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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游记》 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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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三藏有灾沉水宅 观音救难现鱼篮

行了又有百十里远近,忽昂首瞥见一座楼台,上有“水鼋之第”四个大字。沙僧道:“这厢想是妖精住处,我两个不知真假,如何上门索战?”行者道:“悟净,那门里外可有水么?”沙僧道:“无水。”行者道:“既无水,你再藏隐在摆布,待老孙去探听探听。”好大圣,爬离了八戒耳朵里,却又摇身一变,变作个长脚虾婆,两三跳跳到门里。睁眼看时,只见那怪坐在上面,众水族列举两边,有个斑衣鳜婆坐于侧手,都商讨要吃唐僧。行者留意,两边寻觅不见,忽瞥见一个大肚虾婆走将来,径往西廊下立定。行者跳到面前称呼道:“姆姆,大王与众商讨要吃唐僧,唐僧却在那边?”虾婆道:“唐僧被大王降雪结冰,昨日拿在宫后石匣中间,只等明日他门徒们不来喧华,就吹打享用也。”

那妖邪乃九年前海啸波翻,他赶潮头,来于此处,仗逞凶顽,与我争斗,被他伤了我很多后代,夺了我很多眷族。我斗他不过,将巢穴白白的被他占了。今蒙大圣至此援救唐师父,请了观音菩萨扫净妖氛,收去怪物,将第宅还归于我,我现在团圞长幼,再不须挨土帮泥,得居旧舍。此恩重若丘山,深如大海。且不但我等蒙惠,只这一庄上人,免得年年祭赛,全了多少人家后代,此诚所谓一举而两得之恩也!敢不酬谢?”行者闻言,心中暗喜,收了铁棒道:“你端的是实在之情么?”老鼋道:“因大圣恩德洪深,怎敢虚谬?”行者道:“既是真情,你朝天矢语。”那老鼋张着红口,朝天发誓道:“我若真情不送唐僧过此通银河,将身化为血水!”行者笑道:“你上来,你上来。”老鼋却才负近岸边,将身一纵,爬上河崖。世人近前旁观,有四丈围圆的一个明白盖。行者道:“师父,我们上他身,度畴昔也。”三藏道:“门徒呀,那层冰厚冻,尚且迍邅,况此鼋背,恐不稳便。”老鼋道:“师父放心,我比那层冰厚冻,稳得紧哩,但歪一歪,不胜利果!”行者道:

行者闻言,演了一会,径直寻到宫后,看果有一个石匣,却象人家槽房里的猪槽,又似人间一口石棺材之样,量量足有六尺是非;却伏在上面,听了一会,只听得三藏在内里嘤嘤的哭哩。行者不言语,侧耳再听,那师父挫得牙响,哏了一声道:“自恨江流命有愆,生时多少水患缠。出娘胎腹淘波浪,拜佛西天堕渺渊。前遇黑河身有难,今逢冰解命归泉。不知门徒能来否,可得真经返故园?”行者忍不住叫道:“师父莫恨水患,经云,土乃五行之母,水乃五行之源。无土不生,无水不长。老孙来了!”

那行者半云半雾,提着铁棒等哩。瞥见他两个上来,不见妖怪,即按云头迎至岸边,问道:“兄弟,那话儿如何不上来?”

沙僧剖开水路,弟兄们同入通银河内。向水底下行有百十里远近,那白痴要玩弄行者,行者随即拔下一根毫毛,变做假身,伏在八戒背上,真身变作一个猪虱子,紧紧的贴在他耳朵里。八戒正行,俄然打个躘踵,得故子把行者往前一掼,扑的跌了一跤。本来阿谁假身本是毫毛变的,却就飘起去,无影无形。沙僧道:“二哥,你是如何说?不好生走路,就跌在泥里,便也罢了,却把大哥不知跌在那边去了!”八戒道:“那猴子不由跌,一跌就跌化了。兄弟,莫管他死活,我和你且去寻师父去。”沙僧道:“不好,还得他来,他虽水性不知,他比我们灵巧。若无他来,我不与你去。”行者在八戒耳朵里,忍不住高叫道:“悟净!老孙在这里也。”沙僧听得,笑道:“罢了!这白痴是死了!你如何就敢玩弄他!现在弄得闻声不见面,却怎是好?”八戒慌得跪在泥里叩首道:“哥哥,是我不是了,待救了师父登陆陪礼。你在那边作声?就影杀我也!你请现原身出来,我驮着你,再不敢冲撞你了。”行者道:“是你还驮着我哩。我不弄你,你快走!快走!”那白痴絮干脆叨,尽管念诵着陪礼,爬起来与沙僧又进。

