厚,却如何打?”行者道:“没事!没事!我自有手腕!”沙僧道:“哥啊,有甚手腕,快使出来罢!一会子秃顶上都叮肿了!”好大圣,拔了一把毫毛,嚼得粉碎,喷将出去,即变做些黄、麻、鴏、白、雕、鱼、鹞。八戒道:“师兄,又打甚么市语,黄啊、麻啊哩?”行者道:“你不知,黄是黄鹰,麻是麻鹰,鴏是鴏鹰,白是白鹰,雕是雕鹰,鱼是鱼鹰,鹞是鹞鹰。那妖精的儿子是七样虫,我的毫毛是七样鹰。”

行者道:“我自有处。”好大圣,束一束皋比裙,掣出金箍棒,拽开脚,两三步跑到前边,瞥见那丝绳缠了有千百层厚,穿穿道道,却似经纬之势,用手按了一按,有些粘软沾人。行者更不知是甚么东西,他即举棒道:“这一棒,莫说是几千层,就有几万层,也打断了!”正欲打,又停停止道:“如果硬的便可打断,这个软的,只好打匾罢了。假定惊了他,缠住老孙,反为不美。等我且问他一问再打。”你道他问谁?即捻一个诀,念一个咒,拘得个地盘老儿在庙里似推磨的普通乱转。地盘婆儿道:“老儿,你转怎的?好道是羊儿风发了!”地盘道:“你不知!你不知!有一个齐天大圣来了,我未曾接他,他那边拘我哩。”婆儿道:“你去见他便了,却如安在这里打转?”地盘道:“若去见他,他那棍子好不重,他管你好歹就打哩!”婆儿道:“他见你这等老了,那边就打你?”

我问你,其间是甚处所?”地盘道:“大圣从那厢来?”行者道:“我自东土往西来的。”地盘道:“大圣东来,可曾在那山岭上?”

行者道:“七套。”八戒道:“如何这般剥得轻易,又剥得洁净?”

行者道:“正在那山岭上,我们行李马匹还都歇在那岭上不是!”地盘道:“那岭叫做盘丝岭,岭下有洞叫做盘丝洞,洞里有七个妖精。”行者道:“是男怪女怪?”地盘道:“是女怪。”行者道:“他有多大神通?”地盘道:“小神力薄威短,不知他有多大手腕,只知那正南上,离此有三里之遥,有一座濯垢泉,乃天生的热水,原是上方七仙姑的混堂。自妖精到此居住,占了他的濯垢泉,仙姑更未曾与他争竞,平白地就让与他了。我见天仙不惹妖魔怪,必然精灵有大能。”行者道:“占了此泉何干?”地盘道:“这怪占了混堂,一日三遭,出来沐浴。现在巳时已过,中午将来哑。”行者听言道:“地盘,你且归去,等我自家拿他罢。”

众女子笑道:“长老,此是素的。”长老道:“阿弥陀佛!若象这等素的啊,我和尚吃了,莫想见得世尊,获得经卷。”众女子道:“长老,你削发人,切莫拣人布施。”长老道:“怎敢,怎敢!我和尚奉大唐旨意,一起西来,微生不损,见苦就救,遇谷粒手拈入口,逢丝缕连缀遮身,怎敢拣主布施!”众女子笑道:“长老虽不拣人布施,却只要些上门怪人。莫嫌粗淡,吃些儿罢。”长老道:“实是不敢吃,恐破了戒,望菩萨摄生不若放生,放我和尚出去罢。”那长老挣着要走,那女子拦住门,如何肯放,俱道:“上门的买卖,倒不好做!放了屁儿,却使手掩,你往那边去?”他一个个都会些技艺,手脚又活,把长老扯住,顺手牵羊,扑的掼倒在地。世人按住,将绳索捆了,吊颈高吊,这吊有个名色,叫做“神仙指路”。本来是一只手向前,牵丝吊起; 一只手拦腰捆住,将绳吊起,两只脚向后一条绳吊起,三条绳把长老吊在梁上,倒是脊背朝上,肚皮朝下。那长老忍着疼,噙着泪,心中暗恨道:“我和尚这等命苦!只说是好人家化顿斋吃,岂晓得落了火坑!门徒啊!速来救我,还得见面,但迟两个时候,我命休矣!”那长老固然忧?,却还留意看着那些女子。

