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花果山群妖聚义 黑松林三藏逢魔
被沙僧揪着耳朵，方唤醒了，道：“好白痴啊！师父教你化斋，许你在此睡觉的？”那白痴冒莽撞失的醒来道：“兄弟，有甚时候了？”沙僧道：“快起来！师父说有斋没斋也罢，教你我那边寻下住处去哩。”白痴懵懵懂懂的，托着钵盂，拑着钉钯，与沙僧径直返来，到林中看时，不见了师父。沙僧抱怨道：“都是你这白痴化斋不来，必有妖精拿师父也。”八戒笑道：“兄弟，莫要胡说。那林子里是个清雅的去处，决然没有妖精。想是老衲人坐不住，往那边观风去了。我们寻他去来。”二人只得牵马挑担，清算了大氅锡杖，出松林寻觅师父。
且不言三藏逢灾。却说那沙僧出林找八戒，直有十余里远近，未曾见个庄村。他却站在高埠上正然旁观，只听得草中有人言语，急使杖扒开深草看时，本来是白痴在内里说梦话哩。
小妖抬来，就结束了，绰刀在手，径出门来。
却说唐僧听信狡性，纵放心猿，攀鞍上马，八戒前边开路，沙僧挑着行李西行。过了白虎岭，忽见一带林丘，端的是藤攀葛绕，柏翠松青。三藏叫道：“门徒呀，山路崎岖，甚是难走，却又松林丛簇，树木森罗，切须细心，恐有妖邪妖兽。”你看那白痴，抖擞精力，叫沙僧带着马，他使钉钯开路，领唐僧径入松林以内。正行处，那长老兜住马道：“八戒，我这一日实在饥了，那边寻些斋饭我吃？”八戒道：“师父请上马，在此等老猎去寻。”
且不言八戒在此睡觉，却说长老在那林间，耳热眼跳，身心不安，急回叫沙僧道：“悟能去化斋，如何这迟早还不回？”沙僧道：“师父，你还不晓得哩，他见这西方上人家斋僧的多，他肚子又大，他管你？只等他吃饱了才来哩。”三藏道：“恰是呀，倘或他在那边贪着吃斋，我们那边会他？天气晚了，其间不是个住处，必要寻个下处方好哩。”沙僧道：“不打紧，师父，你且坐在这里，等我去寻他来。”三藏道：“恰是，恰是。有斋没斋罢了，只是寻下处要紧。”沙僧绰了宝杖，径出松林来找八戒。长老独坐林中，非常闷倦，只得强打精力，跳将起来，把行李攒在一处，将马拴在树上，取下戴的斗笠，插定了锡杖，整一整缁衣，徐步幽林，权为散闷。那长老看遍了野草山花，听不得归巢鸟噪。本来那林子内都是些草深路小的去处，只因他情思混乱，却走错了。他一来也是要散散闷。二来也是要寻八戒沙僧。不期他两个走的是直西路，长老转了一会，却走向南边去了。出得松林，忽昂首，见那壁厢金光闪动，彩气腾腾，细心看处，本来是一座宝塔，金顶放光。这是那西落的日色，映着那金顶放亮。他道：“我弟子却没缘法哩！自离东土，发愿逢庙烧香，见佛拜佛，遇塔扫塔。那放光的不是一座黄金宝塔？如何就未曾走那条路？塔下必有寺院，院内必有僧家，且等我逛逛。这行李、白马，料此处无人行走，却也无事。那边如有便利处，待门徒们来，一同借歇。”噫！长老一时倒霉到了。你看他拽开步，竟至塔边，但见那：石崖高万丈，山大接青霄。根连地厚，峰插天高。两边杂树数千颗，前后藤缠百余里。花映草梢风有影，水流云窦月无根。倒木横担深涧，枯藤结挂光峰。石桥下，流滚滚清泉；台座上，长明显白粉。