”行者道:“未曾拿住妖邪,如何救得师父?”菩萨道:“这篮儿里不是?”八戒与沙僧拜问道:“这鱼儿怎生有那等手腕。菩萨道:“他本是我莲花池里养大的金鱼,每日浮头听经,修成手腕。那一柄九瓣铜锤,乃是一枝未开的菡萏,被他运炼成兵。不知是那一日,海潮泛涨,走到其间。我今早扶栏看花,却不见这厮出拜,掐指巡纹,算着他在此成精,害你师父,故此未及打扮,运神功,织个竹篮儿擒他。”行者道:“菩萨,既然如此,且待片时,我等叫陈家庄众信人等,看看菩萨的金面:一则留恩,二来讲此收怪之事,好教凡人信心扶养。”菩萨道:“也罢,你快去叫来。”那八戒与沙僧,一齐飞跑至庄前,高呼道:“都来看活观音菩萨!都来看活观音菩萨!”一庄老幼男女,都向河边,也不顾泥水,都跪在内里,叩首礼拜。内里有善丹青者,传下影神,这才是鱼篮观音现身。当时菩萨就归南海。

未几时,只见菩萨手提一个紫竹篮儿出林道:“悟空,我与你救唐僧去来。”行者仓猝跪下道:“弟子不敢催促,且请菩萨着衣登座。”菩萨道:“不消着衣,就此去也。”那菩萨撇下诸天,纵祥云腾空而去,孙大圣只得相随。瞬息间,到了通银河界,八戒与沙僧瞥见道:“师兄性急,不知在南海如何乱嚷乱叫,把一个未打扮的菩萨逼将来也。”说不了,到于河岸。二人下拜道:“菩萨,我等擅干,有罪!有罪!”菩萨即解下一根束袄的丝绦,将篮儿拴定,提着丝绦,半踏云彩,抛在河中,往上溜头扯着,口念颂子道:“死的去,活的住,死的去,活的住!”念了七遍,提起篮儿,但见那篮里亮灼灼一尾金鱼,还斩眼动鳞。菩萨叫:“悟空,快下水救你师父耶。

却说那师父驾着白鼋,那消一日,行过了八百里通银河界,干手干脚的登岸。三藏上崖,合手称谢道:“老鼋累你,无物可赠,待我取经回谢你罢。”老鼋道:“不劳师父赐谢。我闻得西天佛祖无灭无生,能知畴昔将来之事。我在其间,整修行了一千三百余年,固然延寿身轻,会说人语,只是难脱本壳。万望教员父到西天与我问佛祖一声,看我几时得脱本壳,可得一小我身。”三藏响允道:“我问,我问。”那老鼋才淬水中去了。行者遂伏侍唐僧上马,八戒挑着行囊,沙僧跟从摆布,师徒们找通衢,一向奔西。这的是:圣僧奉旨拜弥陀,水远山遥灾害多。意志心诚不惧死,白鼋驮度过银河。