咦!毕竟这去,不知那怪的休咎如何,且听下回分化。

却说八戒跌得昏头昏脑,猛昂首见丝篷丝索俱无,他才一步一探爬将起来,忍着疼找回原路,见了行者,用手扯住道:“哥哥,我的头可肿、脸可青么?”行者道:“你怎的来?”八戒道:“我被那厮将丝绳罩住,放了绊脚索,不知跌了多少跟头,跌得我腰拖背折,寸步难移。却才丝篷索子俱空,方得了性命返来也。”沙僧见了道:“罢了,罢了!你闯下祸来也!那怪必然往洞里去伤害师父、我等快去救他!”行者闻言急拽步便走,八戒牵着马吃紧来到庄前,但见那石桥上有七个小妖儿挡住道:“慢来,慢来!吾等在此!”行者看了道:“好笑!洁净都是些小人儿!长的也只要二尺五六寸,不满三尺;重的也只要八九斤,不满十斤。”喝道:“你是谁?”那怪道:“我乃七仙姑的儿子。你把我母亲欺辱了,还敢无知,打上我门!不要走!细心!”好怪物!一个个手之舞之,足之蹈之,乱打将来。八戒见了生嗔,本是跌恼了的性子,又见那伙虫蛭小巧,就发狠举钯来筑。

却说那行者、八戒、沙僧,都在大道之旁。他二人都放马看担,惟行者是个玩皮,他且跳树攀枝,摘叶寻果,忽转头,只见一片亮光,慌得跳下树来,呼喊道:“不好,不好!师父造化低了!”行者用手指道:“你看那庄院如何?”八戒沙僧共目视之,那一片如雪又亮如雪,似银又光似银。八戒道:“罢了罢了!师父遇着妖精了!我们快去救他也!”行者道:“贤弟莫嚷,你都不见怎的,等老孙去来。”沙僧道:“哥哥细心。”

本来那边边没甚房廊,只见那:峦头矗立,地脉遥长。峦头矗立接云烟,地脉遥长通海岳。门近石桥,九曲九湾流水顾;园栽桃李,千株千颗斗秾华。藤薜挂悬三五树,芝兰香散万千花。远观洞府欺蓬岛,近睹山林压太华。恰是妖仙寻隐处,更无邻舍独立室。有一女子上前,把石头门推开两扇,请唐僧内里坐。那长老只得出来,忽昂首看时,铺设的都是石桌、石凳,寒气阴阴。长老心惊,暗自思忖道:“这去处少吉多凶,决然不善。”众女子喜笑吟吟都道:“长老请坐。”长老没何如,只得坐了,少时候,打个冷禁。众女子问道:“长老是何宝山?化甚么缘?还是修桥补路,建寺礼塔,还是造佛印经?请缘簿出来看看。”长老道:“我不是化缘的和尚。”女子道:“既不化缘,到此何干?”长老道:“我是东土大唐差去西天大雷音求经者。适过宝方,腹间饥馁,特造檀府,募化一斋,贫僧就行也。”众女子道:“好!好!好!常言道,远来的和尚都雅经。mm们!不成怠慢,快办斋来。”

走入石房,取几件旧衣穿了,径至后门口立定叫:“孩儿们安在?”本来那妖精一个有一个儿子,却不是他养的,都是他结拜的干儿子。驰名唤做蜜、蚂、蜍、班、蜢、蜡、蜻:蜜是蜜蜂,蚂是马蜂,蜍是蜍蜂,班是班毛,蜢是牛蜢,蜡是抹蜡,蜻是蜻蜓。本来那妖精幔天结网,掳住这七般虫蛭,却要吃他。古云禽有禽言,兽有兽语,当时这些虫哀告饶命,愿拜为母,遂此春采百花供怪物,夏寻诸卉孝妖精。忽闻一声呼喊,都到面前问:“母亲有何使令?”众怪道:“儿啊,早间我们错惹了唐朝来的和尚,才然被他门徒拦在池里,出了多少丑,几近丧了性命!汝等尽力,快出门前去退他一退。如得胜后,可到你娘舅家来会我。”那些怪既得逃生,往他师兄处,孽嘴生灾不题。你看这些虫蛭,一个个摩拳擦掌,出来迎敌。