远观一似三岛天国，近看有如蓬莱胜境。香松紫竹绕山溪，鸦鹊猿猴穿峻岭。洞门外，有一来一往的走兽成行；树林里，有或出或入的飞禽作队。青青香草秀，艳艳野花开。这地点清楚是恶境，那长老倒霉撞将来。那长老举步进前，才来到塔门之下，只见一个斑竹帘儿，挂在内里。他破步入门，揭起来，往里就进，猛昂首，见那石床上，侧睡着一个妖魔。你道他怎生模样：青靛脸，白獠牙，一张大口呀呀。两边乱蓬蓬的鬓毛，却都是些胭脂染色；三四紫巍巍的髭髯，恍疑是那荔枝排芽。鹦嘴般的鼻儿拱拱，曙星样的眼儿巴巴。两个拳头，和尚钵盂模样；一双蓝脚，绝壁榾柮枒槎。斜披着淡黄袍帐，赛过那织锦法衣。拿的一口刀，精灿烂映；眠的一块石，细润无瑕。他也曾小妖排蚁阵，他也曾老怪坐蜂衙，你看他威风凛冽，大师呼喊叫一声爷。他也曾月作三人壶酌酒，他也曾风生两腋盏倾茶，你看他神通浩浩，霎着下眼游遍天涯。
回顾仙山两泪垂，对山惨痛更伤悲。当时只道山无损，本日方知地有亏。可爱二郎将我灭，堪嗔小圣把人欺。行凶掘你先灵墓，无干破尔祖坟基。满天霞雾皆消荡，各处风云尽散稀。东岭不闻斑虎啸，西山那见白猿啼？北溪狐兔无踪迹，南谷獐豝没影遗。青石烧成千块土，碧砂化作一堆泥。洞外乔松皆倚倒，崖前翠柏尽希少。椿杉槐桧栗檀焦，桃杏李梅梨枣了。柘绝桑无怎养蚕？柳稀竹少难栖鸟。峰头巧石化为尘，涧底泉干都是草。崖前土黑没芝兰，路畔泥红藤薜攀。昔日飞禽飞那处？当时走兽走何山？豹嫌蟒恶倾颓所，鹤避蛇回废弛间。想是日前行恶念，致令目下受艰巨。
大圣道：“我当时共有四万七千群妖，现在都往那边去了？”群猴道：“自从爷爷去后，这山被二郎菩萨点上火，烧杀了大半。我们蹲在井里，钻在涧内，藏于铁板桥下，得了性命。及至火灭烟消，出来时，又没花果养赡，难以存活，别处又去了一半。我们这一半，捱苦的住在山中，这两年，又被些打猎的抢了一半去也。”行者道：“他抢你去何干？”群猴道：“提及这猎户可爱！他把我们中箭着枪的，中毒打死的，拿了去剥皮剔骨，酱煮醋蒸，油煎盐炒，当作下饭食用。或有那遭网的，遇扣的，夹活儿拿去了，教他跳圈做戏，翻筋斗，竖蜻蜓，当街上筛锣擂鼓，无所不为的玩耍。”大圣闻此言，更非常愤怒道“洞中有甚么人执事？”群妖道：“另有马流二元帅，奔芭二将军管着哩。”大圣道：“你们去报他晓得，说我来了。”那些小妖，撞入门里报导：“大圣爷爷来家了。”那马流奔芭闻报，忙出门叩首，驱逐进洞。大圣坐在中间，群怪罗拜于前，启道：“大圣爷爷，近闻得你得了性命，保唐僧往西天取经，如何不走西方，却回本山？”大圣道：“小的们，你不晓得，那唐三藏不识贤愚。我为他一起上捉怪擒魔，使尽了平生的手腕，几番家打杀妖精，他说我行凶作歹，不要我做门徒，把我逐赶返来，写立贬书为照，永不听用了。”众猴鼓掌大笑道：“造化！造化！做甚么和尚，且家来，带携我们耍子几年罢！”叫：“快安排椰子酒来，与爷爷拂尘。”大圣道：“且莫喝酒，我问你那打猎的人，几时来我山上一度？”马流道：“大圣，非论甚么时度，他每日家在这里缠扰。”