三藏闻得道:“门徒啊,救我耶!”行者道:“你且放心,待我们擒住妖精,管束你脱难。”三藏道:“快些儿动手!再停一日,足足闷杀我也!”行者道:“没事没事!我去也!”急转头,跳将出去,到门外现了原身叫:“八戒!”那白痴与沙僧近道:“哥哥,如何?”行者道:“恰是此怪骗了师父。师父未曾伤损,被怪物盖在石匣之下。你两个快早应战,让老孙先出水面。你若擒得他就擒;擒不得,做个佯输,引他出水,等我打他。”沙僧道:“哥哥放心先去,待小弟们鉴貌辨色。”这行者捻着避水法,钻出波中,停立岸边等待不题。

说不了,只见门里小妖来报:“大王,那两个和尚又来门前索战哩!”妖精道:“贤妹所见甚长,再不出去,看他如何。”急传令,教:“小的们,把门关紧了,恰是任君门外叫,只是不开门。

却说孙大圣与八戒、沙僧辞陈老来至河边,道:“兄弟,你两个议定,那一个先下水。”八戒道:“哥啊,我两个手腕不见怎的,还得你先下水。”行者道:“不瞒贤弟说,如果山里妖精,全不消你们吃力,水中之事,我去不得。就是下海行江,我必要捻着避水诀,或者窜改甚么鱼蟹之形才去得。如果那般捻诀,却轮不得铁棒,使不得神通,打不得妖怪。我久知你两个乃惯水之人,以是要你两个下去。”沙僧道:“哥啊,小弟虽是去得,但不知水底如何。我等大师都去,哥哥变何为么模样,或是我驮着你,分开水道,寻着妖圣的巢穴,你先出来探听探听。如果师父未曾伤损,还在那边,我们好尽力征讨。倘使不是这怪弄法,或者渰杀师父,或者被妖吃了,我等不须苦求,早早的别寻门路何如?”行者道:“贤弟说得有理,你们阿谁驮我?”八戒暗喜道:“这猴子不知玩弄了我多少,今番本来不会水,等老猪驮他,也玩弄他玩弄!”白痴笑嘻嘻的叫道:“哥哥,我驮你。”行者就知成心,却便将计就计道:“是,也好,你比悟净另有些体力。”八戒就背着他。

让他缠两日,性摊了归去时,我们却不安闲受用唐僧也?”那小妖一齐都搬石头,塞泥块,把门闭杀。八戒与沙僧连叫不出,白痴心焦,就使钉钯筑门。那门已此紧闭牢关,莫想能彀;被他七八钯,筑破门扇,内里却都是泥土石块,高迭千层。沙僧见了道:“二哥,这怪物惊骇之甚,闭门不出,我和你且回上河崖,再与大哥计算去来。”八戒依言,径转东岸。

你看那猪八戒行凶,闯至门前,厉声高叫:“泼怪物!送我师父出来!”慌得那门里小妖急报:“大王,门外有人要师父哩!”妖正道:“这定是那泼和尚来了。”教:“快取披挂兵器来!”

远观救苦尊,盘坐衬残箬。懒惰怕打扮,容颜多绰约。散挽一窝丝,未曾戴缨络。不挂素蓝袍,贴身小袄缚。漫腰束锦裙,赤了一双脚。披肩绣带无,精光两臂膊。玉手执钢刀,正把竹皮削。行者见了,忍不住厉声高叫道:“菩萨,弟子孙悟空志心朝礼。”菩萨教:“内里俟候。”行者叩首道:“菩萨,我师父有难,特来拜问通银河妖怪本源。”菩萨道:“你且出去,待我出来。”行者不敢强,只得走出竹林,对众诸天道:“菩萨本日又重置家事哩,如何不坐莲台,不妆饰,不喜好,在林里削篾做甚?”诸天道:“我等却不知。今早出洞,未曾装束,就入林中去了,又教我等在此接候大圣,必定为大圣有事。”行者没何如,只得等待。