三兄弟方才闯过桥去,径入洞里,只见教员父吊在那边哼哼的哭哩。八戒近前道:“师父,你是要来这里吊了耍子,不知作成我跌了多少跟头哩!”沙僧道:“且解下师父再说。”行者即将绳索挑断放下唐僧,都问道:“妖精那边去了?”唐僧道:“那七个怪都赤条条的今后边叫儿子去了。”行者道:“兄弟们,跟我来寻去。”三人各持兵器,今后园里寻处,不见踪迹。都到那桃李树上寻遍不见,八戒道:“去了!去了!”沙僧道:“不必寻他,等我扶师父去也。”弟兄们复来前面请唐僧上马道:“师父,下次化斋,还让我们去。”唐僧道:“门徒呵,今后就是饿死,也再不自专了。”八戒道:“你们扶师父走着,等老猪一顿钯筑倒他这屋子,教他来时没处安身。”行者笑道:“筑还吃力,不若寻些柴来,与他个断根罢。”好白痴,寻了些朽松破竹,干柳枯藤,点上一把火,烘烘的都烧得洁净。师徒却才放心前来。

八戒抖擞精力,欢天喜地举着钉钯,拽开步,径直跑到那边。忽的推开门看时,只见那七个女子,蹲在水里,口中漫骂那鹰哩,道:“这个匾毛牲口!猫嚼头的亡人!把我们衣服都雕去了,教我们怎的脱手!”八戒忍不住笑道:“女菩萨,在这里沐浴哩,也照顾我和尚洗洗何如?”那怪见了作怒道:“你这和尚,非常无礼!我们是在家的女流,你是个削发的男人。古书云:七年男女分歧席,你好和我们同塘沐浴?”八戒道:“气候酷热,没何如,姑息容我洗洗儿罢。那边调甚么书担儿,同席分歧席!”

地盘道:“他平生好吃没钱酒,偏打老年人。”两口儿讲一会,没何如只得走出去,战兢兢的跪在路旁叫道:“大圣,当境地盘叩首。”行者道:“你且起来,不要假忙,我且不打你,寄下在那边。

这大圣独显神通,摇身一变,变作个麻苍蝇儿,钉在路旁草梢上等候。斯须间,只听得呼呼吸吸之声,如同蚕食叶,却似海生潮。只好有半盏茶时,丝绳皆尽,仍然现出庄村,还象当初模样。又听得呀的一声,柴扉响处,里边笑语鼓噪,走出七个女子。行者在暗中细看,见他一个个联袂相搀,挨肩执袂,有说有笑的,走过桥来,果是斑斓。但见:比玉香尤胜,如花语更真。柳眉横远岫,檀口破樱唇。钗头翘翡翠,弓足闪绛裙。却似嫦娥临下界,仙子落凡尘。行者笑道:“怪不得我师父要来化斋,本来是这普通好处。这七个美人儿,倘使留住我师父,要吃也不彀一顿吃,要用也不彀两日用,要脱手轮番一摆布就是死了。

行者道:“那曾用剥。本来此处唤做盘丝岭,那庄村唤做盘丝洞。洞中有七个女怪,把我师父拿住,吊在洞里,都向濯垢泉去沐浴。那泉倒是六合产成的一塘子热水。他都算计着洗了澡要把师父蒸吃。是我跟到那边,见他脱了衣服下水,我要打他,恐怕污了棍子,又怕低了名头,是以未曾动棍,只变做一个饿老鹰,雕了他的衣服。他都忍辱害羞,不敢出头,蹲在水中哩。我等快去解下师父走路罢。”

涓涓珠泪泛,滚滚玉团津。光滑原非酿,清平还自温。瑞祥本地秀,造化乃天真。才子洗处冰肌滑,扫荡尘烦贵体新。那混堂约有五丈余阔,十丈多长,内有四尺深浅,但见水清完整。底下水一似滚珠泛玉骨都都冒将上来,四周有六七个孔窍通流。