那大圣把旗拆洗，总斗做一面杂彩花旗，上写着“重修花果山复整水帘洞齐天大圣”十四字，竖起杆子，将旗挂于洞外，每日招魔聚兽，积草屯粮，不题和尚二字。他的情面又大，手腕又高，便去四海龙王，借些甘霖仙水，把山洗青了。前栽榆柳，后种松楠，桃李枣梅，无所不备，清闲安闲，乐业安居不题。
长老下了马，沙僧歇了担，取出钵盂，递与八戒。八戒道：“我去也。”长老问：“那边去？”八戒道：“莫管，我这一去，钻冰取火寻斋至，压雪求油化饭来。”你看他出了松林，往西行经十余里，更未曾撞着一小我家，真是有狼虎无火食的去处。那白痴走得辛苦，心内沉吟道：“当年行者在日，老衲人要的就有，本日轮到我的身上，诚所谓当家才知柴米价，养子方晓父娘恩，公道没去化处。”却又走得打盹上来，思道：“我若就归去，对老衲人说没处化斋，他也不信我走了这很多路。须是再多幌个时候，才好去回话。也罢，也罢，且往这草科里睡睡。”白痴就把头拱在草里睡下，当时也只说昏黄昏黄就起来，岂知走路辛苦的人，丢倒头，尽管齁齁睡起。
野禽凭出没，沙鸟任沉浮，面前无钓客，耳畔只闻鸥。海底游鱼乐，天涯过雁愁。那行者将身一纵，跳过了东洋大海，早至花果山。按落云头，睁睛旁观，那山上花草俱无，烟霞尽绝；峰岩倾圮，林树焦枯。你道如何这等？只因他闹了天宫，拿上界去，此山被显圣二郎神，带领那梅山七弟兄，放火烧坏了。这大圣倍加惨痛，有一篇败山颓景的古风为证，古风云：
你该是我口里的食，天然要撞将来，就放也放不去，就走也走不脱！”叫小妖：“把那和尚拿去绑了！”公然那些小妖一拥上前，把个长老绳缠索绑，缚在那定魂桩上。老妖持刀又问道：“和尚，你一行有几个？终不然一人敢上西天？”三藏见他持刀，又诚恳说道：“大王，我有两个门徒，叫做猪八戒、沙和尚，都出松林化斋去了。另有一担行李，一匹白马，都在松林里放着哩。”老妖道：“又造化了！两个门徒，连你三个，连马四个，彀吃一顿了！”小妖道：“我们去捉他来。”老妖道：“不要出去，把前门关了。他两个化斋来，必然寻师父吃，寻不着，必然寻着我门上。常言道，上门的买卖好做，且等渐渐的捉他。”众小妖把前门闭了。
这一回，也是唐僧不该死。他两个寻一会不见，忽见那正南下有金光闪动，八戒道：“兄弟啊，有福的只是有福。你看师父往他家去了，那放光的是座宝塔，谁敢怠慢？必然要安排斋饭，留他在那边受用。我们还不走动些，也赶上去吃些斋儿。”
那长老瞥见他这般模样，唬得打了一个发展，遍体酥麻，两腿酸软，即忙的抽身便走。方才转了一个身，那妖魔他的灵性实在是强大，撑开着一双金睛鬼眼，叫声：“小的们，你看门外是甚么人！”一个小妖就伸头望门外一看，瞥见是个秃顶的长老，赶紧跑将出来，报导：“大王，内里是个和尚哩，团头大面，两耳垂肩，嫩刮刮的一身肉，细娇娇的一张皮：且是好个和尚！”那妖闻言，呵声笑道：“这叫做个蛇头彼苍蝇，自来的衣食。你众小的们，疾忙赶上去，与我拿将来，我这里重重有赏！”
小小洞门，虽到不得那阿鼻天国；楞楞妖怪，却就是一个牛头夜叉。
毕竟不知怎救唐僧，且听下回分化。