妖邪出得门来,随后有百十个小妖,一个个轮枪舞剑,摆开两哨,对八戒道:“你是那寺里和尚,为甚到此吵嚷?”八戒喝道:“我把你这打不死的泼物!你前夕与我顶撞,本日如何推不知来问我?我本是东土大唐圣僧之门徒,往西天拜佛求经者。你弄玄虚,假做甚么灵感大王,专在陈家庄要吃童男童女,我本是陈清家一秤金,你不认得我么?”那妖正道:“你这和尚,甚没事理!你变做一秤金,该一个冒名顶替之罪。我倒未曾吃你,反被你伤了我手背,已此让了你,你如何又寻上我的门来?”八戒道:“你既让我,却如何又弄冷风,下大雪,解冻坚冰,害我师父?快早送我师父出来,万事皆休!牙迸半个不字,你只看看手中钯,决不饶你!”妖邪闻言,微微嘲笑道:“这和尚卖此长舌,胡夸大口。公然是我作冷下雪冻河,摄你师父。你今嚷上门来,考虑取讨,只怕这一番不比那一番了。当时节,我因赴会,未曾带得兵器,误中你伤。你现在且休要走,我与你交敌三合,三合敌得我过,还你师父;敌不过,连你一发吃了。”八戒道:“好乖儿子!恰是这等说!细心看钯!”

行者性急,那边等得,急纵身往里便走。噫!这个美猴王,性急能鹊薄。诸天留不住,要往里边皐。拽步入深林,睁眼偷觑着。

行者久等不见,心焦道:“各位与我传报传报,但迟了,恐伤吾师之命。”诸天道:“不敢报,菩萨叮咛,只等他自出来哩。”

却说那妖邪败阵逃生,回归本宅,众妖接到宫中,鳜婆上前问道:“大王赶那两个和尚到那方来?”妖正道:“那和尚本来另有一个帮手。他两个跳登陆去,那帮手轮一条铁棒打我,我闪过与他相持。也不知他那棍子有多少斤重,我的铜锤莫想架得他住,战未三合,我却败返来也。”鳜婆道:“大王,可记得那帮手是甚边幅?”妖正道:“是一个毛脸雷公嘴,查耳朵,折鼻梁,火眼金睛和尚。”鳜婆闻说,打了一个寒噤道:“大王啊!亏了你识俊,逃了性命!若再三合,决然不得全生!那和尚我认得他。”妖正道:“你认得他是谁?”鳜婆道:“我当年在东洋海内,曾闻得老龙王说他的名誉,乃是五百年前大闹天宫、混元一气上方太乙金仙美猴王齐天大圣,现在归依佛教,保唐僧往西天取经,改名唤做孙悟空行者。他的神通泛博,窜改多端,大王,你如何惹他!此后再莫与他战了。”

八戒与沙僧,分开水道,径往那水鼋之第找寻师父。本来那边边水怪鱼精,尽皆死烂。却入后宫,揭开石匣,驮着唐僧,出离波津,与众相见。那陈清兄弟叩首称谢道:“老爷不依小人劝留,致令如现在苦。”行者道:“不消说了。你们这里人家,下年再不消祭赛,那大王已此除根,永无伤害。陈老儿,现在才好累你,快寻一只船儿,送我们过河去也。”那陈清道:“有!有!有!”就教解板打船,众庄客闻得此言,无不喜舍。阿谁道我买桅篷,这个道我办篙桨,有的说我出绳索,有的说我雇海员。

毕竟不知而后另有多少路程,另有甚么凶吉,且听下回分化。

沙和尚见他两个攀话,忍不住近前高叫道:“那怪物休得浪言!前人云,口说无凭,做出便见。不要走!且吃我一杖!”

妖正道:“你本来是半路上削发的和尚。”八戒道:“我的儿,你端的有些灵感,如何就晓得我是半路削发的?”妖正道:“你会使钯,想是雇在那边种园,把他钉钯拐将来也。”八戒道:“儿子,我这钯不是那筑地之钯,你看巨齿铸就如龙爪,逊金妆来似蟒形。若逢对敌北风洒,但遇相持火焰生。能与圣僧除怪物,西方路上捉妖精。轮动烟云遮日月,使开霞彩照清楚。筑倒太山千虎怕,掀翻大海万龙惊。饶你威灵有手腕,一筑须教九洞穴!”