八戒依言,即取出钵盂,与他换了衣帽。拽开步,直至那庄前旁观,却也好座住场,但见:石桥矗立,古树森齐。石桥矗立,潺潺流水接长溪;古树森齐,聒聒幽禽鸣远岱。桥那边稀有椽茅舍,清清雅雅若仙庵;又有那一座蓬窗,白白明显欺道院。窗前忽见四才子,都在那边刺凤描鸾做针线。长老见那人家没个男儿,只要四个女子,不敢出来,将身立定,闪在乔林之下,只见那女子,一个个:闺心坚似石,兰性喜如春。娇脸红霞衬,朱唇绛脂匀。蛾眉横月小,蝉鬓迭云新。若到花间立,游蜂错当真。少停有半个时候,一发静悄悄,鸡犬无声。自家思虑道:“我若没本领化顿斋饭,也惹那门徒笑我,敢道为师的化不出斋来,为徒的怎能去拜佛。”长老没计何如,也带了几分不是,趋步上桥,又走了几步,只见那茅舍内里有一座木香亭子,亭子下又有三个女子在那边踢气球哩。你看那三个女子,比那四个又生得分歧,但见那:飘荡翠袖,摇拽缃裙。飘荡翠袖,低笼着玉笋纤纤;摇拽缃裙,半暴露弓足窄窄。描述体势非常全,动静脚根千样躧。拿头过论有凹凸,张泛送来真又楷。回身踢个出墙花,退步翻成大过海。轻接一团泥,单枪急对拐。明珠上佛头,实捏来尖靴。窄砖偏会拿,卧鱼将脚跘。平腰折膝蹲,扭顶翘跟躧。扳凳能喧泛,披肩甚脱洒。绞裆任来往,锁项随扭捏。踢的是黄河水倒流,金鱼滩上买。阿谁错认是头儿,这个回身就打拐。端然捧上臁,周正尖来潠。提跟潠草鞋,倒插转头采。退步泛肩妆,钩儿只一歹。版篓下来长,便把夺门揣。踢到美心时,才子齐喝采。一个个汗流粉腻透罗裳,兴懒情疏方叫海。

言不尽,又有诗为证,诗曰:蹴踘当场三月天,仙风吹下素婵娟。汗沾粉面花含露,尘染蛾眉柳带烟。翠袖低垂笼玉笋,缃裙斜拽露弓足。几次踢罢娇有力,云鬓疏松宝髻偏。三藏看得时候久了,只得走上桥头,回声高叫道:“女菩萨,贫僧这里随缘布施些儿斋吃。”那些女子闻声,一个个喜喜好欢抛了针线,撇了气球,都笑笑吟吟的接出门来道:“长老,失迎了,今到荒庄,决不敢拦路斋僧,请内里坐。”三藏闻言,心中暗道:“善哉,善哉!西刚恰是佛地!女流尚且重视斋僧,男人岂不虔心向佛?”长老向前问讯了,相随众女入茅舍,过木香亭看处,呀!

白痴不容说,丢了钉钯,脱了皂锦直裰,扑的跳下水来,那怪心中烦恼,一齐上前要打。不知八戒水势极熟,到水里摇身一变,变做一个鲇鱼精。那怪就都摸鱼,赶上拿他不住:东边摸,忽的又渍了西去;西边摸,忽的又渍了东去;滑扢虀的,只在那腿裆里乱钻。本来那水有搀胸之深,水上盘了一会,又盘在水底,都盘倒了,喘嘘嘘的,精力倦怠。八戒却才跳将上来,现了秘闻,穿了直裰,固执钉钯喝道:“我是阿谁?你把我当鲇鱼精哩!”那怪见了,心惊胆战对八戒道:“你先来是个和尚,到水里变作鲇鱼,及拿你不住,却又这般打扮,你端的是从何到此?是必留名。”八戒道:“这伙泼怪当真的不认得我!我是东土大唐取经的唐长老之门徒,乃天蓬元帅悟能八戒是也。你把我师父吊在洞里,算计要蒸他受用!我的师父又好蒸吃?快早伸过甚来,各筑一钯,教你断根!”