大圣道：“他如何本日不来？”马流道：“对待来耶。”大圣叮咛：“小的们，都出去把那山上烧酥了的碎石头与我搬将起来堆着。或二三十个一推，或五六十个一堆，堆着我有效处。”那些小猴都是一窝峰，一个个跳天搠地，乱搬了很多堆集。大圣看了，教：“小的们，都往洞内藏躲，让老孙作法。”
荒林喧鸟雀，深莽宿龙蛇。仙子种田生白玉，道人伏火养丹砂。
沙僧道：“哥啊，定不得休咎哩。我们且去看来。”二人雄纠纠的到了门前，呀！闭着门哩。只见那门上横安了一块白玉石板，上镌着六个大字：“碗子山波月洞”。沙僧道：“哥啊，这不是甚么寺院，是一座妖精洞府也。我师父在这里，也见不得哩。”八戒道：“兄弟莫怕，你且拴上马匹，守着行李，待我问他的信看。”那白痴举着钯，上前高叫：“开门！开门！”那洞内有把门的小妖开了门，忽见他两个的模样，急抽身跑入内里报导：“大王！买卖来了！”老妖道：“那边买卖？”小妖道：“洞门外有一个长嘴大耳的和尚，与一个倒霉色的和尚，来叫门了！”老妖大喜道：“是猪八戒与沙僧寻将来也！噫，他也会寻哩！如何就寻到我这门上？既然嘴脸凶顽，却莫要怠慢了他。”叫：“取披挂来！”
却说那八戒、沙僧在门前正等，只见妖魔来得凶恶。你道他怎生打扮：青脸红须赤发飘，黄金铠甲亮光饶。裹肚衬腰磲石带，攀胸勒甲步云绦。闲立山前风吼吼，闷游外洋浪滚滚。一双蓝靛焦筋手，执定追魂取命刀。要知此物名和姓，声扬二字唤黄袍。那黄袍老怪出得门来，便问：“你是那方和尚，在我门首呼喊？”八戒道：“我儿子，你不认得？我是你老爷！我是大唐差往西天去的！我师父是那御弟三藏。若在你家里，趁早送出来，省了我钉钯筑出来！”那怪笑道：“是，是，是有一个唐僧在我家。我也未曾怠慢他，安排些人肉包儿与他吃哩。你们也出来吃一个儿，何如？”这白痴当真就要出来，沙僧一把扯住道：
那大圣合法悲切，只听得那芳草坡前、曼荆凹里响一声，跳出七八个小猴，一拥上前，围住叩首，高叫道：“大圣爷爷！本日来家了？”美猴霸道：“你们因何不耍不顽，一个个都潜踪隐迹？我来多时了，不见你们形影，何也？”群猴传闻，一个个垂泪告道：“高傲圣擒拿上界，我们被猎人之苦，实在难捱！怎禁他硬弩强弓，黄鹰劣犬，网扣枪钩，故此各惜性命，不敢出头玩耍，只是深潜洞府，远避窝巢，饥去坡前偷草食，渴来涧下吸清泉。却才听得大圣爷爷声音，特来访问，伏望搀扶。”那大圣闻得此言，更加惨痛，便问：“你们另有多少在此山上？”群猴道：“老者小者，只要千把。”
那些小妖，就是一窝蜂，齐齐拥上。三藏见了，虽则是一心忙似箭，两脚走如飞，终是心惊胆颤，腿软脚麻，何况是山路崎岖，林深日暮，步儿那边移得动？被那些小妖，平抬将去，恰是：龙游浅水遭虾戏，虎落平原被犬欺。即使功德多磨障，谁象唐僧西向时？
大圣按落云头，鼓掌大笑道：“造化！造化！自从归顺唐僧，做了和尚，他常常劝我话道：千日积德，善犹不敷；一日行恶，恶自不足。真有此话！我跟着他，打杀几个妖精，他就怪我行凶，本日来家，却成果了这很多猎户。”叫：“小的们，出来！”那群猴，暴风畴昔，听得大圣呼喊，一个个跳将出来。大圣道：“你们去南山下，把那打死的猎户衣服，剥得来家洗净血迹，穿了遮寒；把死人的尸首，都推在那万丈深潭里；把死倒的马，拖将来，剥了皮，做靴穿，将肉腌着，渐渐的食用；把那些弓箭枪刀，与你们操演技艺；将那正色灯号，收来我用。”群猴一个个领诺。