沙僧道:“那怪物紧闭宅门,再不出来见面,被二哥突破门扇看时,那边面都使些泥土石块实实的迭住了。故此不能得战,却来与哥哥计议,再如何设法去救师父。”行者道:“似这般却也没法可治。你两个只在河岸上巡查着,不成放他往别处走了,待我去来。”八戒道:“哥哥,你往那边去?”行者道:“我上普陀岩拜问菩萨,看这妖怪是那边出身,姓甚名谁。寻着他的祖居,拿了他的家眷,捉了他的四邻,却来此擒怪救师。”八戒笑道:“哥啊,这等干,只是忒费事,担搁了时候了。”行者道:“管你不费事,不担搁!我去就来!”

“师父啊,凡诸众生,会说人话,决不打诳语。”教:“兄弟们,快牵马来。”

阿谁妖邪那边肯信,举铜锤劈脸就打,八戒使钉钯架住道:“你这泼物,本来也是半路上成精的邪魔!”那怪道:“你如何认得我是半路上成精的?”八戒道:“你会使铜锤,想是雇在阿谁银匠家扯炉,被你得了手,偷将出来的。”妖正道:“这不是打银之锤,你看,九瓣攒成花骨朵,一竿虚孔万年青。本来不比尘寰物,出处还从仙苑名。绿房紫菂瑶池老,本质暗香碧沼生。因我勤奋抟炼过,坚如钢锐彻通灵。枪刀剑戟浑难赛,钺斧戈矛莫敢经。纵让你钯能利刃,汤着吾锤迸折钉!”

那孙大圣在东岸上,眼不转睛,只望着河边水势,俄然见波浪翻滚,喊声号吼,八戒先跳登陆道:“来了!来了!”沙僧也到岸边道:“来了!来了!”那妖邪随后叫:“那边走!”才出头,被行者喝道:“看棍!”那妖邪闪身躲过,使铜锤急架相还。一个在河边涌浪,一个在岸上施威。搭上手未经三合,那妖遮架不住,打个花,又淬于水里,遂此风平浪息。行者回转高崖道:“兄弟们,辛苦啊。”沙僧道:“哥啊,这妖精,他在岸上觉到不济,在水底也尽短长哩!我与二哥摆布齐攻,只战得个两平,却如何措置救师父也?”行者道:“不必疑迟,恐被他伤了师父。”八戒道:“哥哥,我这一去哄他出来,你莫作声,但只在半空中等待,估着他钻出头来,却使个捣蒜打,照他顶门上着实在实一下!即使打不死他,好道也护疼发晕,却等老猪赶上一钯,管束他了帐!”行者道:“恰是!恰是!这叫做‘里迎外合’,方可济事。”他两个复入水中不题。

好大圣,急纵祥光,躲离河口,径赴南海。那边消半个时候,早瞥见落伽山不远,低下云头,径至普陀崖上。只见那二十四路诸天与守山大神、木叉行者、善财孺子、捧珠龙女,一齐上前,迎着见礼道:“大圣何来?”行者道:“有事要见菩萨。”众神道:“菩萨今早出洞,不准人随,自入竹林里观玩。知大圣本日必来,叮咛我等在此候接大圣,不成绩见。请在翠岩前聊坐片时,待菩萨出来,自有事理。”行者依言,还未坐下,又见那善财孺子上前见礼道:“孙大圣,前蒙盛情,幸菩萨不弃收留,迟早不离摆布,专侍莲台之下,甚得善慈。行者知是红孩儿,笑道:“你当时节魔业迷心,目前得成正果,才知老孙是好人也。”