沙僧在旁笑道:“师兄,不必多讲,师父的心性如此,不必违拗。若恼了他,就化将斋来,他也不吃。”

八戒笑道:“师兄,你凡做事,只要留根。既见妖精,如何不打杀他,却就去解师父!他现在即使藏羞不出,到晚间必然出来。他家里另有旧衣服,穿上一套,来赶我们。即使不赶,他久住在此,我们取了经,还从那条路归去。常言道,宁少路边钱,莫少路边拳。当时节,他拦住了喧华,却不是个仇敌也?”行者道:“凭你如何主张?”八戒道:“依我,先打杀了妖精,再去束缚师父,此乃斩草除根之计。”行者道:“我是不打他。你要打,你去打他。”

那些妖闻此言,魂飞魄散,就在水中膜拜道:“望老爷便方便利!我等有眼无珠,误捉了你师父,固然吊在那边,未曾敢加刑刻苦。望慈悲饶了我的性命,甘心贴些盘费,送你师父往西天去也。”八戒点头道:“莫说这话!鄙谚说得好,曾着卖糖君子哄,到今不信口甜人。是便筑一钯,大家走路!”白痴一味粗夯,显手腕,那有怜香惜玉之心,举着钯,不分好歹,赶上前乱筑。那怪慌了手脚,那边顾甚么耻辱,只是性命要紧,随用手侮着羞处,跳出水来,都跑在亭子里站立,作出法来:脐孔中骨都都冒出丝绳,瞒天搭了个大丝篷,把八戒罩在当中。那白痴忽昂首,不见天日,即抽身往外便走,那边举得脚步!本来放了绊脚索,满地都是丝绳,动动脚,跌个躘踵:左边去,一个面磕地;右边去,一个倒栽葱;急回身,又跌了个嘴揾地;忙爬起,又跌了个竖蜻蜓。也不知跌了多少跟头,把个白痴跌得身麻脚软,头晕目炫,爬也爬不动,只睡在地下嗟叹。那怪物却将他困住,也不打他,也不伤他,一个个跳出门来,将丝篷遮住天光,各回本洞。到了石桥上站下,念动真言,顷刻间把丝篷收了,赤条条的,跑入洞里,侮着那话,从唐僧面前笑嘻嘻的跑畴昔。

那地盘老儿磕了一个头,战兢兢的回本庙去了。

八戒道:“师父没主张。常言道,三人出外,小的儿苦,你况是个父辈,我等俱是弟子。古书云,有事弟子服其劳,等我老猪去。”

那些女子见水又清又热,便要沐浴,即一齐脱了衣服,搭在衣架上。一齐下去,被行者瞥见:褪放纽扣儿,解开罗带结。酥胸白似银,贵体浑如雪。肘膊赛凝胭,香肩疑粉捏。肚皮软又绵,脊背光还洁。膝腕半围团,弓足三寸窄。中间一段情,暴露风骚穴。

那些女子把他吊得伏贴,便去脱剥衣服。长老心惊,暗自忖道:“这一脱了衣服,是要打我的情了,或者夹生儿吃我的情也有哩。”本来那女子们只解了上身罗衫,暴露肚腹,各显神通:一个个腰眼中冒出丝绳,有鸭蛋粗细,骨都都的,迸玉飞银,时下把庄门瞒了不题。

此时有三个女子陪着,言来语去,论说些人缘。那四个到厨中撩衣敛袖,炊火刷锅。你道他安排的是些甚么东西?本来是人油炒炼,人肉煎熬,熬得黑糊充作面筋模样,剜的人脑煎作豆腐块片。两盘儿捧到石桌上放下,对长老道:“请了,匆急间,未曾备得好斋,且姑息吃些充腹,前面另有添换来也。”那长老闻了一闻,见那腥膻,不敢开口,欠身合掌道:“女菩萨,贫僧是胎里素。”

且等我去听他一听,看他怎的算计。”好大圣,嘤的一声,飞在那前面走的女子云髻上钉住。才过桥来,后边的走向前来呼道:“姐姐,我们洗了澡,来蒸那胖和尚吃去。”行者暗笑道:“这怪物好没算计!煮还省些柴,如何转要蒸了吃!”那些女子采花斗草向南来,未几时,到了混堂。但见一座门墙,非常绚丽,各处野花香艳艳,满旁兰蕙密森森。前面一个女子,走上前,唿哨的一声,把两扇门儿推开,那中间果有一塘热水。这水自斥地以来,太阳星原贞有十,后被羿善开弓,射落九乌坠地,止存金乌一星,乃太阳之真火也。六合有九处汤泉,俱是众乌所化。那九阳泉,乃香冷泉、伴山泉、温泉、东合泉、满山泉、孝安泉、广汾泉、汤泉,此泉乃濯垢泉。有诗为证,诗曰:一气无冬夏,三秋永注春。炎波如鼎沸,热浪似汤新。分溜滋禾稼,停流荡俗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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