“哥啊，他哄你哩，你几时又吃人肉哩？”白痴却才觉悟，掣钉钯，望妖怪劈脸就筑。那怪物侧身躲过，使钢刀急架相迎。两个都显神通，纵云头，跳在空中厮杀。沙僧撇了行李白马，举宝杖，吃紧帮攻。此时两个狠和尚，一个泼妖魔，在云端里，这一场好杀，恰是那：杖起刀迎，钯来刀架。一员魔将施威，两个神僧显化。九齿钯端的豪杰，降妖伐固然凶咤。没前后摆布齐来，那黄袍公开不怕。你看他蘸钢刀晃亮如银，实在的那神通也为泛博。只杀得满空中雾绕云迷、半山里崖崩岭咋。一个为申明，怎肯干休？一个为师父，决然不怕。他三个在半空中，往来往来，战经数十回合，不分胜负。各因性命要紧，实在难明难分。
那大圣上了山颠看处，只见那南半边，冬冬鼓响，噹噹锣鸣，闪上有千余人马，都架着鹰犬，持着刀枪。猴王细心看那些人，来得凶恶。好男人，端的勇猛！但见：狐皮苫肩顶，锦绮裹腰胸。袋插狼牙箭，胯挂宝雕弓。人似搜山虎，马如跳涧龙。成群引着犬，满膀架其鹰。荆筐抬火炮，带定海东青。粘竿百十担，兔叉有千根。牛头拦路网，阎王扣子绳，一齐乱呼喊，散撒满天星。大圣见那些人布上他的山来，心中大怒，手里捻诀，口内念念有词，往那巽地上吸了一口气，呼的吹将去，便是一阵暴风。好风！但见：扬尘播土，倒树摧林。波浪如山耸，浑波万迭侵。乾坤昏荡荡，日月暗沉沉。一阵摇松如虎啸，俄然入竹似龙吟。万窍怒号天噫气，飞砂走石乱伤人。大圣作起这大风，将那碎石，乘风乱飞乱舞，不幸把那些千余人马，一个个石打乌头粉碎，沙飞海马俱伤。人参官桂岭前忙，血染朱砂地上。附子难归故里，槟榔怎得回籍？尸骨轻粉卧山场，红娘子家中盼望。有诗为证：人亡马死怎归家？野鬼孤魂乱似麻。不幸抖擞豪杰将，不辨贤愚血染沙。
你看那众小妖，抬得长老，放在那竹帘儿外，欢欢乐喜，报声道：“大王，拿得和尚出去了。”那老妖，他也偷眼瞧一瞧，只见三藏头直上，貌堂堂，公然好一个和尚，他便心中想道：“这等好和尚，必是上方人物，不当小可的，若不做个威风，他怎肯服降哩？”蓦地间，就狐假虎威，红须倒竖，血发朝天，眼睛迸裂，大喝一声道：“带那和尚出去！”众妖们，大师响响的承诺了一声“是！”就把三藏望内里只是一推。这是既在矮檐下，怎敢不低头！三藏只得双手合着，与他见个礼，那妖道：“你是那边和尚？从那边来？到那边去？”快快申明！”三藏道：“我本是唐朝和尚，奉大唐天子敕命，前去西方访求经偈，颠末贵山，特来塔下谒圣，不期轰动严肃，望乞恕罪。待往西方获得经回东土，永注高名也。”那妖闻言，呵呵大笑道：“我说是上邦人物，公然是你。正要吃你哩，却来的甚好！甚好！不然，却不错放过了？
却说那大圣虽被唐僧逐赶，然犹思念，感慨不已，早瞥见东洋大海，道：“我不走此路者，已五百年矣！”只见那海水：烟波荡荡，巨浪悠悠。烟波荡荡接银河，巨浪悠悠通地脉。潮来澎湃，水浸湾环。潮来澎湃，如同轰隆吼三春；水浸湾环，却似暴风吹九夏。乘龙福老，来往必然皱眉行；跨鹤仙童，几次公然忧愁过。近岸无村社，傍水少渔舟。浪卷千年雪，风生六月秋。