正都在河边上喧华,忽听得河中间高叫:“孙大圣不要打船,破钞人家财物,我送你师徒们畴昔。”世人传闻,个个心惊,怯懦的走了回家,胆小的战兢兢贪看。斯须那水里钻出一个怪来,你道怎生模样:方头神物不凡品,九助灵机号水仙。曳尾能延千纪寿,潜身静隐百川渊。翻波跳浪冲江岸,向日朝风卧海边。养气含灵真有道,多年粉盖癞头鼋。那老鼋又叫:“大圣,不要打船,我送你师徒畴昔。”行者轮着铁棒道:“我把你这个孽畜!若到边前,这一棒就打死你!”老鼋道:“我感大圣之恩,甘心办美意送你师徒,你如何反要打我?”行者道:“与你有甚恩德?”老鼋道:“大圣,你不知这底下水鼋之第,乃是我的室第,自历代以来,祖上传留到我。我因觉悟本根,养成灵气,在此处修行,被我将祖居翻盖了一遍,立做一个水鼋之第。

到了河边,陈家庄老幼男女,一齐来拜送。行者教把马牵在白鼋盖上,请唐僧站在马的颈项左边,沙僧站在右边,八戒站在马后,行者站在马前,又恐那鼋无礼,解下虎筋绦子,穿在老鼋的鼻以内,扯起来象一条缰绳,却使一只脚踏在盖上,一只脚登在头上,一只手固执铁棒,一只手扯着缰绳,叫道:“老鼋,渐渐走啊,歪一歪儿,就照头一下!”老鼋道:“不敢!不敢!”他却蹬开四足,踏水面如行高山。世人都在岸上,焚香叩首,都念南无阿弥陀佛,这恰是真罗汉临凡,活菩萨呈现。世人只拜的望不见形影方回,不题。

妖邪使锤杆架住道:“你也是半路里削发的和尚。”沙僧道:“你如何认得?”妖正道:“你这个模样,象一个磨博士出身。”沙僧道:“如何认得我象个磨博士?”妖正道:“你不是磨博士,如何会使赶面杖?”沙僧骂道:“你这孽障,是也未曾见!这般兵器人间少,故此难知宝杖名。出自月宫无影处,梭罗仙木揣摩成。外边嵌宝霞灿烂,内里钻金瑞气凝。先日也曾陪御宴,目前秉正保唐僧。西方路上无知识,上界宫中有大名。唤做降妖真宝杖,管束一下碎天灵!”那妖邪不容分辩,三家变脸,这一场,在水底下好杀:铜锤宝杖与钉钯,悟能悟净战妖邪。一个是天蓬临天下,一个是大将降天涯。他两个夹攻水怪施威武,这一个独抵神僧势可夸。有分有缘成大道,相生相克秉恒沙。土克水,水干见底;水生木,木旺着花。禅法参修归一体,还丹炮炼伏三家。土是母,发金芽,金生神水产婴娃;水为本,润木华,木有光辉烈火霞。攒簇五行皆别异,故然变脸各争差。看他那铜锤九瓣光亮好,宝杖千丝彩绣佳。钯按阴阳分九曜,不明解数乱如麻。捐躯弃命因僧难,舍死忘生为释迦。导致铜锤忙不坠,左遮宝杖右遮钯。三人在水底下斗经两个时候,不分胜负。猪八戒料道不得赢他,对沙僧丢了个眼色,二人诈败佯输,各拖兵器,转头就走。那怪物教:“小的们,扎住在此,等我赶上这厮,捉将来与汝等凑吃哑!”你看他如风吹败叶,似雨打残花,将他两个赶出水面。

众小妖赶紧取出。妖邪结束了,执兵器在手,即命开门,走将出来。八戒与沙僧对列摆布,见妖邪怎生披挂。好怪物!你看他:头戴金盔晃且辉,身披金甲掣虹霓。腰围宝带团珠翠,足踏烟黄靴样奇。鼻准高隆如峤耸,天庭广漠若龙仪。目光闪动圆还暴,牙齿钢锋尖又齐。短发疏松飘火焰,长须萧洒挺金锥。口咬一枝青嫩藻,手拿九瓣赤铜锤。一声咿哑门开处,响似三春惊蛰雷。这等描述人间少,敢称灵显大王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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